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一擊必殺
沉墨往下面看了一眼。
林遠正和修羅城的三名守衛(wèi)纏斗,看上去游刃有余,以一敵三也不落下風(fēng)。
傳言不錯,這人的確有兩把刷子,看來沒找錯人。
她戴上易容面具,保險起見還用了張?zhí)丶夒[身符(隱身時長可達十秒),從窗口翻入樓閣頂層。
里面空間并不大,四個角落里擺放著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的石像,石像上各托著一只發(fā)光的珠子,勉強照亮了這個房間。
正對門的前方有一個小平臺,但上面空無一物。
實際上,整個房間里都空蕩蕩的。
沉墨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瞳孔已變成紅色。
目光從房間左側(cè)緩緩向右移動,最終定格在平臺后的版畫墻壁上。
狐妖是用幻術(shù)的好手,也擅長看破幻術(shù)。這種把戲不在話下。
她走到墻壁前,伸手按在上面。
墻壁像水面一樣蕩開一圈圈漣漪,然后整個消失不見了,露出后面隱藏的區(qū)域。
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沒有任何裝飾。
里面并排著三個圓柱形玻璃容器,大概是類似結(jié)界的東西,里面各有一道身影,都是半透明、不完整的形象。
像三個幽靈。
“幽靈”們靜靜地懸浮在容器中,一動不動。
沉墨走到其中一個機械師“幽靈”面前,伸手拍了拍容器。
機械師“幽靈”打了個激靈,睜開了眼睛,表情迷茫呆滯。
“你還記得我嗎?”沉墨湊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們之前見過,就在海角監(jiān)獄附近。”
“幽靈”看著她,似乎不理解她的話,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一些無意義的語氣詞。
沉墨繼續(xù)說道:“你說你是現(xiàn)實世界的玩家,被困在了游戲世界,求我救你出去……”
“幽靈”的眼睛忽然睜大了。
“救我……”他似乎用盡全力說出這兩個字,“沒辦法……離開……”
“冷靜,我會救你出去的?!?p> 沉墨右手一彎,伸出無根尖銳的利爪。
唰!
容器外壁上卻連個印子都沒留下。
或許有機關(guān)控制?
“我需要知道,你是怎么被困在這里的,你現(xiàn)實中的身體發(fā)生了什么?”
“幽靈”似乎根本沒聽到她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重復(fù)著“救我”兩個字。
“你認識一個叫‘沉玉’的槍修嗎?他的真名叫陳羽,或許跟你一樣……”
話音未落,身后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沉墨猛地回頭一看,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穿著赤紅色的武士盔甲,戴著額生兩角的能面具,手握一把血紅色的修長太刀。
他頭頂上的名字是日文的,系統(tǒng)直譯過來是“般若”。
“糟了……”
沉墨心里暗道不妙。
來之前她查過修羅城的資料,這人是“修羅城七人眾”之一,在武士榜上排行前十。
為了保險,她特意挑了一個城主和七人眾都不在的日子行動,這家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難道情報有誤?
不過眼下沒時間多想了,待在這個狹窄的空間里基本上是死路一條。
她腳下一踏,箭步?jīng)_了出去,正要轉(zhuǎn)身往窗外跳,忽然“轟”的一聲,一發(fā)手炮炮彈直接轟在她身上,給她打出了僵直。
般若追過來,手中太刀縱劈下去。
還好武士行動比較遲緩,沉墨一個翻滾,勉強躲過這一刀。
滾到一旁后,沉墨立刻跳起來,掏出一支笛子,剛湊到嘴邊,太刀緊跟一個橫劈。
沉墨向后跳開,但太刀這次攻擊卻揮出了一道半月形氣斬。沉墨正面接下這招,血量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
般若沒給她喘息的機會,幾步追到她身前,刀身泛著紅色光芒,好像一瞬間寬了許多,對著他使出一招上撩斬。
呼——
刀身勢大力沉地從她身上砍了過去。
卻見沉墨身形虛幻地扭動了幾下,原地消失了,緊接著出現(xiàn)在窗口附近。
好險!
然而她立刻意識到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只見般若雙腳一前一后站定,收刀入鞘。
這姿勢很明顯就是【見切斬】。
沉墨心里嘆息。
看來是要死出去了。
其實就這樣死出去還算好的,就怕他們用什么辦法困住自己。
這地方屬于野區(qū),沒辦法正常下線。
當然可以強制離線,但那樣一來自己的角色將喪失行動能力,變成一個任人宰割的活靶子,沒什么意義。
般若拔刀的同時,身體猛地向前突進,拉出一道紅色刀光。
鐺!
太刀并沒有砍到她身上。
沉墨定睛一看,雇來的那位殺手擋在了她面前,豎起手中長槍,擋住了般若的見切!
