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女人緩緩走近若顏身前，面容中浮現(xiàn)出了幾分溫柔。
“狄姑娘…..”
“今日之事，本宮知道你…..受了委屈。”
她溫柔安撫著女孩的情緒道，清麗的面容上，明亮的雙眸前，鳳冠下的珠簾左右搖曳著…..
“皇上的意思，本宮想…..”
“你也應(yīng)該明白了？”
長眉下，那如桃仁般扁長細(xì)挑的銳利目光凝視著女孩如小鹿一般惴惴的秋水眸瞳，不改疏離淡然道。見若顏悵然若失地垂下了眼眸，女人的嘴角又輕輕地上揚(yáng)了起來…..
“不過，這件事情。”
她緩緩而道著，徘徊在了女孩的身前。
“本宮…..”
…..
“可以替你做主……”
她停下腳步，側(cè)目而去了那恭敬低垂的身影。
“你…..”
“有選擇的權(quán)力。”
女人輕描淡寫的話語入耳，女孩低垂的瞳孔中透過了絲絲隱動。她猶豫了片刻后、緩緩抬起了那寫滿了躇疑的目光。當(dāng)她正視而去眼前這母儀天下的女人，只見此刻，那看著自己的女人掛上了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
女孩惶恐于這周旋在兩個(gè)男人之間的女人、那溫柔的三言兩語中透出的絲絲威儀。更是不可置信于她這番話的說服力，她緊蹙著眉頭，擔(dān)憂地看去了女人身邊的那個(gè)男人…..
此時(shí)，那身處權(quán)力頂端的男人在自己妻子的一番溫柔勸說下，已是隱忍了大半怒意。不知是他心中懷揣設(shè)計(jì)于人的愧疚，亦或是畏懼于這個(gè)女人，男人面對著這大勢阻攔自己的眾人，已是心煩意亂。
他怨惱地看了眼這不顧手中累累傷痕，亦要護(hù)在女孩身前的男人，和那男人身后對其一臉擔(dān)憂的女孩，此刻只覺得自己的一廂情愿甚是可笑……
他將手中的劍一手扔去了荊王的腳下，隨著殿中那劍柄落地的“哐當(dāng)”一聲巨響，跪地伏身的百官身軀瑟瑟一震，那男人已是背過手，憤憤地走去了臺階之上。
“如何？狄姑娘？”
“你可想好了？”
皇后明了若顏的顧慮，此刻背對著自己默默讓步的丈夫，看著女孩依舊是一臉淡漠的笑意。
妙元懷中的單純臉龐仰望著殿中的一幕，猶豫的心中漸漸放下了重重顧慮。她的目光從這微笑著的女人身上移去了身前，那依然挺立著的男人背影上……
恐懼漸漸消散，看著男人腳下一片殷紅的血跡，她方才意識到他是受了多么嚴(yán)重的傷，淚水不自覺地又一次涌上眼眶，她難受地低下了頭。
只是此刻的狀況讓她顧不上暗自神傷，她放下了心中的重重顧慮，幾下抹去了止不住潸然而下的淚水，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悲痛，咬牙用手撕扯去了自己衣飾上的幾縷白紗。
她握著這潔白的絹紗，幾下膝行去了男人的腳下。鮮血染紅了膝下的衣衫，她輕輕扶起男人受傷的左手，立即用手中的白紗替他小心包扎起來…..
額頭沁出了顆顆汗珠，女孩痛心自責(zé)的眼眸仔細(xì)凝視著手中的動作，而此刻淚水已是潸然而下，模糊了眼際，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那沁出了斑斑血痕的白紗上…..
凝視著這衣衫凌亂的女孩替自己包扎時(shí)緊張專注的神情，那淚珠盈睫的臉頰，那纖蔥如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托過自己粗闊的手掌……
男人的眼中，那一開始無比詫異的目光隨著心中的矛盾煙消云散，漸漸盈滿了無盡溫柔，夜晚的點(diǎn)點(diǎn)螢火落入眼眸中，那挑翹的鳳目里竟然也閃爍起了溫暖的光芒……
“這光芒…..到底有多久未再見過了…..”
