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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韶

第十五章 隱珠(中)

明月韶 溫言北玉 6340 2022-05-02 22:53:16

  此刻的元燕殿中,鴻音整理著自己的床榻,目光瞥及枕下藏已數(shù)日露出了一角的家書,又緩緩地停下了手里的動(dòng)作。

  她在榻邊坐了下來,一邊嘆息于那男人數(shù)日未至的冷清,一邊又展開了那封令她甚為苦惱的信。

  “我成為他身邊之人的事情…..”

  “應(yīng)該從未告訴爹娘,但是為何…..”

  “他們會(huì)如此之快……知曉了此事?”

  “難道是王府中的人…..將消息….”

  她腦海中愁疑不解,傷感的瞳眸亦有微凝。

  “我家中居于京城遠(yuǎn)郊,而楚云她們…..”

  “又怎會(huì)去那里…..”

  那已揉皺的信紙被覆在膝上的手緊緊地攥著,目光不可置信地漸而濕潤了起來。

  “做帳之時(shí),我已處理得天衣無縫……不過…..”

  “為何這心里卻還是如此不安?”

  …..

  “如今手頭梯己,已全部給了家里應(yīng)急….”

  “但是大哥依舊不知足……甚至道….”

  “若是銀兩不夠,他便要…..”

  “與爹上京,以我之名面見王爺…..妄求王爺捐個(gè)小官給他….”

  “王爺如此清廉之人,最忌諱此類接貴攀高之事,哥哥若見不到王爺便也罷,若是真的讓他見到了,我….”

  “該如何是好….?”

  “若是他知曉了我有如此貪得無厭的家人,怕是會(huì)更加厭惡于我了?!?p>  “我只是不愿被那個(gè)人厭棄…..”

  “但是,這么做….我卻又…..”

  侍女愁容滿面地嘆息著,一時(shí)間不禁微熱了眼眶。她猶豫了片刻,又起身將自己藏放于床下的木盒取了出來……

  “有了這些錢…..”

  她一邊打開了盒子,一邊與自己內(nèi)心的良知斗爭了起來。凝望著眼前的這滿盒錢兩,那濕潤的瞳眸不禁陷入了凝思…..

  ……

  數(shù)日后某夜的王府內(nèi),待鴻音提著燭燈踏出了榮文院的門,她站在那門檻外的月色下,輕輕地舒了口氣,又往夜色深處走了進(jìn)去……

  待那女子的身影走遠(yuǎn),榮文院的庫房中,透過重重書閣,一襲蟒紋珠繡的身影攏著手緩緩地走了出來……那寒意凌厲的目光送走了夜色中的身影,又回過了眼眸,隨即掛上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邢先生?!?p>  他向桌邊起身恭候多時(shí)的老者微以一禮,而那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更是對(duì)這藏于閣中,暗中觀察的男人心領(lǐng)神會(huì)地低下了頭,惶恐以作揖。

  “王爺……”

  “這是余姑娘方才拿過來的賬目。”

  他恭敬地急忙走去桌前,拿起了桌上的賬本。

  “這個(gè)月…..如何?”

  男人攏手走去了老者的身邊,一目十行地遙遙掃視了起來。

  “前幾月…..那賬目雖有疏漏,不過您瞧…..”

  “這姑娘甚是謹(jǐn)慎細(xì)心,原本疏漏不足之處,這月皆補(bǔ)了上去?!?p>  他無奈看去身邊的男人,心中卻甚是為難,只是男人垂著眼眸沉默不語,他無言以對(duì),只能與往常一般,轉(zhuǎn)頭熟稔地將這剛遞上來的賬鎖進(jìn)了另一邊的盒中,又從盒中取出了另一本備好的賬本放置在了上月的賬本上…..

  老人的憐憫并未打消男人目光中的冰冷寒意,只見他大致翻了翻那些白紙黑字的支出明細(xì),嘴角卻掛上了淺淺冷笑…..

  片刻的確認(rèn)后,他抬起眼眸,向這心腹老者轉(zhuǎn)而一臉和煦道:

  “這數(shù)月,勞煩先生了?!?p>  那幽然的話語微頓了頓。

  “往后還請(qǐng)先生將帳目暫且做下去,并行核對(duì)…..”

  “若有疏漏之處……”

  “還勞煩先生告之本王。”

  …..

  “王爺……”

  那老者的心中對(duì)男人的目的已猜出一二,卻是不明白這女子究竟?fàn)窟B進(jìn)了何事,竟然讓這個(gè)男人如此大費(fèi)周章地親自過問。

  “并非老臣不愿意出這份力。”

  “只是…..那余姑娘…..到底是…..?”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多疑了一嘴。

  只是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疑問似乎并未深入去男人的心里,元儼無奈地笑了笑,又凝上了一臉釋然。

  “邢先生…..”