林遠長槍一挑,擋開了太刀,槍頭刺向般若。
般若向后跳開,冷笑一聲,嘰里咕嚕地說了一串什么。
用的是日語,林遠完全聽不懂。
“他說‘還不錯嘛,這么快就擺脫他們了’?!背聊阍诹诌h身后翻譯道。
林遠也有樣學(xué)樣地以冷笑反擊:“索然無味,甚至都沒爆點好東西?!?p> 沉墨隨即用略顯生澀的日語翻譯了回去。
“翻譯就大可不必了,”林遠說道,“你要找的人呢?”
“已經(jīng)找到了,但是……”
這時,呼啦一聲,門口又進來五名組織成員。
“我們走?!背聊麛嗾f道。
“你先走,我留下?lián)跻粨??!绷诌h說道。
“……”
沉墨也不再多說什么,反正她留下也幫不上什么忙。
當即用了張隱身符,從窗戶跳了出去。
般若厲聲說了句什么,隨即揮刀來砍,五名組織成員也同時攻了上來。
林遠長槍一震,槍身上的藍色流火一下子變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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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墨取下易容面具,回頭看了一眼。
更多的修羅城守衛(wèi)正從樓閣外面踩著一層層屋檐朝樓頂聚集。
“……”
沉墨加快腳步朝城外奔去。
建筑失火加上有人闖進主閣,修羅城內(nèi)現(xiàn)在一片混亂。
城門守衛(wèi)現(xiàn)在巴不得不相關(guān)的人趕緊離開,所以出城基本上沒什么阻礙。
沉墨離開修羅城后一路不停地跑去了島上最近的復(fù)活點。
大約五分鐘后,林遠出現(xiàn)了。
卻不是復(fù)活,而是從修羅城方向趕來的。
“你沒死?”沉墨有些詫異。
“是啊。話說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不會就是那個叫‘般若’的家伙吧?”林遠問道。
“當然不是?!背聊烈髁似?,好像終于下定決心,說道:“好吧,我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你?!?p> =====
“你是說,有玩家被困在了游戲世界里?”林遠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她的話,“就像……刀劍神域那種?”
“我是在海角監(jiān)獄附近遇到他的,起初以為是NPC,但交談以后發(fā)現(xiàn)……他應(yīng)該是玩家沒錯。我本想進一步了解事情經(jīng)過,但很快,修羅城的人出現(xiàn)把他帶走了?!背聊戳肆诌h一眼,繼續(xù)道:“我知道這聽上去很玄幻,你也許不信……”
“我信?!?p> “……真的?”
“你花那么多錢雇我來,應(yīng)該不會就是為了騙我吧?!?p> “……嗯。”
“你有沒有想過……呃,報警?”
“你覺得有人會信嗎?”
“也對哈?!?p> “就算要報警,也得在掌握足夠的證據(jù)以后?!?p> “來幽州吧?!?p> “幽州?”
“嗯。有一個神秘部門,肯定會對這件事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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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
砰,砰,砰,咣,砰砰砰……
林遠站在陽臺上,刷著牙,看向下面籃球場地上練習(xí)投籃的女生。
蔡庸的女兒,秦鶯說,她叫蔡琳。
天氣轉(zhuǎn)冷,她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
自從秦鶯告訴他有關(guān)蔡琳的事,林遠對她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感激?
或許有點,畢竟那時候就是她發(fā)的警告短信,所以自己才能提前戒備。如果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不定就直接被稀里糊涂地打死了。
但是,林遠又忍不住去想,她顯然早就知道暗殺計劃,完全可以提前警告部門。
但是她沒有,而是選擇在危急關(guān)頭發(fā)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或許她并不是真心實意想救林遠,只是為了安慰自己,免得因為什么都不做而良心不安。至于林遠能不能活,看天意。
這么一想的話,似乎不該對她抱有什么善意。
但,林遠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討厭不起來,反而有些可憐她。
據(jù)說她戴著的那條手鏈是蔡庸上山求來的祈福手鏈。一個科研工作者,卻信這種鬼神之說,也算是背叛自己的信仰了吧。
而恰恰正是這條獨特的手鏈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里暴露了她,進而引出了蔡庸……她內(nèi)心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不想蔡庸繼續(xù)做壞事,另一方面又不忍心告發(fā)自己的父親……想必也是很煎熬。
林遠洗漱完畢,給秦鶯發(fā)了一條消息:“我今天做什么?”
秦鶯只回了兩個字:“照常?!?p> 照常啊……就好像計劃跟他沒有關(guān)系一樣。
像個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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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nèi)靶場里,槍聲此起彼伏。
一摘下耳罩,耳膜就被震得發(fā)癢。
“你有心事?”
