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玉顏無瑕勝雪,眼眸碧波瀲滟,一點朱唇沾露蓮,兩葉青黛云遠山。那身姿皎皎兮似輕云出月,飄飄兮若乘風揚雪…..
成群雪螢乘著蘭幽微風與這女子一起舞動著,宛若無數(shù)星辰,踏著少年的竹笛音律,氤氳著忽明忽暗的琥珀色光芒…..
“老爺,那不是?”
此時狄常德身邊的圓晴瞬間認出了愛女的容顏。她驚恐睜大了雙眼,猛然拉上了自己夫君的衣袖。
圓晴的提醒讓這位老臣的昏花雙眼也看清楚了這身著舞伎衣飾的愛女。
“顏兒!”
他脫口而出愛女的名字,回憶起女兒失蹤之事,一陣寒意猛然襲過心頭。他撫著椅把手站起身,隱隱怒意與不解涌上緊蹙的眉頭,目光看向了殿中龍椅上的男人。
此刻那椅中的男人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的女兒,惘然凝固的肅穆儀態(tài)映入了那老臣的目光中,方才的一腔怒意又漸漸轉(zhuǎn)變成了絲絲悲涼。狄常德絕望地坐回了座椅,膝蓋上撫著衣衫的手隱隱顫抖起來……
當這一幕被對面坐席上的眾人看去時。那貴公子放下了酒杯,任由煞白的震驚之色席卷上臉龐。
他坐立難安,又似覺得不妥,一時沖動欲走上前,卻被身邊那老丞相拉住了衣衫。他不解地看去父親,那老人只是向自己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著自己稍安勿躁。
“但是,父親…..”
他心中擔憂若顏,卻又不能違逆這老者的意思。看去殿中已一曲舞畢的女子身影,有些手足無措。
還未等他與父親多言,殿中的雪螢紛飛散去空曠的懸梁之上,飄揚去殿外的雪景之中,轉(zhuǎn)瞬間已消匿殆盡。
舞伎們整理裙衫,樂師手持樂器,眾人在殿中恭敬地跪下,行上了御前之禮。
余光看見跪在身邊的徽玉,若顏心中終于輕緩上了一口氣,眼前的難關已渡,這接下來的事態(tài),自己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她低伏著頭,不敢看去殿上之人的目光,心中卻是十分決然……
“宛樂師?!?p> 殿中的男人悠悠地開了口。
“不愧是…..宛樂師吶。”
那人停頓的話語中參透著柔和的笑意。
“雪螢生于秋草,游于深山?!?p> “今夜大勢現(xiàn)于宮中,可謂是奇景?!?p> …..
“大約因是聽見了樂師所奏之曲清新悅耳,這女子所跳之舞美輪美奐之故?!?p> 他不惜措辭地贊揚道。
…..
“你們吶,瞧瞧。這暖音閣的藝者,個個技藝精湛,可讓朕這宮中教坊,也相形見絀了。”
他微笑著自嘲道。余光輕輕掃了掃一側(cè)的親王妃,隨即又雍然自若地看去了殿中。
“宛樂師?!?p> “上回皇后生辰,樂師所作之曲深得皇后中意。故賞了你百金。”
“此回,朕亦要賞你?!?p> …..
“你說說看,你想讓朕賞你什么?”
他與樂師說著話,余光卻落在了一旁恭敬伏身的女孩身上,仿佛被勾了魂去的心中已是有所打算。
“在下…..今日…..”
真宗的神情逃不過徽玉機敏的眼睛。他打量著這個男人,余光看去身邊默不作聲的女孩,心中很是掙扎。
“不求賞賜?!?p>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道。
“在下今日…..”
“只想替這位獻舞的姑娘求一道賜婚?!?p> 聰明的少年已然讀懂了事情的原委,只想冒險救這善良的女孩于水火。
“你……”
“說什么?”
樂師的話讓真宗未始料未及,他想到自己有令身邊的親信去調(diào)查女孩的家世。卻不曾查出眼前這兩人存在某種關系……
見真宗倚去龍椅,凝視上自己若有所思的樣子,跪在殿中的少年作揖,又鄭重一禮道:
“也許皇上不知…..”
“今日暖音閣領舞的舞伎因身體抱恙,無法出場?!?p> “而宴會開曲在即,在下無奈,只得求助于在深音閣巡視的李公公?!?p> “而李公公替在下找的這位替補之人,并非教坊女子。”
少年沉著應對道,堅定的話語下是他深思熟慮后的考量。
“噢?”
“那…..她是誰?”
