048 我烏鴉呢?我那么大一只烏鴉呢?
馬沙立刻從樹枝上一躍而下,一個俯沖直接沖到了貼地的高度。
他聽見了槍聲,稍微轉一下頭就看見子彈穿過樹梢打下的葉子。
顯然自己控制的烏鴉再晚一點點就被打中了。
整個會場因為槍聲陷入了一片混亂。
太太們都在尖叫。
馬沙總覺得臉疼,可能是安德里亞在試圖叫醒他。
可他不能停止控制烏鴉。
總感覺讓這烏鴉憑著自己的本能跑,逃不過紅衣上校的獵殺。
馬沙以幾乎貼地的高度滑翔,時不時拍打一下翅膀。
一般的飛鳥會高飛,但是馬沙知道這樣不行。
這又不是命中靠信仰的滑膛槍時代,飛進沒遮擋的高空跟找死沒區(qū)別。
奔逃的人群才是最好的掩護。
馬沙從一位小姐腰部掠過,然后又一側身閃過另一位小姐的蜂腰,仿佛在橋洞里穿行的戰(zhàn)斗機。
——離開花園,飛進城區(qū)復雜的巷道里,就算是那個紅衣上校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追蹤一只飛鳥。
正當馬沙這么想的剎那,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院門之間毫無遮擋物——因為賓客們全都在往屋里跑。
——不過已經跑了這么遠了,那上校應該沒辦法在這個距離打中我吧?
馬沙這樣想的同時,轉過鴉頭,將一邊眼睛轉向后面。
他看見上校站在人已經跑光的會場中,瀟灑的舉槍。
馬沙立刻沖向地面。
上校似乎沒想到他會向下,反應慢了,子彈只是擦過烏鴉的尾羽。
馬沙落在地上,用烏鴉的雙腳在地上跑動,同時猛拍翅膀。
在第二槍打過來之前他拉起了高度,一頭扎進旁邊敞開的窗戶里。
房里已經不少人,看到烏鴉沖進來紛紛尖叫。
馬沙也不管,貼著房頂猛沖。
這個房子的設計很不是那種一條走廊兩邊一堆房間的樣式,而是一個房間連著一個房間,根本沒有走廊,房間的門還不是正對著對開。
馬沙看過畫冊,知道歐洲有些宮殿的房間就這樣設計的。
沒想到這個時空也有這種。
馬沙像玩沙羅曼蛇最后躲避關那樣,左右騰挪從一個房間沖進另一個房間,終于從市長大人的豪宅另一面鉆出來。
他離花園的外墻只有幾百米了!
這幾百米有大量的園林樹木給他提供遮掩!
還不等他松一口氣,紅衣上校騎著白馬出現(xiàn)了,手里拿著長得嚇人的步槍,步槍上還安裝者一個仿佛跑錯了時代的超巨大瞄準鏡。
那瞄準鏡,看著像極了二戰(zhàn)后期,德國給他們的精銳部隊的STG44配發(fā)的紅外線瞄準鏡。
——媽的,那不會真的是紅外瞄準鏡吧?
這才1856年??!
上校開火了。
馬沙啪的一下拍旁邊樹上了,然后順著樹干緩緩滑下。
——我的鴉鴉!
然后馬沙看見一行提示:“你的動物伙伴已經被擊斃,需要24小時重生?!?p> 咦,可以重生的嗎?
嚇我。
馬沙退出了操控烏鴉的模式,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剛回來他就吃了一個耳光。
他茫然的看著安德里亞。
安德里亞:“你終于醒了?。∥乙詾槟惚幌铝耸裁锤攮h(huán)魔法呢??!”
馬沙突然覺得自己視野怪怪的,然后發(fā)現(xiàn)是因為他腮幫子被打腫了一邊。
發(fā)現(xiàn)腫了之后,他就后知后覺的感覺到火辣辣的痛。
安德里亞還在解釋呢:“外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突然就響槍了,還有尖叫,我看安全起見我們還是等在這里——”
小白嗖的一下跳過附近的樹籬,胳膊下面夾著蘇蘇。
“哇,你們沒事??!”小白大聲說,“嚇我,我以為你們出事了呢?!?p> 蘇蘇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顯然是因為嘴里塞的太滿,無法說話。
小白突然發(fā)現(xiàn)馬沙的臉:“咦,你怎么腫了?”