  “您跟隨先帝數(shù)十年,后又輔佐于圣上,官退后應(yīng)本王之請(qǐng)入了王府,您….”

  “如此兢兢業(yè)業(yè)了一輩子,如今本該是頤享天年之時(shí),本王想,等此事有了結(jié)果…..”

  “便允了您告老還鄉(xiāng)之事……”

  “所以…..如今這種時(shí)候,您只管按本王吩咐去辦,不該問的事情,問了也…..”

  “無益。不是么?”

  那男人的笑容一貫溫和,而目光里卻透過了絲絲寒涼,這邢康在是朝中老人,對(duì)于這些明爭暗斗,不能表狀之事已諱莫如深,他見他如此道來,立刻明了于心,繼而不敢怠慢地頷首行了一揖。

  “王爺?shù)囊馑?,老身?.”

  “明白了。”

  見邢康在不再探究下去,元儼感慨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笑垂下了眼眸…..

  …..

  那一頭,鴻音從文榮院出來,緊接著便繞去了漣珠院的偏門。她在偏門處焦急地等待著,不過一會(huì)兒,只見那門內(nèi),一個(gè)披著外衣的清瘦侍女左顧右盼地走了出來,她似有掩飾著藏于外衣中的手中之物,看見了鴻音的身影,立即疾步迎了上去。

  “鴻音?”

  漓畫見她按照自己的約定前來,心中甚是欣慰。只是那好強(qiáng)的女人此刻依舊顧及自己的顏面,垂著目光并不愿直視起眼前這好友。

  “鴻音….”

  “上次我實(shí)在無法放心你,所以偷偷給你寫信。你說你家里…..”

  說到她的難言之隱,漓畫十分替她憂心。見她依舊沉默不語,這侍女又握過了她的手,將自己手中的錢袋與首飾一并遞給了她。

  “這是我手頭能周轉(zhuǎn)的所有銀子還有些娘娘們的賞賜之物,你若擔(dān)心家中之事,先拿去應(yīng)急。”

  鴻音遲疑了片刻,卻是在凝眉猶豫時(shí),那手中的沉甸甸之物卻在對(duì)面人一番執(zhí)著之下往手里更緊了緊。

  “對(duì)不起,白姐姐…..”

  “上次…..”

  “我因?yàn)橐粫r(shí)之氣,與你說了那些沖動(dòng)的話?!?p>  “如今…..”

  “我做了這近半年的賬,卻漸漸想清楚了…..”

  “無論這其中是否有隱情,我卻是應(yīng)該謹(jǐn)慎行事,更不能…..”

  想起了自己被逼無奈而做的傻事,侍女甚是后怕,只是一番猶豫后,她想到自己應(yīng)已補(bǔ)上所有的疏漏,于是強(qiáng)顏歡笑著,又將這些事情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這幾月,王爺可有為難你?”

  鴻音的欲言又止讓漓畫似有覺察到些什么。不安地向她確認(rèn)了起來。

  鴻音搖了搖頭,眼中卻是十分黯然。

  “這些日子,王爺不是宿在漣珠院,便是整宿在元榮殿處理公務(wù)?!?p>  “我與楚云她們根本見不到王爺?shù)纳碛??!?p>  “這些賬本,我每月只管交于邢先生,王爺根本無暇過問…..”

  好友的這一番話讓漓畫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她握著鴻音的手,又漸浮上了寬慰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便安心了。”

  “只不過….”

  她轉(zhuǎn)而又透過了絲絲無奈。

  “這些錢,只能抵一時(shí)之需?!?p>  “你家中的事情…..”

  “倒也不能放任不管。”

  “若是…..你怕王爺…..”

  “這件事,也許只能擇日子…..”

  “與墨蘭姑娘商量著,讓她替你與王妃娘娘一說…..”

  “你的難處,她興許能替你做主…..”

  …..

  “但是姐姐,王妃…..”

  想到自己這敏感的身份,那位不明覺厲的女人會(huì)如何數(shù)落自己,侍女的心中不免默默地抗拒了起來。

  正在鴻音躊躇之余,那不遠(yuǎn)處漣珠院的正門內(nèi),有侍女說笑著走了出來…..

  “是青青她們?!?p>  漓畫警惕地放去了目光。

  “鴻音,我說的話,你定再做考慮?!?p>  “若有困難之處,隨時(shí)來找我。”

  ….