男人若有不滿地瞥了瞥一旁的掌事太監(jiān),又詳裝不解道。
見這天子不愿坦誠自己所設計的這一切,少年似乎早有預料。他微微苦笑了起來。
“這位姑娘,乃是禮部尚書,狄大人之女?!?p> 徽玉恭敬伏身道。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殿中眾人開始議論紛紛。狄府的眾人在百官的注目中更是難掩焦急之色,而對方丞相府則在冷眼靜觀中不敢多言。
……
“難不成,宛樂師…..”
真宗躇疑地揣摩著這兩人的關系,倒以為是這教坊的浪蕩子有爭名奪利,攀上高枝之心。
少年見皇上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甚是可氣又可笑。
“皇上,誤會在下了?!?p> 他凜凜而道。
“小人身份卑賤?!?p> “怎配得上才貌雙全的嫡女公子?!?p> 他的目光直直地凝視著殿上的真龍?zhí)熳?,眼中毫無畏懼。衣下那原本已愈合的傷口卻在此刻隱隱刺痛起來。
“在下想…..替狄女公子求請賜婚的對象?!?p> “乃是…..王丞相長子,王卿合公子。”
他坦蕩蕩地將所有的事情開誠布公在了眾人的眼前。
“在下雖是一介小小樂官?!?p> “在這王府中做事,卻也早有聽聞…..”
“這狄女公子與丞相長公子早有婚約?!?p> 他既而不緊不慢道。
“今日與女公子授舞之時,見女公子若有愁思。”
“在下心中不解,便與其談及此事。”
“女公子與在下一番傾訴之后,才知道原是這親事公諸于眾以后,朝中原有意與丞相大人定親的官家多有不滿?!?p> “聽說是憑空捏造了許多關于女公子的惡意中傷。”
“女公子甚是不堪其擾…..”
他照著自己編造的思路緩緩而道著,卻未發(fā)現(xiàn)此刻若顏側(cè)過了頭,那不解又動容的濕潤雙眸凝望上了自己。
“皇上方才問在下要何獎賞,在下便…..斗膽懇求皇上了…..”
…..
“若是這樁婚事,有皇上親賜?!?p> “想必這女公子的后顧之憂,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p> 他話畢,又是深深一禮。
徽玉為自己解圍的一番話深深觸動著若顏此刻孤立無援的心,她想起此人多次幫助自己于水火之中,不禁輕輕嘆息了起來。在她的眼中,這人的言行舉止雖放蕩不羈,行事至關鍵處卻意外地重情重義。
她跪在殿上,伏下的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待稍稍整理好心中思緒,亦又一次向著殿上男人恭敬道。
“皇上?!?p> 她鼓足勇氣開了口。
“宛樂師…..所言…..”
“的確屬實…..”
仿佛從那人的身上得到了些許勇氣,女孩已然孤注一擲。
“臣女得親王殿下作媒,確與丞相長公子定下了一紙婚約。”
美人遲疑開口的輕柔細語回響在了耳邊。那天子立即從椅背上坐直了起來。微瞇的目光掃視過女孩一身豐盈玉潤的柔白之肌,心中的蠢蠢欲動占據(jù)了理智的上風,對耳邊的話也已仿佛置若罔聞了起來…..
“樂師大人此番懇求雖讓小女心生惶恐。”
“說來慚愧……這也的確是臣女的私心。”
“請您…..看在父親,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上?!?p> “順遂了臣女的心愿?!?p> 女孩心中復雜的思緒油然而生,想起父親的期待,想起那人的溫柔勸慰,她只想抓住這樁有違初衷的姻緣。
看著這殿中鄭重行禮的兩人,那天子游走的思緒仿佛才漸漸恍過神來。
他收起了一開始的輕松神情,掛上了一臉凝重的考量。瞧見此情景,此刻在殿下已忍耐到極限的狄常德終于站起了身…..
他匆匆疾步走上殿前,走到殿中,對著真宗一禮,接而在女兒的一邊擺開衣裾跪了下來。
女孩側(cè)目看見了父親的身影,眼中的堅強瞬間瓦解成了滿腔悲憐,眼眶盈熱,淚水隨即翻涌而出……
“皇上,今日殿上獻舞,并非我與小女的本意。
“一切…..興許皆是意外?!?p> 他雖猜中了其中的幾分緣由,卻只能輕輕一筆帶過。
“不過….小女與這位樂師大人所言皆是事實?!?p> “臣,斗膽請皇上寬恕小女思慮不周、行事輕率之罪?!?p> “還望,皇上成全小女,原定之婚事?!?p> 這位老臣不惜放下清高臉面,誠懇地行禮道。
瞧見這狄府之人與樂師跪在自己的面前,毫無余地搶占了自己說話的先機,男人的心中生出了些許氣惱。
想起自己起初只是想讓這荊王府上的人難堪,再加以考量這親王妃舉薦之人的初衷。他并未對這官家女子抱有多少期待。而這結(jié)果不僅未如償所愿,他也未曾想到,擁有后宮三千的自己,卻對這安靜溫婉的女孩真有了深厚的眼緣。
與那宮中千嬌百媚的女子不同,眼前的女孩雖有一副花容月貌,卻似乎并不善言辭。不過也正因如此,那流露出的一顰一笑,就顯得格外珍貴起來。舞中的青澀神態(tài)肆意在腦海里,猶如淅瀝春雨、已是悄無聲息地沁入了心田……
男人煩惱的神情被一旁一言不發(fā),承帶鳳冠的女人看在余光里。女人鎮(zhèn)定自若,神情淡然,不動聲色地審視著眼前的一切……
真宗深深嘆了一口氣,試探的目光移去了丞相府的坐席。此刻那老臣按著欲上前的年輕人肩頭。轉(zhuǎn)過來的目光與這天子碰上,更是進退兩難,面露難色起來。
“此事?!?p> “王丞相如何看?”
