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想躲著那人，終究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此時劉一人在齊朝暮的公寓樓下，已經(jīng)徘徊了半個小時，她還在踟躕，上一次面紅耳赤的分開后，這一次見面，應(yīng)該要換上一副怎樣的臉皮，劉一人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情況。
“小姐，您不進去？”公寓保安看到劉一人拉著行李站在大廳許久，感覺有些可疑，可又有公寓的門禁，想必應(yīng)該是公寓里的住戶，來回揣摩，還是出于責(zé)任心，上前詢問了一句。
“哦，沒有，我馬上進去的?！眲⒁蝗丝吹奖０?，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兒站了很久，趕緊拉著行李箱進了電梯，按下了頂樓的按鈕。
劉一人推開門的時候，張姨聽到了響聲，第一時間迎了出來。
“夫人，您終于回來了?！睆堃棠樕洗认闇睾偷男θ荩幌駜扇顺醮我娒?，上前就要接下了劉一人手中的行李箱。
“嗯?！眲⒁蝗藚s沒有張姨這樣自若的神情，微微笑著點了下頭。不過經(jīng)這一問，她大概知道了眼前這個六十來歲的老人，是來照顧剛做完手術(shù)的齊朝暮的。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眲⒁蝗讼乱庾R的覺得不妥，握著箱子的手沒有松開。
“我也是第一次見夫人，之前一直在老宅，這次先生做手術(shù)，我不放心別人照顧，就過來了，夫人叫我張姨就行?！睆堃涕_門見山，解釋了劉一人的疑惑，接著說道，“夫人還沒吃晚飯吧，先生交代了幾道菜，說是夫人愛吃的，已經(jīng)做好了，夫人是否要先吃飯呢？”張姨也沒強求，說話之間已經(jīng)松開了扶住箱子的手。
劉一人尋著張姨指的地方望去，那里正好是飯廳，果然有四盤菜整齊的擺在桌上，糖醋排骨、清蒸秋葵、紅燒豬蹄，還有一個小炒茼蒿，果然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謝謝張姨，麻煩了?！眲⒁蝗顺醮我姀堃蹋膊幻饪蜌庖痪?。
“夫人言重了，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先生剛睡著沒多久，夫人不必著急，慢慢吃?！睆堃陶f著還是將劉一人的行李箱接過來放到沙發(fā)邊上，引著劉一人在飯桌前坐下，“我晚上要回一趟老宅，去菜園摘一些菜，先生還交代了幾樣?xùn)|西讓我拿，明天趕到中午回來給先生做中飯，先生也沒讓別的人過來，說是晚上夫人會回來，那就麻煩夫人照顧一下先生的飲食。”
“張姨放心，我會做好的?！眲⒁蝗丝粗?，微微點了點頭。
“廚房里的菜粥是先生的，還有蘿卜排骨湯，都是先生要喝的，都很清淡，他能吃的東西不多，連著吃了三天的蘿卜排骨湯了，鬧著要吃有味兒的，可是現(xiàn)在身體恢復(fù)的不好，也不敢給他吃，要是先生沖夫人撒嬌，夫人可千萬別同意啊，畢竟身體為重。”張姨仔細(xì)叮囑著，劉一人聽的一愣一愣的，感覺張姨口中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齊朝暮。
“放心吧，張姨，保證完成任務(wù)?！眲⒁蝗寺犕陱堃痰亩冢睦镉X得好笑，嘴上的話也變的俏皮了些。
“那我先下去了，司機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睆堃袒砣坏男χ?，說話輕柔沉著，不是眼角的紋路，劉一人都看不出眼前這個慈祥的老人的年齡。
“張姨慢走。”劉一人朝她揮了揮手，張姨笑著便出門了。
張姨走后劉一人輕呼出一口氣，剛才還是有些緊張，但隨之放下的心在一想到馬上要去見齊朝暮又提了起來，嘴里的飯菜很香，可見張姨的手藝很好，可是劉一人一時也食不知味，比起齊朝暮這個大麻煩來，所有東西頓時都沒了色彩。