  “我…..”

  鴻音抬起了頭,愧疚不舍得看去了漓畫清瘦淡麗的面龐,卻是她已松開了自己的手,又浮上了感嘆一笑。

  “人皆道…..女子必要尋一位可以依靠的男子為一生依靠。”

  “但是我卻從不這么認(rèn)為…..因?yàn)榻?jīng)歷過生死離別,你方會(huì)發(fā)覺…..”

  “這世上,除了男女之情,值得你守護(hù)的深厚感情……”

  “還有很多?!?p>  “鴻音…..”

  “我希望你…..可以為了自己的人生多做長遠(yuǎn)打算……”

  院外的樹沙沙作響著,一輪明月從那樹上探出了皎潔的半邊臉,女人就著月色,向那癡癡站著的友人回以一眸無奈笑意,便又回過了頭,提起裙擺,裊裊地向院中走了進(jìn)去……

  …..

  月色緩緩升起,照亮了王府廣闊盤錯(cuò)的庭內(nèi),雪花紛飛于人們各懷心事的寒冬之中,轉(zhuǎn)眼又輪回了一月的時(shí)光。

  此刻王府內(nèi),蒼南齋那位側(cè)妃有了身孕的消息已為眾人皆知。側(cè)妃雖時(shí)常難安于這孩子不可告人的身世,卻是那男人在得知了自己有孕的消息后似乎并未有絲毫懷疑的異象,甚至比往常更對(duì)自己多了幾分關(guān)懷備至的溫柔。這份溫柔讓她時(shí)感愧疚,又時(shí)有生出隱隱痛意…..

  那心上人還時(shí)有托知茶與自己來信,卻是信中內(nèi)容大同小異,滿紙皆是問自己為何突然轉(zhuǎn)變了想法,亦或是對(duì)自己真心與否的質(zhì)疑。這些泣淚之語讓莊雅疲于應(yīng)對(duì),更是下決心與其不再糾纏下去。關(guān)于孩子一事,只托侍女與他帶了話,道是自己與趙元儼已徹底放下了過去,更是有了夫妻之實(shí)……

  …..

  “明舟,你說這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撫摸著那微微凸起的小腹,女人抬起了苦笑的臉龐……

  “依奴婢看,您頓頓不離酸食,這孩子…..定是位小公子?!?p>  明舟收拾著桌上餐食,回以燦爛一笑道。

  “娘娘,王爺不是說了,若是位小世子,便取名為允璇,而若是位女孩…..”

  “便取名為…..”

  “允珠?!?p>  …..

  “允珠…..”

  那苦澀的笑容溢上嘴角,輕垂的目光中閃過了些許隱動(dòng)。

  “珠玉琳瑯,乃是品質(zhì)清潔高雅之物……”

  諷刺之色揚(yáng)上面龐,女人苦笑著,已是難以抑制眼中溫?zé)帷?p>  “我…..倒希望這孩子…..”

  “是女孩…..”

  “往后,嫁人生子…..”

  …..

  “可以一生順?biāo)欤[于世間…..”

  一瞬間,淚水從臉龐上劃了下來,又落去了那松松系著,敞開的衣襟之上…..

  “娘娘…..”

  侍女見其又涌上重重傷感,不禁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就在這主仆兩人陷入沉默之際,廂房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娘娘,狄側(cè)妃來了。”

  門外傳來了院中小侍女通傳的聲音。

  聽見那側(cè)妃的名字,莊雅醒了醒神,似是浮上了欣然之色,只是待她起身,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她緩緩坐回了椅子上,無奈地抓住了一旁明舟的手。

  “明舟,還是…..你替我出去一趟?!?p>  她的眼中甚是黯然。

  “娘娘,您如今已是自由之身,為何還…..?”

  將兩人關(guān)系透徹于心的侍女滿臉不解道。

  莊雅淺淺一笑,只是無奈嘆息:

  “如今…..我違背了自己的意愿,留在了王府中,并且…..”

  “還有了腹中這孩子…..”

  “我….”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垂眸凝思了起來。

  “她雖真心待我…..”

  “但正因?yàn)檫@般真心,才使我心中越發(fā)得難受…..”

  “我食言在先,亦已沒有任何立場再見她?!?p>  “與其左右解釋,生出嫌隙……”

  “倒不如疏遠(yuǎn)一些更舒坦…..”

  女人的目光迎著夜晚幽然的火光,似有隱隱濕潤,卻是已下定決心獨(dú)自走完這最后一年的時(shí)光。

  “奴婢…..奴婢明白了?!?p>  她的一番苦心之語入耳,明舟已完全理解了那內(nèi)心的脆弱與強(qiáng)烈的自尊。她放下了手頭的事情,轉(zhuǎn)身便往門口走去……

  …..