真宗明了這兩朝權臣謹慎的處事方式。將眾人的矚目吸引去了那相府父子的身上。
“皇上?!?p> “臣與狄女公子…..”
那年輕公子想搶過父親的話語權。
“卿合!”
只是還未等自己的話言盡,已被身邊的父親一語打斷。
“父親….”
卿合惶恐地看向那老臣的身影,焦急的眼中很是難解。
“皇上。”
王旦不顧那孩子的擔憂,只是轉(zhuǎn)過身,站著向殿中的男人深深作揖一禮。
“此事,臣與犬子多言無用?!?p> “一切…..”
“還請…..皇上決斷!”
眾目睽睽之下,他直接將這問題全權拋還給了這個擁有至高權力的男人。而冷漠的話語中更不帶一絲辯解和猶豫。
位高權重的老臣一出此言,座無虛席的殿下頓時又揚起了一陣議論紛紛。
見這未來的親家不肯站出來替女兒辯護。狄常德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他心中倒未有多少怨惱,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老臣的反應,那臉上憂心忡忡的神色只是更加凝重了起來。
女孩未有父親的那般沉著冷靜,聽見丞相父子委婉的推脫,她不可置信地回過了頭。那躇疑含淚的雙眸緊緊凝望進那貴公子的眼眸,兩人目光緊緊相扣上,此刻那兩顆心之中皆涌上了翻江倒海般的痛楚。
那女子的目光過于沉重過于刺痛,男子不忍心再看下去,只能將濕潤的目光忍痛轉(zhuǎn)去了別處……
“王卿合,朕今日…..”
殿中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被這深謀遠慮的老臣看得透徹。顧及顏面的他不愿擔上奪人之美的閑言碎語,直接點了這公子的名諱。
“正有一事,原本想與你父親商議。”
“可思來想去,還是想先聽聽你的意見?!?p> 他饒有興致道。
“皇上請說?!?p> 王卿合一揖無奈道。
“朕那長姐,也就是…..萬壽長公主?!?p> “她與左龍武衛(wèi)將軍李遵勖有一小女兒?!?p> “如今養(yǎng)在江南行宮里。”
“這女娃雖是外出,卻也生得溫婉嫻淑、聰慧伶俐?!?p> “這如今…..方行過了及笄之禮?!?p> “朕…..想封這宗室出女為韶陽郡主…..”
“指婚于你?!?p> …..
“不知…..你意下如何?”
真宗搓磨著手道。
“這…..”
皇帝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一道賜婚的試探更是給這貴公子的心中沉重的一擊。他嘆著氣,目光左右搖擺不定起來。
他雖在心中深深地愛慕著這狄家女公子,只是他也知道,單憑著這微薄的愛,自己又能如何與這個坐擁天下的男人一爭勝負呢?他在心中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只覺得自己無論作何努力,哪怕此刻拒絕他的賜婚,也難以掌控與這女孩共渡的漫長未來……
“人生在世,男子若有抱負,必有得有失…..”
父親的話在耳邊響起,他將那隱隱濕潤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父親。
那老臣無奈苦笑了一聲,低下了頭,在自己的一側(cè)輕輕勸慰了起來。
“卿合…..”
“你的選擇…..”
“不僅僅關系著王家的滿門榮譽。”
“還肩負著……你姐妹三人的未來…..”
那老者的嘆息聲徜徉過耳邊,男人低垂著的濕潤淚目微微圓睜了起來。
“你…..務必…..”
“想好了再作回答。”
父親的手輕輕拍在了自己的脊背上,那僵直的身體不禁有所微微顫栗……
“長姐,如今還是戴罪之身……”
“而父親也……年世已高…..”
“我…..”
“我…..”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權衡著利弊輕重…..
母親的抱憾之顏此刻浮現(xiàn)在了腦海中,他回憶起那至親臨終前的話語,竟然發(fā)覺那話語竟然與父親方才的勸慰如出一轍…..