“天哪，我怎么把菜都吃光了？”劉一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個盤子都只剩下醬汁了，她很不可思議的看著空空的盤子。
這下好了，已經(jīng)沒有能退縮的余地了，菜都吃光了，還要干什么呢，再不去見齊朝暮怕是說不過去了。劉一人起身去廚房盛了碗蘿卜排骨湯，放了兩塊蘿卜和一塊排骨，最后看到菜粥，又盛了半碗，端到了樓上。
房內(nèi)很安靜，什么動靜都沒有，劉一人深吸了一口氣，敲了兩聲房門。
“進?！甭牭介T內(nèi)傳出的聲音，劉一人輕輕推開了門。
齊朝暮半躺在床上，眼睛睜得不大，半睜的眼睛透出一股無力的感覺，臉色雖沒有張姨說的蒼白，但也沒多少血色，嘴唇冷白偏灰，整個人都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看到劉一人站在門口，齊朝暮的瞳孔震動了一下，沒來得及察覺就收回了，所以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怔怔地看著劉一人。
設(shè)想過很多種見面的場景，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此時的齊朝暮，就像病榻垂久的病人，波瀾不驚，沒有生機。劉一人的心里松動了，離開之前，切斷了自己所有后路，決絕果敢，回來之前，也告誡自己，不能再懦弱忍讓，可是再見到這個人時，心里還是震動了一下。
此刻，這個從前強悍的人如此憔悴，心里的那點防備不擊而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比起剛剛緊繃的表情，臉色已經(jīng)柔和了很多。
“回來了。”倒是齊朝暮先開口了。
聲音有些虛弱，沒有了之前的中氣，加上長時間不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滯結(jié)。
“嗯?！眲⒁蝗溯p輕的應(yīng)了一聲，走到床前，“張姨回老宅了，讓我把你的晚飯送過來?！比缓髮筒酥喾旁诖差^柜上。
“好?！饼R朝暮說了聲好，也沒見什么動作。
“你怎么，不吃??？”過了一會兒，劉一人看齊朝暮沒有動靜，疑惑地問道。
“你喂我?！饼R朝暮目視前方，毫無感情的說出了這三個字，其實內(nèi)心是慌亂矛盾的，他不敢看劉一人，怕她不答應(yīng)，又怕她答應(yīng)了。
“?。俊眲⒁蝗艘詾樽约郝犲e了，疑惑地彎了彎腰，湊近了一些，睜大眼睛確認(rèn)。
“我沒力氣?！饼R朝暮表情生硬的蹦出了四個字。
“哦，好?！眲⒁蝗诉@才反應(yīng)過來，倒也沒了見到齊朝暮之前那么緊張，將一旁的椅子拖過來，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菜粥。
兩個人都有些機械，大氣都不敢踹，一個不停地喂，一個不停地吃，很快，半碗菜粥就吃完了。
一來一回的喂食和吃食之間，齊朝暮基本上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不似剛才那么慌亂了。
“我不想喝湯。”齊朝暮喝完了半碗粥后，劉一人無縫銜接地端起了蘿卜排骨湯就要喂齊朝暮，齊朝暮冷不丁的蹦出這五個字后，再也不張嘴。
“這個湯，張姨說，一定要喝的，不然，不然的話，病好不了。”略帶緊張的心情，加上齊朝暮出其不意的反應(yīng)，劉一人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半天擠出來的話，好像也毫無邏輯。
看到齊朝暮還是半天沒反應(yīng)，劉一人只得生硬的舀了一勺湯送到了齊朝暮的嘴邊。
“不喝?！饼R朝暮緊緊抿著嘴巴，固執(zhí)的說。