席下的女人看著男人此刻的神情，心中不禁充滿了紛繁的思緒，記憶中，這目光似有相識，一切仿佛還如昨日一般……
“念晚…..”
只覺得這思慮過于苦痛，她嘆息了一口氣，
“我有些胸悶…..”
她垂下了目光，將那眼中濕潤遮掩了去。
“你陪我出去走走…..”
她與侍女淡淡道，接而輕輕站起了身…..
…..
目送著對面席中女人的黯然離去，此刻那籌謀了這一切的女人眼中，目的似乎已將達(dá)成，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略帶嘲諷的笑意。
大殿之中，女孩跪在荊王的身邊，替他小心翼翼地包扎直至完畢，至始至終，都沉默著未有一句言語。
看見傷口的血應(yīng)是止住，女孩方才淡淡地舒了一口氣。
她做完了這一切，接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身前的那個(gè)女人轉(zhuǎn)過身，將雙手置于額頭處，緩緩低下腰身，向她深深地伏地一禮。
這寂靜的一幕，寫進(jìn)了殿中所有人的眼中。方才憤慨的一眾大臣們也不禁生出了絲絲不忍與無奈，此刻他們亦是面面相視，無奈搖著頭，不再多做阻攔。
女孩用自己的行動述說的答案亦讓這殿中的女人十分動容。她微微笑著，對這結(jié)果甚是滿意。
“皇上！”
她看著女孩，背對著身后的那位天子淡淡地開了口。
“狄女公子…..”
“已經(jīng)給了臣妾回答……”
“您看?！?p> …..
“臣妾是否可以應(yīng)允？”
背對著那身影，女人亦是承受了太多的苦痛隱忍。
這殿中發(fā)生的一切，看在這天子的眼中，事至此刻，他仿佛才讀懂了自己那義妹與自己請托的真正用意。他自嘲地苦笑著，看著殿下那利用自己，又不受自己所控的眾人，只覺得自己這天子之位坐的甚是憋屈與絕望。他看向那此刻恭敬伏身的女孩，看著那對自己不改恭敬態(tài)度的皇弟，看著那曾經(jīng)深愛的女人終是微微笑著向自己轉(zhuǎn)過了頭，認(rèn)真凝視進(jìn)自己的眼中，此時(shí)此刻，那無奈的心中終是卸下了所有不切實(shí)際的愿望。
真宗一言不發(fā)地從龍椅上站起了身，用威儀的目光掃了眼一旁的掌事太監(jiān)，接而背過了手，一臉憂郁地從側(cè)殿匆匆走了下去。
沉寂的殿中，隨著這九五之尊的匆匆離去，又揚(yáng)起了交頭接耳的輕聲議論。目送著自己丈夫的遠(yuǎn)去，劉娥不改一臉舒坦的笑容。而腳下的這個(gè)小女孩，亦是渾身放松下來、深深舒了口氣。她為感謝她的解圍，再次惶恐伏身于這女人，對她鄭重行了一禮。
瞧見這女孩頗知禮數(shù)又誠懇單純的模樣，劉娥亦不改面中微笑。
“救你的不是本宮?！?p> 她含笑寥寥道。
“你該謝的，是你身后的那個(gè)人。”
她如此言道著，若顏滿是淚痕的臉上瞬間又泛起了微微紅暈……
看著在眾人目光中，眼前這兩人若有生疏，又不禁含情相視的面容，劉娥不禁笑著嘆了口氣。
“今日鬧了這一出…..”
“本宮…..也乏了?！?p> …..