他似是漸漸想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那東西仿佛不是以卵擊石的愛。而始終是一份實質(zhì)的權力與保障。哪怕這婚姻中沒有一分真情,也是自己義不容辭該肩負起的責任。
“皇上…..”
謹記著自己使命,理智的男人緩緩地開了口。
“臣,王卿合…..”
“愿意娶長公主之女為妻?!?p> 他伏身作揖,話語平淡而恭敬。
這一聲恭順的應承,瞬間讓那天子的心中舒坦無比。真宗微微笑著,對這對父子一如既往識時務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
“好!”
男人一臉欣喜道。
“那么…..”
他將目光移去了殿中那女孩的身上。
只是待他定睛打量去,才發(fā)現(xiàn)此刻那嬌小的身影正微微顫抖著,蒼白的臉龐低垂下去,已是淚流滿面……
一時間,憐香惜玉的男人不知該如何是好起來。
“你……毋需如此傷心?!?p> 真宗微微嘆了口氣道,眼中滿是疼惜。
“今日朕如此做,只因情非得已…..”
他猶豫著,欲言又止。
“這往后,朕想…..”
“將你留在宮里…..”
“這修媛之位….”
“噢,不?!?p> “這昭儀之位…..”
“只要你開口。”
“朕,都可以封給你?!?p> 見那女孩默默流淚的嬌美容顏,男人將自己的身份立場拋去了腦后,竟欲將這品位破例封賞給女孩,只為博美人一笑。
只是這承諾一出,頓時在百官中引起了騷動。
“皇上!”
“皇上!”
“皇上,臣有奏!”
此刻左右席中的文官已無暇享用這宴會,皆如臨大敵一般,義憤填膺地走了出來。
“狄女公子雖是三品文官之女?!?p> “但是按納秀程序,這新入秀女,就算是一品官員之嫡女,也皆從才人、婕妤之位進行冊封?!?p> “此乃宮規(guī)常理?!?p> “而韶儀之位即在妃位之下。此乃從二品?!?p> “如此冊封,可是有違常理?!?p> “還望皇上…..慎重斟酌?!?p> 那些宗親派大臣錚錚有詞道。
還未等真宗開口辯駁。另外一邊的外戚各臣憤然地搶過了話。
“皇上!”
“此女雖為官家女子,卻擅入教坊,設計于御前獻舞,可是居心叵測、有覬覦之心!”
“皇上乃一代明君。”
“不但不能被其迷惑,還應…..”
“徹底調(diào)查這女子身后之人!”
王欽若為首的一眾外戚大臣側(cè)目于丞相之側(cè)的官員,意味深長地憤慨道。
“這雪螢…..本是深山里的小蟲,食雪下腐草為食?!?p> “今夜卻大勢襲來這宮殿里,可謂蹊蹺?!?p> “若非這女公子會巫蠱妖術,也可謂其天之異象?!?p> “乃上天之警兆。”
“吳有西施亡國,漢有趙氏亂內(nèi)?!?p> “依臣看,此等女子萬留不得。”
…..
“皇上不但不能留在身邊,還應誅殺之,以防后患。”
為保全那個中宮女人的至高權力,這方老臣不遺余力地說服著真宗,試圖要將這禍水的苗頭扼殺在襁褓之中,并將這矛頭悄悄指去了那位位高權重的親王身上。
“皇上!”
“皇上…..!”
殿中的大臣紛紛起身,無論是宗親之臣為證清白、還是外戚之臣欲加之罪,眾人皆各懷心思。而阻止圣上納這名獻舞的女子,卻成了在場所有人的統(tǒng)一口徑。
這場面讓真宗始料未及,他看了看那伏身在殿中,此刻錯愕啞然的嬌小身影,心中頓時充滿了悔恨和無奈。他雖也疑心那男人的用心,知道自己應該再三斟酌。只是眼前這女子的身上似乎有種奇怪的魔力,吸引著自己欲罷不能。
他雖不愿為了一個女人而與這幫冥頑的文官爭鋒相對,卻也不愿意就此將這美人兒割舍……
正在局面難以收場之時,一席熟悉的身影穿過門外廊柱,在過往宮人的行禮讓步之中,轉(zhuǎn)身往集英殿的正殿門中央匆匆而來……
零星殘雪殘留在那一身華服的肩頭,來人抄著手,洋溢著一如既往的溫潤笑容,雍容自若地跨過門檻,走進大殿正中央,走進了一眾人的視野里…..
“今日…..”