林遠中途休息的時候問道。
許立恍惚了一下,擠出一個淺笑:“沒有?!?p> 林遠定定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追問。
這幾天他狀態(tài)好像一直不太對勁,絕對是有什么心事。
但他不愿意說,林遠也不好追問。畢竟是個人隱私。
“你進步很快,比我當時學(xué)得快多了?!痹S立笑道。
“師父教得好?!绷诌h謙虛了一句。
“……能做你師父,我很榮幸?!痹S立沉默片刻,又說道:“如果你專心訓(xùn)練,一年后絕對會是畢業(yè)生里最出色的那一個。”
“別,我可不是那塊料?!?p> “是啊……有機會還是遠離這個領(lǐng)域吧,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
林遠休息了一會兒,起身朝衛(wèi)生間走去。
其實今天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滿腦子都在想秦鶯那邊進展如何。
局已布好,今天收網(wǎng)。
所謂的一擊必殺。
雖然不知道他們這段時做了那些準備工作,不過眼下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們了。
林遠剛解開腰帶,忽然感覺身后有動靜,回過頭,看到了詭異又莫名其妙的一幕:許立正被一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大漢死死按在地上。
頓時尿意全無。
林遠注意到,許立戴著一副黑手套,手里還握著一根鋼絲。
“……”
TM的。
感覺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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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庸看著闖進來的幾人,有點惱怒。
“實驗室外人不能隨便進!連防護措施都沒有,一幫粗人!”
秦鶯朝身后兩人示意了一下,說道:“蔡博士,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p> 兩人站到蔡庸身后,儼然一副押送的架勢。
實驗室里幾個工作人員都被眼前這一幕搞懵了,站到一旁面面相覷。
蔡庸皺了皺眉:“理由?”
秦鶯微笑:“真的要讓我們幫你體面?”
蔡庸立即說道:“王部呢?我要見他?!?p> 秦鶯說道:“王定遠涉嫌收受賄賂,已被隔離調(diào)查?!?p> 蔡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有些失神,抬起頭來看著秦鶯:“你可真是不近人情啊,連你師父都……”
秦鶯走到他面前,俯視著他,表情冷如寒冰:“走,馬上。”
“好好好?!?p> 蔡庸嘴里嘟囔著,把手伸進了口袋里。
秦鶯立刻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從口袋里拽了出來。
蔡庸手里握著手機,已經(jīng)按下了發(fā)送鍵。
迎上蔡庸挑釁的目光,秦鶯臉上浮現(xiàn)出難以掩蓋的怒色,還有……殺意。
“你們帶他走!”
說著已經(jīng)沖出實驗室。
=====
林遠和犬牙并排坐在宿舍的桌子上,氣氛有些凝重。
“你……還好吧?”犬牙小心翼翼地問道。
“完好無缺?!绷诌h回答。
“我的意思是,心態(tài)上……”
“嗨,我沒那么脆弱?!?p> “……”
“……”
“所以,他之前一直在假裝嗎?那裝得也未免太好了吧,職業(yè)演員都沒他會演?!?p> “未必。至少開始那幾天,他應(yīng)該沒想殺我?!?p> “……”
“你瞅啥?”
“我是覺得奇怪,你怎么好像比我還淡定啊?!?p> “我說習(xí)慣了你信嗎?”
“大哥,你別笑了,有點瘆得慌。你真沒事嗎?心理上的……”
林遠笑得更明顯了,伸手拽過一旁的腰包,說道:“給你看樣?xùn)|西……”
剛拉開拉鏈,宿舍門開了。
一個穿黑風(fēng)衣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也不進來,就站在那里,兩手插兜,跟個模特兒似地,靜靜地看著他們。
林遠認出他就是聚餐那天跟在蔡庸身后的那個酷男,心里頓時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
秦鶯,老子信了你的邪!
這就是你說的處理妥當?
犬牙沒認出他來,問林遠:“認識?”
林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說道:“嗯,你先回去吧,我跟他有事要談。”
“好吧?!?p> 犬牙跳下桌子,走到門口,無意中往旁邊一瞥,正看到酷男往外抽手。
他手里握著一個什么東西,黑乎乎的,像……
槍托。
犬牙腦子“嗡”地一聲,轉(zhuǎn)身一把抱住酷男,同時腿往他身后一別,試圖將他扳倒。
酷男一個扭身,直接掙脫了出來,手握槍托往他后頸上一砸,犬牙悶哼一聲,撲倒在地。
林遠呼吸逐漸急促,眼睜睜看著槍口離他越來越近。
他從來沒有感覺死亡離他這么近。
就連餐廳那次都沒有。
這次,他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他和敵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隔!
一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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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鶯雙手握槍,以最快的速度沖上三樓。
“砰!”
一聲槍響從宿舍里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