宴會亂成一團(tuán)，而那個(gè)男人也已離開，此刻這中宮皇后亦無心情再將宴會繼續(xù)進(jìn)行下去。
“今日……”
“都散了吧?！?p> 她沖殿中的眾人笑了笑又淡言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那對峙多年的政敵，既而扯過裙擺轉(zhuǎn)回了眼眸，扶過了一旁侍女的手，緩緩從側(cè)殿走了下去……
“爹！”
“娘！”
隨著中宮的離去，殿中的眾人也隨即陸續(xù)起身，三三兩兩議論紛紛地往殿外走去。若顏此刻終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顧忌與強(qiáng)撐的堅(jiān)強(qiáng)，淚水止不住劃過眼角，她一頭撲進(jìn)了方才為自己求情，那一臉憂心忡忡的雙親懷里。
狄常德與圓晴撫摸著懷中女兒的漆黑發(fā)絲，一邊安撫著受驚的愛女，一邊向一旁的公主與德妃恭敬地伏身道謝。
喜憂參半，百味雜陳的心情交織在這一家人的心頭。狄常德思慮良久，還是將女孩交與了一旁的圓晴……
他轉(zhuǎn)過身，走到了那欲轉(zhuǎn)身離去的親王面前…..
“王爺…..”
老臣在這身負(fù)傷痛的男人面前恭敬地跪了下來。
荊王回過頭，看見此刻狄常德的舉動，不禁有些意外。他想起了自己方才為了救那女孩而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出了那一番話，心中不免對這對夫婦生出了些愧疚。在那老臣生出一臉苦惱欲開口之時(shí)，這和氣的男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大人…..”
“毋需多言?！?p> 他悠悠而道。
“事發(fā)突然，本王出此這下策。”
……
“若是….大人有顧慮…..”
“還請但說無妨……”
他忍著手中的傷痛，與這位老臣溫文爾雅道。
“王爺！”
…..
“王爺！”
只見范鄂此刻從殿外一路匆匆趕進(jìn)來，打斷了這老臣與荊王的對話。侍從跑到了荊王的身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步，待他欲開口之時(shí)，那目光已是看見了自己的主人受了如此重傷，頓時(shí)難掩驚懼的神色。
“王爺！這是….”
“這是…..怎么回事？”
“您怎么會？”
他環(huán)顧著殿中的一切，回憶著自己與這個(gè)男人正在房中與節(jié)度使議事，而侍女漓畫突然冒雪前來，在侍女神色凝重的一番窸窣耳語后，這男人立即火速處理了手頭的事情接而交與自己，而他卻不顧外面的交加風(fēng)雪，與下人驅(qū)馬趕去宮中……
想到此時(shí)，看去男人那裹著白紗血跡斑斑的手，這忠仆的胸口不免生出隱隱心痛。
“我無妨。”
荊王輕輕拍了拍這侍從的肩頭，淡笑著安慰他道。
“不過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王…..還得…..”
“問問王妃?！?p> 他與侍從道著，側(cè)去的目光已是移向了那離席正往殿外趕去的女人身上。一瞬間，那女人此刻亦是轉(zhuǎn)過了警覺神色，一邊走一邊看向了這里……
這對夫妻深邃凌厲、冷漠疏離的目光一應(yīng)相合。女人按捺著心中的惶恐，又匆匆回過了眼眸，疾步踏出了集英殿。
“王爺！”
狄常德的一句話讓這男人回過了神。瞧見這男人因?yàn)樽约旱呐畠憾砣肓藦?fù)雜的事態(tài)中，老人的心中很是愧疚難安。
“若將女兒嫁給那個(gè)手握天下的男人，女兒的一條命對于那中宮女人來說不過是掌中螻蟻。”
……
“而若將女兒嫁給眼前這個(gè)男人，至少他…..可以暫且周全女兒的安全……”
“只是那…..”
他心中默默思慮著。想起了這小女孩出生之時(shí)的離奇身世，又想到了這男人處于權(quán)力漩渦的中心……皇上對他的忌憚，皇后對他的敵視……
那顆疲憊的心中更是搖擺不定起來。
他不敢輕易松開這男人的庇護(hù)，亦不敢輕易將愛女托付于他，心中只在琢磨著該如何委婉應(yīng)對，以求給自己考量的時(shí)間。
似是看出了眼前這老臣的心中矛盾，而這矛盾正印證了自己的想法。荊王淡然的笑容儼然劃過臉龐。
“本王說的話，雖是緩兵之計(jì)?！?p> “倒也并非無從生有…..”
…..