“這上元之宴如此熱鬧……”
“臣這,可是來晚了……”
這人一路笑著一路感嘆道,話畢已是急步到了這跪著眾人的殿中。他將披肩交去了一旁的侍從手里,接而向殿中那一臉困惑的天子恭敬地行了一禮。
多年之中,無數(shù)次回響于夢中的那聲音入耳,女孩淚流滿面的蒼白面龐不可思議地輕側(cè)了過來……
白檀之香交糅著殿中的絲絲暖意,男人腳下抖落的顆顆雪花已瞬間消融殆盡……女孩抬起頭,圓睜的一水淚目中,那人的身影漸漸清晰了起來。
瞧見今日有要事在身的這個男人突然現(xiàn)身,真宗甚是愕然。他知曉狄王兩家婚事的媒人正是眼前這個男人,為了這不被這正氣凌然的親弟弟詬病,故今日有意引開了他…..卻沒想到…..
想到這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
“元儼?”
“你…..怎么來了?”
真宗用笑容掩飾著自己的尷尬道。
“朕…..”
“皇上所托之事,臣已與節(jié)度使大人商議妥當?!?p> 荊王一口打斷了真宗的話,掛上了柔媚的笑意。
“不過可惜…..臣似乎…..”
“錯過了這精彩的開場…..”
他側(cè)過頭,將目光投到了此刻那女孩的身上,女孩惶恐的眼眸中,依舊是男人那一貫高傲的目光。
“看來,是臣這府上舞伎的拙劣之技……”
“博大家一笑了。”
他淡淡笑了起來。
“王爺……”
正在若顏鼓起勇氣欲與這位故人解釋之時。身后的一眾大臣又不依不饒地開始了進言。
“八王爺…..您這來得可正巧啊?!?p> 王欽若走上前,冷冷笑道。
“聽聞,這位狄女公子,可是王爺指婚給王翰林的。”
“怎么,如今…..王爺可是后悔了?”
這外戚大臣瞇著眼睛質(zhì)問了起來。
“轉(zhuǎn)手又合計將這美人兒敬獻給圣上?”
“王爺您這…..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耳邊聽著政敵的一番數(shù)落,荊王隱隱威嚴的眼神劃過了此刻蓉煙恐懼的眉目中,她緊張地默視著這殿中的事態(tài)發(fā)展,下意識地握緊了手。
男人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回到殿中,隨即又恢復了慵懶含笑的模樣。
“密使大人?!?p> “您吶,這話只說對了一半?!?p> 他瞇著眼睛坦然笑道。
“今日本王來…..”
“正是想借著這上元佳節(jié),將這件事稟明于圣上?!?p> 他悠悠道著,不顧此刻王欽若那躇疑的目光,又端正地看回了那龍椅之上。
“皇上,關于此事。臣有上奏?!?p> …..
“你說?!?p> 真宗不知道這一向喜怒難斷的親弟弟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只得暫且聽了下去。
“狄大人之女,當初…..的確是臣擅作主張、引薦給了王丞相。”
他伏身道著,對這位亦敵亦友的兄長,他甚是恭敬。
“不過…..”
“臣這幾日思慮再三,又覺得這件事甚有不妥。”
他話鋒一轉(zhuǎn),瞬間引得身后當事的兩家人詫異不已。
“方才臣在殿外聽見皇上將長公主之女指給了翰林大人?!?p> “皇上明鑒,臣對此事,并無異議?!?p> 他緩緩道著,心中的失望已無以言喻,更不想再看去身后那男子此刻痛苦的模樣。
“不過…..”
“臣今日想稟明皇上的事,與翰林大人…..”
“…..并無關系?!?p> 他整理過胸中的痛楚與無奈,看去那中宮女人冷峻的臉龐,此刻為了保全身后那女孩往后的安危,自己似乎已別無選擇。
“臣….”
“與這位狄女公子……”
他在心中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原是舊相識…..”
…..
“相識于…..那三年前的王府會宴…..”
凌厲的目光微微瞇上,這從容淡定的男人開始編織起了善意的謊言。那高傲的目光側(cè)掃過女孩的周身,若顏恍惚地抬起了頭,仰望向那雍容的身影露出了絲絲躇疑…..
“臣…..”
“曾將一件定情信物交與這位姑娘?!?p> 那挑起的鳳目緊緊凝視著女孩逐漸驚恐睜圓的杏目。
“只因臣對這位姑娘…..”
“相見恨晚,一見如故。”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而她更瞬覺有一股溫熱涌了上了眼眶…..
“我…..”
男人突如其來的告白讓若顏一時間恍不過神來,她雖難掩心中的動容,卻也理智地覺察到了男人如此孤注一擲的理由,她惶恐地直起腰身,開口欲申辯了起來。
“只可惜…..這位姑娘的父親執(zhí)意反對…..”
男人搶過若顏的話,絲毫未與她開口的機會。
“故臣思慮再三,并不想強人所難…..”