“額……”
馬沙正尋思怎么解釋呢,安德里亞開口了:“他剛太累,睡得太熟,我又很急,想盡快讓他醒來,就用力打他的臉?!?p> 小白將信將疑的來回看馬沙和安德里亞,最后說:“不對吧,該不會是馬沙想占你便宜,被你打了吧?”
蘇蘇:“嗚嗚嗯嗯嗚嗚!”
小白:“嗯,你說得對,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情,不會這樣的?!?p> ——你怎么聽懂這話的你解釋一下?。?p> 安德里亞:“我們只是朋友,未婚妻是……噓?!?p> 另外幾對男女出現(xiàn)了。
從衣服上一看就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這幾對一看安德里亞整潔的衣服,還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小白立刻閉嘴,夾著蘇蘇跑到了女仆應該在的位置。
安德里亞朗聲問:“幾位,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趁著安德里亞提問的當兒,馬沙悄悄檢查自己的變裝。
金發(fā)沒問題,面具沒問題,臉上的粉——雖然被打掉了不少,但是因為腮幫子腫起來了紅彤彤的,也沒大事。
回答安德里亞是一名男士:“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進入樹籬笆迷宮很長時間了?!?p> 馬沙秒懂。
這時候另一名女士指著馬沙:“你是那個夏……”
“夏亞阿茲納布,是個吟游詩人,和作曲家。”馬沙鄭重其事的說。
“對對,你的第一首歌真好,”女孩笑靨如花的說,“可惜我才聽了幾句就被拉進樹籬迷宮了?!?p> 馬沙:“啊,額,您喜歡就好?!?p> 他發(fā)現(xiàn)這姑娘一直在瞥安德里亞,估計要是安德里亞樣子稍微挫那么一點點,她就要直接上來跟馬沙套近乎了。
而這姑娘的男伴更好懂:他對馬沙怒目而視。
這時候安德里亞提議道:“在這里干耗著也不是個事,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到外面去看看情況吧?!?p> 馬沙內心咯噔一下,因為烏鴉暫時下線了,他現(xiàn)在沒有辦法快速的走出迷宮,萬一安德里亞讓他帶路就慘了……
然而那群男女中馬上有人說:“也好,我很熟悉樹籬迷宮,我來帶路吧。”
安德里亞:“那就勞煩您啦?!?p> 馬沙悄悄松了口氣。
下一刻,安德里亞摟住馬沙的胳膊,強行拉著他向前走。
簡直就像是在對別的女孩子宣示主權一樣。
**
漢克上校騎著馬,一手提著通用實驗室聯(lián)合的最新科技步槍,飛奔回威利·阿爾瓦面前。
他把馬匹上的一個袋子扔到地上。
落地的剎那,袋子倒下來,黑色的灰從袋子里倒出來。
德龍·何塞疑惑的問:“這是什么?”
“那個烏鴉留下的東西,”漢克上校嚴肅的說,“具體是什么,恐怕得麻煩通用實驗室的專家們分析了。我只在獵殺惡魔的時候見過這種情況,男爵級的惡魔死了就會這樣化成灰?!?p> 上校話音落下,圍過來的權貴們立刻驚恐的議論紛紛:
“惡魔在城里??”
“所以西邊是?”
上校大聲說:“我只是說,在獵殺惡魔的時候看過同樣的情況,不代表這個烏鴉就是惡魔。我沒見過哪個惡魔能被普通子彈打死?!?p> 威利·阿爾瓦揮揮手:“來人,把這個樣本保存好,我們的實驗室船還在沿河而上的路上,明天就會抵達,到時候可以讓他們仔細的檢查一下這是什么?!?p> 這時候,一名精瘦的紳士走上前,對威利·阿爾瓦的仆人說:“請讓我看看這東西。”
威利·阿爾瓦皺眉,很不客氣的問:“你誰???”