“本王對…..”
“令媛的心意。”
“乃是句句屬實(shí)。”
他對這老臣恭敬微禮，恭垂下眉目，口中的一字一句更是是字字珠璣。
“不過，大人您…..”
“受了驚嚇…..”
“看起來氣色甚是欠佳……”
“此事倒不如暫且放一放?！?p> “待您休整以后，我們……”
“再議如何？”
男人微微瞇上了眼睛，掛上了一如既往的溫潤笑容道。
狄常德嘆息于這男人洞察人心的敏銳直覺。更是隱隱詫異于他是從何時(shí)起對自己的女兒動了這般心思。想到他往昔若無其事地替若顏?zhàn)雒?，此刻渾沌的心中猶如一團(tuán)亂麻，甚是難以釋懷。
“臣…..明白了?！?p> 他作揖一禮，恭敬地向這男人回復(fù)道。
“今日王爺舍身為小女解圍，此番恩情…..”
“臣，沒齒難忘。”
“小女的婚事，臣定會慎重考慮?！?p> “還待晚些時(shí)候，給王爺回復(fù)。”
他伏身低垂下眉目。
荊王微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近他身前，一手扶起了這忠厚的老臣，又蹙眉笑道：
“本王，有些話，想與令媛單獨(dú)談?wù)??！?p> “不知狄大人…..可否方便？”
“這…..”
狄常德抬起頭，愁疑地看去了男人話鋒一轉(zhuǎn)的淡然笑眸，心中猶豫思量著，又擔(dān)憂地回過了頭。見夫人圓晴身邊，女兒正圓睜著單純的眼眸不解地看著自己，老人雖心有顧慮，但念及心中的愧疚之情，此刻實(shí)在難言拒絕，只能無奈地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殿外的雪漸停，御花園的花燈盞盞懸于枝頭。高低交錯(cuò)的雕花燈頂上覆著厚厚的積雪，夾花宣紙中恍忽著朦朧火光，淡淡的光圈搖曳著雪地一片銀白，氤氳在了濃稠的夜色里…..
男人領(lǐng)著身后的小女孩，兩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語地走在積著薄雪的石子小徑上…..
女孩低垂著目光，泛紅的臉蛋上，兩潭朦朧秋水卻是依舊在意眼前人為她受的傷…..
“王爺…..”
“臣女…..覺得…..”
“還是讓妙元公主替您尋太醫(yī)診治一下……”
她蹙眉擔(dān)憂道，更是想打破此刻的緊張和羞澀。
這憂心重重的輕柔細(xì)語縈繞入耳，男人雍容的背影漸漸放慢了腳步。他側(cè)過頭，嘴角不改微揚(yáng)的笑意。
“無妨。”
他凝視著女孩言道，接而又悠悠看去了前方的深幽……
“但是…..”
四周的寂靜湮滅了自己的焦慮之語，也將那人的無聲拒絕寫進(jìn)了心中。揪心自責(zé)躊躇在心頭，千頭萬緒已是難言。
……
“我們…..”
“這是…..”
“要去哪里？”
女孩難耐心中的緊張，更是在漸入深宮的一片幽靜中忐忑不安起來。
只是眼前的男人并沒有作答的意思，依舊默默抄著手繼續(xù)向前走著…..
若顏心中不解，卻又難以開口追問，只能躇疑地跟上男人的腳步……
轉(zhuǎn)眼間，兩人走進(jìn)了西北角的一片荒蕪的宮殿之中……
路過了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宴春閣，女孩的目光不禁頻頻回頭駐留于那亭臺樓閣之中……而男人亦放慢了腳步……
此季方逢真冬，水面上的荷蓮只剩下幾支枯槁枝干，雪積落在這枝干上，堆積于岸邊的石巖之上，與那日夏夜的生機(jī)盎然之不同，此時(shí)的宴春閣庭院中甚是一副荒涼之景。
女孩看不見男人此刻動容嘆息的神情，只以為她的留戀抵不過他再次邁出的腳步，她回過頭看過這寥寂的景色，又不得不緊張地隨著他的腳步匆匆而去…..