…..
“尚書大人對臣有后顧之憂?!?p> “為了安撫大人的心,臣遂….撮合了這樁婚事…..”
…..
“也算是…..給大人一個交代?!?p> 他悠悠道完,又側(cè)過了挑翹的目光。
“狄大人,本王…..說的可對?”
那高傲柔媚的目光掃去了女孩身邊的老臣,目光中施壓的強大的氣場讓這顫顫巍巍的老臣惶恐地不知所措起來。
“這…..”
他意外于這位位高權重的親王竟然會說出與自己女兒有男女私情的話語。更不知道這唐突的告白是否出于男人的本心,而直覺告訴自己,現(xiàn)在若是不配合這個男人圓上謊言,自己的女兒怕是只剩下一條絕路了…..
“這….”
…..
“是…..”
他猶豫著,沉重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應允了荊王的質(zhì)問。
“皇上?!?p> 那男人微微含笑的面容又直面去了真宗。
“如今,翰林大人得皇上賜婚?!?p> “王狄兩家的婚事已為破談。”
“那么臣與這位姑娘…..當初的誓約…..”
“就…..不得不兌現(xiàn)了。”
他溫文爾雅地訴求著自己的決定,在真宗的面前恭敬一禮道。
耳邊聽著這真假難辨的一字一句,猶如驟風掀起波濤撞擊在胸口,又躍然重重落下,瞬間擊碎了心房里那用盡三年時間所筑成的堅強壁壘。女孩哽咽難言,已是潸然淚下。
似是感覺到了若顏此刻落淚的動容,方才那孤高傲意的目光再一次擔憂地側(cè)目而來,只是此刻,那眼神中的威嚴已漸漸化為了絲絲無奈的溫柔。
這親弟弟的一番話語讓真宗錯愕不已。而殿中這兩人不同尋常的眼神交流更是讓他明白了,原來自己對他的疑心都是子虛烏有…..
“原來他倒不是為了…..”
“這女子…..竟然與他有這層關系。”
“那蓉煙…..到底…..”
他雖松了一口氣,卻又在心中泛起了絲絲不解與妒意。仿佛自尊心受到了鈍挫,這熟悉的感覺讓他又不禁回憶起了從前?;貞浧鹆搜矍斑@個男人的少年時代,那與現(xiàn)在自己面前謙遜含笑的模樣截然不同,那一張冷漠高傲不怒而自威的臉龐……
“究竟誰是這天下的皇帝?!!”
偌大的福寧殿內(nèi),自己站在父皇空蕩蕩的龍椅之下,舉著劍、沖著那血跡斑斑的殿中怒吼道。腳下的女人緊緊抱著自己,拉扯著衣衫與自己苦苦哀求著。而那僅僅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卻依舊坐在那龍椅旁的一側(cè),面若冰霜地看著殿下的一切……
“這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猶記自己心中那時的怒不可竭。
…..
舉著劍的身體仿佛失去了理智,抬起手即要向那孤傲的少年刺去,劍落去那衣衫,正觸碰到那左側(cè)胸口之時,隨著一聲“報!”宮人洪亮地宣道,一位老臣手持遺詔帶著宮人匆匆趕了進來……
只是此刻劍刃落下,一切為時已晚,出乎眾人與自己的意料的是,在自己的面前,血濺滿了孩子蒼白的臉龐,而方才在苦苦哀求著自己的女人卻倒在了自己腳下的血泊里……
這場景宛如一場噩夢,總是不斷地回蕩在腦海里,時至十多年后的今日,自己與他已冰釋前嫌,卻依舊無法忘卻…..
看著眼前男人不改從容淡漠的面龐,恍惚間仿佛與當年殿上那孩童的容貌輕輕地重疊在了一起…..
一陣恐懼襲上心頭,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緩緩站起了身,繞過了桌臺,走上了殿前,他盯著眼前這個恭順眉目的男人,卻惶恐他心中的真實所想。他一手拔出了一旁御前侍衛(wèi)的持劍,一步一步走下了臺階……
天子此番兵戎相見的舉動頓時嚇壞了殿中的眾人,偌大的集英殿中頓時鴉雀無聲起來。
刀刃劃向男人的身前,那隱隱震怒的天子凌然藐視著這眼前的血親,繼而冷冷地開了口。
“你…..”
“趙元儼…..”
“要娶她?”
他諷刺地笑著反問道,用劍端輕輕劃動在男人胸口的衣衫上。
“是?!?p> 那男人面不改色,亦不改恭敬的儀態(tài)。
“那你,可得問問朕這把劍…..”
“同不同意?”
那無盡的嘲諷劃過嘴角,他將劍抵去了男人的胸口。
“皇上!”
“皇上!”
“皇上!萬萬不可吶!”