  月色朦朧的院中,依舊蒼翠的松柏枝頭還積著薄薄夜雪,若顏環(huán)顧著這院中,只覺得這蒼南齋的景色與自己住所那般柔和淡雅的氛圍不同,院中無一花枝,卻是一片蒼綠之色……

  正在她感慨于院中景色之時(shí),從廂房的廊亭一端,一位侍女向自己疾步走了過來。

  “明舟!”

  若顏見到那熟悉的身影,欣喜地迎了上去。

  “明舟,見過側(cè)妃娘娘….”

  那侍女走近自己的身前,俯身一禮道。

  “快起來!”

  女孩握上她的手,又含笑將她上下打量了起來。

  “數(shù)月未見,你與莊雅姐姐可好?”

  明舟似有難言,只是以苦笑回應(yīng)著女孩,始終低垂著眼眸。

  “托娘娘吉言,側(cè)妃娘娘與奴婢別來無恙?!?p>  …..

  “聽聞姐姐有了身孕以后,甚是愛吃酸食,我讓小廚房做了一些開胃小菜,還請(qǐng)姑娘代我…..”

  明舟看去一旁提著食盒的春蠻,面露了幾分猶豫。

  “奴婢謝過娘娘的好意,不過…..”

  “娘娘方才已用過了膳。”

  她為難地婉拒道。

  “這樣….”

  絲絲惋惜浮上女孩柔弱失望的臉龐,她又隱隱自責(zé)道:

  “那,我可否見一見姐姐?”

  似有不忍閃爍過侍女的眼中,明舟又不禁猶豫了甚久。

  “側(cè)妃娘娘…..娘娘她有孕在身……”

  “這幾日用完膳后甚是目眩難耐,這不…..方才…..”

  “已經(jīng)歇下了?!?p>  她與其緩緩解釋了起來。

  侍女的徹底婉拒讓若顏甚是失落,她雖如此想見那故人一面。卻是她如此的轉(zhuǎn)變讓自己心中疑惑不解,更是不知所措。待那貼身侍女一番客套之后,又漸漸走遠(yuǎn),一旁的春蠻倒是替女孩憤憤不平了起來……

  “小姐……”

  她嗔膩著拉了拉若顏的衣袖,浮上了一臉不滿。

  “所以您堅(jiān)持來之前奴婢就與您說了。”

  “王側(cè)妃一邊說要剃度出家,一邊又以此博得王爺?shù)耐??!?p>  “依奴婢看,這一切可說不準(zhǔn)都在她籌謀之內(nèi)….”

  “況且,數(shù)月前,您冒著危險(xiǎn)偷偷看望她…..”

  “而她故意卻借機(jī)將您灌醉,惹得王爺勃然大怒,差點(diǎn)害您與王爺有了嫌隙?!?p>  “那日王爺提早回京之事,她…..可未必不知?!?p>  春蠻的猜測讓若顏陷入了一陣沉默,她難耐隱隱痛心,更不愿接受這般悲觀的揣摩。

  “如今,她有了身孕,卻將您拒之門外……”

  “更可見她心中有愧?!?p>  “小姐……”

  “奴婢還是覺得,興許王爺說得對(duì),您還是與她少走動(dòng)為好?!?p>  若顏輕嘆了一口氣,看去此刻春蠻替自己不值的模樣,不免有些心酸。此刻月色下,積雪漸漸融化開,耳邊響起了滴滴答答的聲音…..

  “不知為何,我這心中…..”

  “總覺得她并非那般無情無義之人。”

  “這件事,也總覺得…..她有難言之隱?!?p>  “小姐,您這是太善良了……”

  “您一片真心,別人未必領(lǐng)情……”

  “但是…..”

  “小姐,您就不要再想這些了……”

  “您吶,只管顧好與王爺?shù)年P(guān)系…..其他的事情,都無關(guān)緊要…..”

  “我…..”

  月色下,主仆兩人三言兩語地交錯(cuò)著,不知不覺語談漸淡,那惆悵的心已走進(jìn)了漸稠的夜色里….

  …..

  明月的疏離淡透似乎能照亮人滿懷悲憫的心境。此刻的暖音閣中,徽玉拖著疲憊的身子推開了藏庫的大門,這幾日為了元日入宮之事,暖音閣的所有人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今日這少年亦是與樂師舞伎們稽古了一日,渾身上下甚是酸乏不已。他關(guān)上門,走去了藏庫中,卻看見父親正在棚幾邊整理著樂器的身影。

  “回來了?”

