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成都,在朋友高適和親戚王十五的資助下,我們在浣花溪畔建了一所草堂,算是安家落戶了。夫君給嚴(yán)武作幕僚,生活也有了著落,日子總歸安定下來,不再擔(dān)驚受怕。
鄰居黃四娘,非常熱情,和我成了朋友,她教我們四川話,還傳授我川菜的烹飪技巧和腌菜的制作訣竅,我還學(xué)會了做磚茶釀蜂蜜曬豆干,總之我們很適應(yīng)成都生活。日子雖然過得去,但孩子們多,常常有吃不飽的時候,尤其小兒子,被夫君慣得不懂父子禮節(jié),一餓就哭鬧父親,夫君看他小臉凄涼,又心疼又心酸。當(dāng)然也有風(fēng)平浪靜美好的時候,夫君不當(dāng)差空閑時就和我下棋,沒有棋盤,我就在紙上畫一副,照樣能跑馬驅(qū)車。小兒乖巧,喜歡釣魚,沒有魚鉤,自己動手敲針弄彎做釣鉤。尤其是夏天,是我們最歡樂的季節(jié)。孩子們在浣花溪里游泳嬉戲,我和夫君登上小艇,泛舟溪上,一邊看孩子們在水里洗澡玩耍,一邊飲著攜上船的茶湯蔗漿,覺得粗瓷陶碗的生活并不比玉杯玉碗的生活差。
然而好景不長,嚴(yán)武去世了,沒有故人供祿米,我們的生活一下子陷入困頓。夫君外出討生活回來,看著家里四壁空空,愁眉苦臉,我看著他,也是一臉愁容,兩人相對無言,只剩下唉聲嘆氣。茅屋住了好幾年,屋頂失修,附近的野孩子們還惡作劇,故意抽掉屋頂?shù)拿┎?,夫君身體大不如前,追趕不上那些半大小子。雨天屋頂漏雨,打濕棉被,我和夫君徹夜難眠,夫君推己及人,想到天下的寒士,寧愿殺身成仁,安得廣廈千萬間,以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夫君憂國憂民,自己這般境地還不忘為他人著想,也只有我才懂他那顆博愛之心。夫君深情,不只對家庭,對孩子對我,對天下蒼生,他都抱持熱愛,而我愛他,正是因?yàn)樗臒崆榕c仁愛。
成都生活不下去了,高適在夔州作都督,夫君又帶著我和孩子們投靠朋友。在夔州,夫君代管公田,并承包了大片山頭種果樹,躬耕隴畝,植樹造林,我們一家齊上陣。生活剛得以喘口氣,傳來了官軍收復(fù)河南河北的好消息。多年了,我和夫君都盼著回歸故里,可戰(zhàn)亂斷絕了我們的念頭,如今叛亂已定,是時候該回家了。我的愁容一掃而光,夫君卷起詩書喜得要發(fā)狂,我們計(jì)劃著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墒瞧@時候大女兒病了,我們耽擱了一些時間,直到女兒痊愈,我們留下大兒子宗文照顧大女兒鳳兒,帶著二兒子宗武和小兒子小女兒乘舟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