千鈞一發(fā)之際,殿下兩側(cè)的大臣瞬間前后疾步而出,紛紛跪在了集英殿的殿中央。
“親王殿下乃國之重柱,皇上,您可需三思吶?!?p> “皇上!您曾親賜殿下金書鐵券,凹面金锏。您可是奉了先帝遺詔吶……”
“皇上!如今外患猶在,夏遼諸國虎視眈眈。而國內(nèi)諸事,朝中權衡,我們這些老朽之身,全憑王爺這替我們主事吶。”
“您萬萬不可,為了一個女子而與王爺爭鋒相對啊……”
大臣們的疾呼聲回徹在耳邊,真宗緊緊盯著此刻元儼恭敬垂下的眼眸,看著絲毫不為所動的眼前人,心中只覺得十分煩躁。他有一種沖動,想把這劍刃抵進這男人的胸膛,一了百了了這十幾年的噩夢。卻是大臣的急呼,還有那身后頭戴鳳冠的女人,隱約喚醒了他此刻的理智,男人心中痛苦地躊躇了起來……
終于,這份理智讓他緩緩地將手中的劍放了下去。他淡淡冷笑著,輕嘆了一口氣。
眼看這九五至尊放過了自己的意中人,已淚流滿面,哽咽凝噎的女孩方才舒緩了一口氣,只是她未曾想到,正在她微微松懈下來之際,此刻那劍刃竟然緩緩地隨著那男人的踱步向自己指了過來……
“他是朕的好弟弟,朕…..”
“怎么會殺他呢?”
天子口中嘲諷著,俯視的目光凌厲地移到了那嬌弱的女子身上。
“不過…..”
“你就不一樣了……”
那男人由愛生出的怨怒恨意閃爍在眼眸中。
“那些文官,道你是禍害?!?p> “讓朕留不得你?!?p> …..
“這般禍害……”
“朕…..又怎能留給自己的好弟弟呢?”
他嘴角微微上揚著,已是有了決絕的殺意。
“皇上…..”
“今日設計臣女之人…..”
“難道不正是您嗎?”
生死之際,悲憫的女孩鼓起所有勇氣,憤憤地含淚質(zhì)問道。
“這一切,絕非臣女本心。”
“宛樂師與宮人們?yōu)榱诉@次的上元節(jié),付出了數(shù)月的心血和努力,此事他們并無過錯,臣女只是不愿連累無辜的人。”
“如今臣女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還有什么不滿意?”
“異術天象皆是讒言佞語,您乃是明君,豈能聽信與他,誤怪于臣女,誤怪于王爺?”
倔犟的女孩拿出了渾身的力氣,與這面前持劍的男人爭辯了起來。
這擁有至高權力的男人哪里見過一個小小女子如此與自己說話,心中的怨怒更是高漲了起來……他得不到這思慕之人,更是不愿意將她拱手與人,倒不如與他一損俱損……
劍鋒急利,男人怨惱地朝著女孩抬起手,怒視著那身影,顫栗的手正要落下去之時。只見那被融雪浸濕的衣裾從一旁晃過眼前,那席挺拔的身影擋在了自己面前。女孩杏目圓睜的淚眼中,殿中那還帶著水跡的地板上,鮮血頓時一顆一顆地滴落了下來……
“王爺??!”
女孩驚恐地叫出了聲。目光順勢而上,只見那男人用手接住了那男人即將落下的劍刃,并將那劍刃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荊王的舉動引起了殿中的大勢騷動,方才信誓旦旦的一眾老臣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憤慨,開始疾呼擔憂起這位賢王來。
值得他用自己的身體去守護之人…..可真的是萬惡不赦之人嗎?
文官們心中如此思量著,不禁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心中焦急萬分。這互不相讓的兩個男人如此對峙著,可是如何收場?
手中的劇痛交織著心中的悲憫,元儼看著這用盡半生與自己爭鋒相對的兄長,心中不甚苦楚。他愿意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來過,卻被這個人處處疑心,甚至一次次奪去了自己最為重要的人…..
“淑妃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此刻的席下,念晚憂思難安地將目光看去了一旁端麗的女人。
那女人靜靜地看著今夜殿中發(fā)生的一切。在經(jīng)歷了萬般詫異后,此刻已是啞然凝噎。她雖有揪心的疼痛,手亦攥緊了衣裙,卻是在那中宮女人的視線范圍里,自己只能默默吞下淚水,痛苦地隱忍著……
“父皇!”
此時坐在懿君一側(cè)的那年輕女孩卻放開了這端莊女人的手,提著裙擺繞過伏身于地的眾大臣,也在那提著劍的天子腳下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
“父皇!請您放過狄姑娘,放過皇叔!”
她抬起頭,不懼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妙元!”
“你…!”