  那老者忙著手中事,不緊不慢道。

  “嗯。”

  少年似有應(yīng)付著回應(yīng)道,往藏庫的廂房中走去的腳步卻加快了些許。

  那老者似有發(fā)現(xiàn)少年的反常,側(cè)目停下了手中的活。

  “玉兒,你…..”

  …..

  “爹,后日就要入宮了,我累了,先回房睡了?!?p>  少年打斷了宛卓生的擔(dān)憂,將那笛子放去桌上,口中卻迂回著淡然。

  “玉兒…..”

  “聽聞你最近…..與新來的那位姑娘走得甚近?!?p>  “她…..可是…..”

  女子的敏感身份與王妃的安排已讓這歷經(jīng)了世事的老者看得無比透徹。他想提醒少年,卻又因?yàn)槟怯讶伺c妻子的雙雙離世而不禁欲言又止。

  …..

  “你….可是有打算?”

  宛卓生知曉這孩子雖生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心思卻比任何人都細(xì)膩。

  徽玉甚是意外父親又提起此事,他抬眼看了看了這位至親憂慮難安的模樣,又將目光轉(zhuǎn)去了那微掩的窗邊,仿佛看見了那紙窗后似有淺淺的人影從窗欄后幽幽而過……

  “爹,您說的可是荼靡姑娘?”

  他詳裝不解道,又揚(yáng)起了滿面笑容。

  “她是王妃娘娘欽點(diǎn)的人?!?p>  “我怎敢怠慢?!?p>  “況且,為了后日殿前不出紕漏,我這不是抓緊了時(shí)間,與她再練習(xí)練習(xí)嗎?”

  徽玉嘴角不羈含笑道,卻是將心中對(duì)母親的傷懷之心漸漸重疊在了那個(gè)女人的身上。只是那笑意掩飾不去棕色瞳眸中的傷感之色,宛卓生黯然嘆息了一聲,又道:

  “你手臂的舊傷在身,凡事…..不要勉強(qiáng)自己。”

  “至于…..那件事…..”

  …..

  “爹,我回房睡覺了?!?p>  少年果斷打斷了父親的話,又揚(yáng)溢起滿面神采熠熠的神色。

  “玉兒!”

  瞧見他恢復(fù)了往日神采,宛卓生甚是無奈,他無法所控這才華橫溢,又不受任何人拘束的孩子,只能盡自己的能力去默默守護(hù)著他,此刻看著他的不在意,卻已明了幾分他心中深謀遠(yuǎn)慮的打算……

  “你替換的衣物浣洗鋪已送過來了,爹放在你房間外面了?!?p>  “爹,以后你放進(jìn)去就行,若被梨兒那些丫頭們瞧見了,可又要誤會(huì)我了?!?p>  少年不懼地笑了笑,卻是對(duì)這位“親人”的用心之處十分無奈。

  “玉兒,爹這也是…..”

  “尋常人家你這般年紀(jì)的孩子,早已就…..”

  那老者面露難色,深藏在心中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是如鯁在喉,又咽了下去。

  “這些事,您怎么又提了。”

  徽玉舒展著手臂,倒是對(duì)與老人的勸說沒有絲毫在意的模樣。他幽幽走去里間的房門口,將那衣服隨手拿起,又無奈地推開了房門。

  “時(shí)候不早了,爹。您也早點(diǎn)歇息吧。”

  他懶懶地回過頭,滿面徜徉著溫暖。

  “唉,北玉、你…..”

  還未等那老者言盡,那少年已迅速進(jìn)了房,轉(zhuǎn)身將門輕輕地合上了。

  “北玉?!”

  在這深夜藏庫的隱秘房中,背對(duì)著緊閉的房門,那女孩終能放下肩負(fù)的一切,痛楚地長舒了一口氣,而隔著薄薄紙窗外,站在燈火幽暗中的老者卻難耐心憂,放開了心中的警惕,直舒起了真言。

  窗邊,偷見的女子對(duì)這房中的一切不解地回過了頭,那不解的目光充斥在夜色中,卻充滿了迷茫。

  “北玉…..”

  那渾圓的瞳眸微凝著,已是停頓了思考。

  “這倒底是…..”

  “我與他相處了這些日子…..”

  “他到底是…..”

  “難道…..我的猜測…..”

  荼靡攥了攥手,回想著這男子與自己親密無間,暢言談?wù)摰牧?xí)舞數(shù)日,那浸習(xí)于風(fēng)月之所的心中不禁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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