“抱歉,對這東西的好奇讓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喬瑟·沃爾特,沃爾特電力公司的董事長。我公司很希望能和大名鼎鼎的通用實驗室聯(lián)合合作呢?!?p> 威利·阿爾瓦笑道:“那你周日也來一起看戲吧,會為你準備一張椅子的?!?p> “謝謝,現(xiàn)在我想看看這一包是什么?!?p> “請吧。”威利·阿爾瓦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其實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兩邊握手的,但是不管沃爾特還是阿爾瓦都沒有這個意思。
沃爾特先生蹲下來,戴上手套,然后捏起一點點灰,仔細揉碎。
“看起來……這像是煤灰啊。”沃爾特說,“就是發(fā)電的時候和濃煙一起排到空中的玩意兒。這真的是那只烏鴉留下的東西嗎?”
上校:“莊園的衛(wèi)兵看到了它化成灰的景象,可以查問他們?!?p> 沃爾特咋舌:“太怪了。這個烏鴉剛剛的表現(xiàn),根本不像是動物,一般鳥兒被開槍打了,會盡可能的飛高,這是它們的本能。但是對槍械,飛高反而更好,像上校這樣的神槍手,會很好發(fā)揮。
“但這只鳥,它好像是混在人群里?”
另一個紳士說:“它從窗戶飛進了屋里,太奇怪了,哪兒有鳥被槍打了會進屋的?”
漢克上校補充了一句:“它還會利用我的思維定勢,向下俯沖躲我的槍?!?p> “那看來躲進屋里,也是為了盡可能的躲開上校的槍線啰?”
這時候威利大聲說:“怎么可能,這烏鴉這么聰明?我都想不到!”
德龍·何塞用復雜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威利·阿爾瓦。
喬瑟·沃爾特站起來:“總之,這不是普通的烏鴉,甚至不是普通的動物伙伴,我認為……”
德龍·何塞:“使魔。使魔的種類非常多,各式各樣的都有,能被普通子彈打死的有,能化成灰的——可能也有,不,想必是有的?!?p> 德龍·何塞中間換了個說法,然后抬起目光,看著漢克上校。
漢克上校點了點頭:“是的,使魔根據種類,也有聰明絕頂的,如果是使魔,就能解釋得通?!?p> 這時候,更多的權貴圍了上來,還有不少太太們。
其中一位太太舉起手:“什么叫使魔?”
英格利斯語作為字母拼寫構成的語言,像使魔這種少見的專有名字,就算天天去文學沙龍的闊太太,也完全有可能不知道。
德龍·何塞用最簡單的方法解釋:“某個強大尊者的侍從?!?p> 提問的闊太太夸張的吸氣:“哦!天吶!他會不會因為這個就把開槍的上校送上火刑架?他會不會讓我們下周的文學沙龍不能舉辦?”
知道事情嚴重性的先生們都陷入了沉默,看著這個闊太太。
喬瑟·沃爾特嘆了口氣:“巴斯太太,強大的尊者可以做到很多過分的事情,比如曾經有一位巫妖,把亞爾斯蘭帝國的首都變成了不死族的樂園?,F(xiàn)在帝國的領土還是邪惡生物橫行的廢土。
“還有一位尊者把山峰切下來,然后倒轉浮上天空,現(xiàn)在那座全世界唯一的空之島還在風暴洋上游蕩?,F(xiàn)在已經被空賊們占領,成為他們的補給站。我們相信空賊們有辦法控制這個島的航向,讓它躲開海軍的圍剿。”
喬瑟·沃爾特頓了頓,表情陰郁的繼續(xù)說:“而西邊,可能有一位新的尊者誕生了……”
德龍·何塞打斷了沃爾特的話:“這不重要,現(xiàn)在有一位強大的存在隱藏在我們城里,不知道他是本地人,還是剛剛抵達。你們有誰曾經在城里看過如此聰明的烏鴉嗎?”