不過片刻，兩人已從宴春閣出來，走進(jìn)了緊臨宴春閣的另一座陌生的宮殿之中……
與宴春閣的荒涼開闊不同，這座蕭瑟的建筑修繕地甚是光新整潔，一目了然的寢宮布置亦是十分中規(guī)中矩。宮殿的兩層窗臺透著朦朧燭火，顯然是有宮人常駐于此……
“這里是？”
轉(zhuǎn)眼間，兩人已踏過前庭前院，走進(jìn)了正殿的房中。若顏好奇地環(huán)顧著四周，只覺得這屋子里的裝飾雖雍容華貴，卻十分古樸。她將目光轉(zhuǎn)向眼前停下了腳步的男人，那男人卻徘徊在屋中，看著那一景一物，時(shí)有撫摸，時(shí)又感嘆起來。
“這里是慶壽宮?！?p> 他一邊淡淡道著，一邊拿過了正堂牌位旁的佛香，他在白燭的火上將香柱點(diǎn)燃，又輕輕地插進(jìn)了香爐之中……
“慶壽宮…..”
女孩躇疑的目光落去了那堂中牌位之上，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先帝德太妃秦氏之靈位”。
霎時(shí)，那日在駙馬府中，小侍女口中的離奇故事漸漸在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難道，素玉所言的德太妃……”
“是……”
看著男人凝望著那牌位若有凝重的神情，若顏仿佛明白了什么…..
“這里是太妃…..”
“與本王…..”
“的舊居…..”
那凝重的神色轉(zhuǎn)過來，似是看出了若顏的躇疑，男人嘆息感慨道。他凌厲的目光凝視上女孩不知所措的模樣，又寫進(jìn)了幾分溫柔。
“但凡入宮…..”
“便習(xí)慣了，要來給她老人家上幾柱香…..”
他一臉含笑地解釋了起來。
“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們?nèi)ダ镩g說話可行？”
他邊說話邊例行完公事，此刻亦是想與她切入正題。
若顏微微一愣，看見男人一臉溫柔地笑看著自己，心中不免好奇，瞬間又緋紅了臉頰。
“所以…..三年前…..”
“王爺出使遼國回朝那日…..”
“您來宴春閣，也是為了給太妃娘娘進(jìn)香？”
她隨著那男人側(cè)身揭開側(cè)房的珠簾，走進(jìn)了房中環(huán)顧了一周，恍然明了般問道。
元儼微微一愣，猶豫了片刻，接而又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臣女聽聞…..當(dāng)年…..”
“先帝駕崩，德太妃娘娘抱病多年…..”
…..
“想必娘娘的病逝，您的心中，一定也…..”
單純的女孩感慨于那宮中傳言，亦似乎覺察到了這男人少年時(shí)代的艱辛與坎坷。
聽著女孩的寬慰之言，卻仿佛觸碰到了他心底的傷痛之處。只是這驕傲的男人怎愿輕易揭開那不堪的真相，此刻只是低垂下眉目，凝望向一旁的燭燈，任憑著悲涼之色充斥上眼眸。
“姑娘所言極是。”
那神色甚是淡漠。
“父母亡故，確是人生一大變數(shù)?！?p> 那淡漠又漸漸消散成了釋然的笑容。
“未濟(jì)養(yǎng)生，卻成喪死…..”
…..
“螻蟻之命，亦拾于虎口?！?p> 男人揚(yáng)起嘴角雍容自嘲道。
“所以常言道…..”
“人生在世，要珍惜眼前人?！?p> …..
一絲戲虐劃過嘴角，那目光轉(zhuǎn)過來，緊緊凝視上女孩動容的目光，眼眸中已是揚(yáng)起惘然溫柔。
這一字一句甚是曖昧，若顏瞬間漲紅了臉，腦中頓時(shí)一片空白。她想起方才在大殿中，這雍容華貴的男人字字珠璣的進(jìn)言之語，心中猶如闖進(jìn)了一頭亂撞的小鹿。她努力壓抑著此刻強(qiáng)烈的心跳，低垂下懵懂秋水，緊張地攥緊了手，一時(shí)間已有哽咽…..