“這個湯不燙的?！眲⒁蝗藢⑸斓烬R朝暮嘴邊的勺子收了回來，放回碗里攪拌了一下，“喝了這個病才會好的快啊?！笨吹烬R朝暮這樣的小孩脾氣，劉一人想起了張姨的話，這人居然還真的鬧脾氣，要不是自己答應(yīng)了張姨，真的想放下湯碗轉(zhuǎn)身就走，可現(xiàn)在顯然不行，她依然束手無策。
“不想喝?！饼R朝暮還是沒有妥協(xié)。
“那你怎樣才肯喝？”劉一人換了副腔調(diào)，也不似剛才輕聲細(xì)語了。
“我不喜歡吃蘿卜，這個湯有蘿卜味兒。”齊朝暮說出了不喝湯的原因。
“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必須得吃蘿卜，等到你病好了，你就算把全世界的蘿卜都拔了，那也是你的事兒?！眲⒁蝗苏Z氣變的生硬起來。
“那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饼R朝暮心知再這樣僵持下去，怕也落不到好處，趕緊見好就收。
“什么條件？”劉一人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小小歡呼了一下，嘴上還是不冷不熱的語調(diào)。
“我還沒想好，我想好了再告訴你?！饼R朝暮說著，張開了嘴，示意劉一人可以喂他了。
“那你的條件要合理，違法的事情我可不干?！眲⒁蝗穗m然嘴上說著，看到齊朝暮終于張嘴了，趕緊舀了一勺湯喂給齊朝暮。
“不會?！饼R朝暮眼里閃過一絲開心得意。
齊朝暮將一碗蘿卜排骨湯喝完后，也將兩片蘿卜和一塊排骨吃的干凈，劉一人心里只道大功告成，卻不知道，這是齊朝暮生病以來吃飯最為配合的一次。
她收起碗筷，準(zhǔn)備出去，齊朝暮喊住了她，“你去哪里？”心頭忽然的緊張，自己都嚇了一跳，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劉一人。
“我去把碗筷洗了?！眲⒁蝗擞行┠幕仡^看他。
“哦?！饼R朝暮自覺自己反應(yīng)有些過度，尷尬的低下了頭，然后緩緩地將頭靠在床頭，悠悠地閉上眼睛說道，“你洗完碗后幫我倒杯水上來，我要去一去嘴里的蘿卜味?！?p> “好，等會兒我拿過來?！眲⒁蝗藨?yīng)聲推門出去了。
劉一人還在洗碗，齊朝暮的電話就打來了。
“怎么還沒有上來？”接通電話，就聽到齊朝暮不耐煩的聲音。
“馬上?！眲⒁蝗诵睦镏保布涌炝耸稚纤俣?，端了杯水急匆匆地走進齊朝暮的臥室，“我兌的溫水，現(xiàn)在就能喝?！彼龑⒈舆f到齊朝暮面前，解釋道。
“還要喝?！饼R朝暮一口氣將一杯溫水全部下肚，再次把杯子遞給劉一人。
“哦?！眲⒁蝗穗m然應(yīng)聲了，卻也一時有些愣住，這人不是剛剛喝了一碗湯嘛，居然還能喝兩杯水，但總歸只是心里疑惑，沒有問出聲來，還是下樓去拿水了。
“這個比較燙，我放這兒了，你等會兒喝。”劉一人將水杯放在床頭的柜子上，叮囑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去哪兒？”齊朝暮又喊住了劉一人。
“我去下面客房，今天剛回來，要收拾一下，房間好久沒用了。”劉一人回過頭來解釋。
“你，晚上，不在這兒睡嗎？”齊朝暮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說出來，語氣里透著莫名的委屈。
“在這兒睡，嗎？”劉一人一下子更懵了。
“你睡客房，我晚上要是渴了，怎么找你？”齊朝暮說到這里，倒也理直氣壯了起來。
“那，我沒回來的時候，你晚上怎么喝水的？”劉一人疑惑地問道。
“我，就渴著?！饼R朝暮著實沒想到劉一人會有這么問，以前她都是說什么就做什么的，情急之下，勉強給出了一個理由。
“其實，你也可以跟以前一樣的。”劉一人也不是忍心讓齊朝暮渴著，只是要睡在一個臥室，那她肯定無所適從，必然是做什么，錯什么。
“我現(xiàn)在，還是個病號?！饼R朝暮語氣竟然委屈了起來，聽的劉一人一身雞皮疙瘩，心想這人只是動了個手術(shù)，難不成連性情都變了。
不過回頭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