眾人面面相覷。
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市長先生站出來:“發(fā)生了這種事,可能那位強大的存在會遷怒于我們,我認為不應該繼續(xù)這場舞會了。我認為我們應該到此為止,然后讓聯(lián)邦神秘局介入調查。”
聯(lián)邦神秘局,其實就是類似于老歐羅巴國家的魔法部、皇家法師協(xié)會的存在,是各種施法者的結社。
不過和老歐羅巴國家不同,聯(lián)邦神秘局倡導各種施法者放棄魔法系統(tǒng)之間的成見,通力合作。在聯(lián)邦神秘局中,可以看到法師、德魯伊、術士甚至吟游詩人等施法者一起工作的景象,聯(lián)邦神秘局甚至有不少科學家、發(fā)明家和機工術士。
但也有不少施法者討厭跟其他職業(yè)的人合作,他們尤其討厭和科學家、機工術士之類的人合作,所以他們各自在聯(lián)邦有自己的民間結社。
市長先生環(huán)顧眾人,然后拍手:“那就這樣,先生們,晚安。等確認那位尊者沒有惡意之后,我們再另外找地方討論如何應對有一位強大存在在本市的狀況?!?p> 這時候,勞倫·薩姆站出來:“各位,不如這樣,周日我們的藝術家以及夏亞·阿茲納布先生會在大劇院舉行盛大的音樂會,我們可以向那位強大存在發(fā)出邀請,說不定會成為歷史性的會面呢?!?p> 市長先生點頭:“可是要如何邀請那位尊者呢?”
“如果他想要和我們交流,自然會選擇本市名流全部齊聚一堂的場合現(xiàn)身,不是嗎?”勞倫·薩姆先生反問,“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亮相時機了,我是說,假設他想亮相的話?!?p> 市長先生摸著胡子。
這時候德龍何塞說:“這樣吧,周日由我包場,向全市——包括現(xiàn)在不在場的名流,發(fā)出請?zhí)?,我們一起去聽夏亞·阿茲納布先生的音樂會。”
勞倫薩姆笑逐顏開:“好啊,這當然好!我們會做足準備的,本劇院正準備全面更換新的照……呃……”
德龍何塞笑道:“過去,我們何塞家族一直拒絕技術進步,但是現(xiàn)在,兒子的死,讓我突然能用額外的方式來審視一切,我發(fā)現(xiàn)技術進步的步伐無法阻擋,我應該擁抱時代的進步?!?p> 勞倫薩姆笑了,一邊笑一邊掏出手絹擦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
沃爾特卻皺著眉頭看著德龍何塞。
但是他沒說什么。
市長先生一錘定音:“那么,今天的舞會到此為止,我們周日見。”
**
一個小時后,威利·阿爾瓦的特制馬車上,威利·阿爾瓦問一直呆在馬車上的托馬斯·阿爾瓦的魔像:“爺爺,這樣合適嗎?”
“一個使魔而已,我至少認識五個可以支配使魔的人,他們沒有一個達到傳說中的尊者那樣的實力?!蹦裾f,“我親自送了其中一個上天,用大量的硝化甘油。你很快就會明白,施法者,在科學的進步面前不值一提。他們的強度是有限的,科學的進步是無限的?!?p> 威利·阿爾瓦問:“所以,我們要把那個尊……我是說強大者一起送上天?”
“有何不可,就算最后發(fā)現(xiàn)他炸不死,也不必擔心。他這個時候到了這個城市,怕不是要和西邊干一架。不過,我們還是應該注意,要把事情完全偽裝成煤氣爆炸。安心吧,‘德龍·何塞’會安排好一切的?!?p> 威利·阿爾瓦笑了:“是啊,他會辦好一切的。我只要等著擁抱安德里亞就好了。還有那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面具混蛋,他居然敢擁抱我的安德里亞!”
**
遙遠的某個地方,群山底下的地下堡壘中,真正的托馬斯·阿爾瓦嘆了口氣。
他看著魔像送回來的圖像上,自己那不成器的孫子念念有詞的樣子低聲呢喃:
“罷了,等‘德龍何塞’完成任務后,讓他來扮演威利·阿爾瓦吧,血緣這種東西,確實不太需要糾結,重要的只是名字?!?p> 他扳下旋轉座椅上的開關,讓座椅轉過來,面對著身后的玻璃墻。他看著玻璃墻外,正在建造的龐然大物。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機械式差分機——的下一代產品,機械式分析機。
它比在英格利斯帝國首都的那臺差分機還要巨大,處理能力更是幾何級的增強。
它建成后,將成為托馬斯·阿爾瓦的意識的載體。
現(xiàn)在,托馬斯·阿爾瓦還需要繼承人,但當這個東西完成后,他就再也不需要這種除了麻煩之外一無是處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