瞧見女兒莫名沖動之舉,一旁默默審視的真如急的站起了身。
“妙元?”
真宗看見了這小女兒跪在自己面前,微微蹙了蹙眉。他心中意外于愛女唐突的舉動,亦愁疑于她竟然也與這女公子似有相識…..
只是此時自己的那顆心仿佛劍走偏風地著了魔,理智已不能與其分庭抗禮。若不能奪走那人所守護的東西,那顆偏執(zhí)的心便不能所有甘…..
“父皇!”
“您….若要殺了狄姑娘,不如先殺了您的親生女兒!”
見真宗不為所動,這義氣凜然的小公主伸出手臂,在那親王嚴實力挺的身影后,亦緊緊護住了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她時有含淚安撫過若顏瑟瑟恐懼的情緒,時有怒目于自己的父親與周圍進言誅殺的大臣,兩人依偎在一起,已然誓死同歸。
“妙元!”
真如無可選擇,急步上前跪在了愛女的一旁,她伏身一邊向真宗請罪,一邊向妙元不解地訓斥了起來。只是憑她與這小女兒微薄的力量,亦未能絲毫化解這殿中兩個男人對峙的神色。
鮮血順著那青筋微凸的粗闊手背滴在蟒繡寬袖上,染紅了寬袖,殷紅了潔白的絹襖。真宗怒目微瞇的目光死死凝視著那男人淡漠疏離的目光,兩人若有相似的眉眼中,一時間竟平分了凌厲秋色,互無退讓。
正在殿中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緊張地停留在這兩個男人身上之時,一襲鴉雛色金鳳紋裙擺拂過殿中臺階上的絨毯,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了下來……
從事情起始,方一言不發(fā)的那個女人,終于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這一觸即發(fā)的漩渦中心。
透過鳳冠下薄薄的珠簾,女人肅穆清瘦的面龐恍惚映入了那天子怒意難解的余光中。
女人依舊不說話,只是用寬闊的袖擺輕輕拂上了那明晃晃的劍身,袖下的指尖輕輕伏上了自己丈夫那隱隱顫抖的手。她微微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與她山盟海誓、幾番生死與共的男人。緩緩地將那手臂按捺了下來……
“皇上…..”
“今日乃上元佳節(jié)?!?p> “您…..”
“還未陪臣妾去看過那花燈呢”
她楚楚含情地凝視著那雙愁疑的眼睛道。
“與臣妾的約定…..”
“您….”
“可不能忘了?!?p> 她一字一句地深意道。而如幽潭的目光中卻透過了絲絲悲涼與凌厲。
“皇后….”
他在心中念著她的小名,口中卻只能脫口而出這一聲冰冷的稱呼。
男人垂下了握著劍的手,方才惱怒的心中竟因為這個女人的曖昧質(zhì)問而生出了幾分無奈與沮喪。
他想起自己憑借一己之力登上了這天子之位,更不懼這天下的任何事與人。而唯有眼前的這個女人,仿佛是自己心中唯一的軟肋。
那一年,兵荒馬亂,自己也曾不顧一切地將她帶進了這座偌大的皇城…..
而她,雖能歌善舞、溫柔美麗,卻更是深思遠慮,聰穎過人。論政見論權謀,皆不輸于任何一個男子…..
看見眼前的男人沉思中恢復了些許理智,那楚楚可人的眼眸中方才落下些許欣慰。
“皇上…..”
她整理好了心中的話語,方恭敬而出。
“怪力神怪之說,本為無稽之談…..”
“國家的興衰,也向來與女子無關?!?p> 她與他鄭重道,側(cè)目的威儀卻掃進了那一眾堅實后盾的外戚大臣之中。她知曉這些臣子是為了自己而黨同伐異、排除異己。只是他們并不知曉,握著半個大宋命脈的自己,心中何曾懼怕過一個女人。
況且這個女人雖然貌美又才華橫溢,卻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
她轉(zhuǎn)念想起自己入宮之初,也未少被舊朝老臣如此詬病,此時的她卻十分厭惡這些虛偽的說辭。
“皇上感情用事,又與王爺如此大動干戈?!?p> “這么做,是否太傷感情了……”
女人明媚的目光瞥去了那親王此刻忍捺著痛楚,蹙眉堅韌的面容,目光順勢而下,那手中的一片殷紅卻讓她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皇上…..”
“您與其與元儼置這口氣…..”
“倒不如應該問問…..”
…..
“這小姑娘自己的意愿?!?p> 那女人敏銳的目光又從親王的身上移去了其身后,妙元護著的那個女孩身上。
劉娥仔細打量著那嬌弱的女孩,心中雖因顯兒枉死一事而對她有些難以釋懷,卻是此刻見到了其真容,又生出了些許感同身受的憐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