男人凝視著女孩，漸漸踱至她身前，低垂的凌厲目光交織著濃郁的白檀之香四溢進(jìn)炭火微炙的空氣里，那抬頭仰望的側(cè)顏下，白凈的脖頸已溢出了點(diǎn)點(diǎn)汗珠。
“今日殿上進(jìn)言……”
“雖是不得已為之。不過…..”
那邊言道邊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目光距離著自己如此之近，彼此交錯(cuò)的心跳聲已仿佛傾之于耳。
“那些話…..”
“倒并無虛言?！?p> 挑翹起的柔媚之色映入那惶恐的漣漪圓杏中。
迎合著這凌厲之色，她的目光中有了急流暗涌般的動容，亦生出了絲絲惆悵。她微微嘆了口氣，輕緩著腦海中紛雜的思緒。
風(fēng)吹七草的秋日，他可是應(yīng)與自己暗訴了身不由已的無奈，斬?cái)嗔俗约旱那殂骸?p> “王爺?shù)男?，若顏只覺得…..”
“若即若離，讓人喜怒難斷?！?p> 眉黛淺蹙上嬌顏，她在意著這個(gè)男人的本心，又覺得今夜發(fā)生的一切轉(zhuǎn)變地讓人措手不及……
“本王的真心…..”
男人溫柔的眼眸里捕獲了女孩面里閃過的不安，他輕錯(cuò)開目光，抄上了手，又微微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早已付之于你了?！?p> 他背對著她，走到了半啟的軒窗前。隔著窗檐，一輪韶月掛在了那側(cè)顏蹙眉似笑的眼中。而此刻女孩凝滯的目光亦微微顫抖起來。
“本王已有妻室?！?p> “而姑娘亦不該委屈求全…..”
他微微嘆息著，目光向女孩轉(zhuǎn)過來，神色漸沉于肅穆。
“若非掛心于你。”
“本王又何必多此一舉…..”
“給自己攬此等閑活。”
那瞥向自己的自嘲笑意，盎然于男人的面龐，此刻他已是嘆息起了人生的無常。
“只是…..”
“如今談這些…..”
“一切…..都晚了。”
他悠悠側(cè)過目光，恍然傷感浮上了面龐。
“丞相雖與本王為摯交?！?p> “但王家長子的婚事，說到底…..”
“也是王府的家事。”
“本王…..”
“已經(jīng)盡力了…..”
那側(cè)垂之顏寥寥而道著，心中亦是十分無奈。
“事到如今，狄姑娘…..”
“你的安危，想必是令尊，也是本王…..”
“心中最掛心的事。”
他抄著手，憂心忡忡的目光與那月色隱隱重疊在了一起。
“本王…….”
“雖給不了姑娘應(yīng)有的名分……”
“這側(cè)妃之位于你而言，亦是有些委屈了…..”
…..
“不過…..”
“本王…..”
“可以向你保證?！?p> “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姑娘的安?！?.”
“即可周全一日?！?p> “而一個(gè)男人對妻子所肩之責(zé)…..”
“本王…..”
“皆可承諾于你?！?p> 方才的憂慮之色在火光之中漸漸消融，看向女孩的如炬眼眸中，鼓動的愛意已與之傾涌而出，此刻他已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身不由己，放下了自身的立場，亦放下了了所有的迷茫與恪守的距離。
他又一次緩身踱步至她身邊，垂下微瞇挑翹的目光，打量向那滾燙的嬌容，拿捏著毫厘之距在她耳側(cè)寥寥道：
“君心若…..”
“似我心…..”
…..
“定…..”
…..
“不負(fù)相思意……”
含笑的雍容瞳眸從女孩呆然的側(cè)目輕掃而過，那俊美挺拔之姿又挪步去了女孩的身側(cè)，凝望向了風(fēng)燭垂淚的燈臺上…..
白燭的油蠟沁出火光，滴落在燈臺之上。隨著這動容而出的肺腑之言，炙融進(jìn)了那窈窕之軀的柔軟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