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出來就看到林鳶一動不動。
想起剛剛的聲音,他知道林鳶已經(jīng)曉得里面的人是誰。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該說啥。
她的爹在他家和他娘……
換作誰,也接受不了。
之前聽到她告狀,害林彥白被打個半死。攢了滿肚子火出來想要罵的她的話也卡在喉嚨吐不出半個字。
還是林鳶先緩過神,看著柱子問道?!傲终駯|前兩天是不是也在你家?”
她的眼神太認(rèn)真,太純凈,看的人不忍說謊。
柱子點點頭,從喉嚨里溢出個“嗯”。
在他以為林鳶會大喊大叫,會沖進去發(fā)火時,沒想她卻說。
“他來這三天給了你娘什么,錢還是糧?”
這話聽著有種侮辱的味道,林鳶怕他誤會,趕忙說?!拔覜]有看不起你娘的意思,我是說來找你娘都要給……”
哎呀,這話怎么就說不清呢?
林鳶急得想抓頭。
柱子從小什么難聽,惡毒的話沒聽過?看林鳶緊張的模樣,不在意的說:“你說的也沒錯。家里這兩天沒多吃的,應(yīng)該給的是銀子。不過具體給了多少,只有我娘知道?!?p> 什么樣的情況才能用這么平靜的語氣講出這樣的話。
林鳶怕他是對柳寡婦有恨,不忍心開導(dǎo)兩句。“你家沒田沒地,你娘做這個也是為了養(yǎng)你。誰都可以罵她,恨她,只有你不能?!?p> 是社會的問題。
這里沒有選擇給女子。
上位者他們設(shè)置了許多的框框架架,把女人困在中間,讓她們無法掙扎。
柱子就這么看著林鳶,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種話。
之前以為她不會異樣的眼光看自己可能是還不懂這里面的事。
現(xiàn)如今,她能句句問到點上,又怎會不懂?
很少有人提到他娘眼里不會有厭惡。林鳶不僅沒有,還寬慰他,讓他不要怨恨。
鼻子開始酸酸,是一種被人接納的感覺。
林鳶眼下事多,沒空管他的心里情緒,拿了鐮刀和背篼就走。
有些話,旁人說一遍就夠。
他若是個有心的,旁人不說自然也懂。他若無心,旁人說爛口舌,也只是恬噪。
背簍里面空空,竹條的縫隙里卻夾了些豬草的碎葉。
想來原本的背簍是裝滿了的,只是后來又被人全倒出來。
因為什么,林鳶心虛之下也裝不知道,背著空的便走。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林振東的銀子會不會是那畜牲給的?
那畜牲對玉娘做的事,林振東又知不知情?
一直到地里,她也沒想明白,或則說,她不敢深想。
如果是,那對玉娘來說就是滅頂之災(zāi)。
林振東能為了銀子把她給那畜牲,也能為了銀子給第二個畜牲。
她能想辦法收拾那畜牲,可林振東,她要怎么搞?
看著地里手上動作不停,還笑問玉娘累不累的林溪,林鳶頓時喉嚨發(fā)澀。
本來早上的事就難以啟齒,現(xiàn)如今,她又怎么敢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她?
林溪不是她,沒有在現(xiàn)代生活過,沒有見過網(wǎng)絡(luò)上各種奇葩,毀人下限的事。她怎么能接受得了那樣的事?
她會瘋的。
玉娘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們,手不自覺慢慢捏緊,僵硬著身子不敢回頭。
直到聽到大丫的那句“二丫”,才松下一口氣,轉(zhuǎn)頭對著林鳶笑著說:“二丫,回來了?”
“嗯?!绷著S心不在焉的應(yīng)了聲。
林溪見她這失魂落魄樣,心下?lián)?。趁玉娘不注意,湊到她耳邊,悄聲問道:“怎么了,是不是他們欺?fù)你了?”
柱子跟林彥白的關(guān)系好,村里人盡皆知。
曾經(jīng)有一次,李二狗說了句林彥白的壞話,剛好被柱子聽到。結(jié)果就是,少了兩顆門牙。
林鳶搖頭。“沒有?!?p> 林溪不滿她的隱瞞,情急之下語氣也有些沖?!澳悄愕降资钦α耍俊?p> 怎么出去了一趟,人就變得失魂落魄?
大聲引來玉娘的注意,她以為兩姐妹是吵架了,便對著林溪批評兩句?!按笱荆闶墙憬?,要好好說話?!?p> 從下午到晚上,林鳶一直有意避著林溪,就連往常上了床,會聊幾句的習(xí)慣也取消了。
林溪轉(zhuǎn)頭想跟她說話,看到的是緊閉的雙眼,沉重的呼吸。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早上出門還跟她說親密話的妹妹突然變得不搭理她?
回想這么多年自己對二丫的疼愛,再想想她有意躲避自己的行為,心就揪揪的疼。
月光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無聲流進發(fā)絲,消失不見。
林鳶心里遠(yuǎn)沒有面上那般平靜。
沒有了眼睛看物,其他的感官越發(fā)靈敏。
哪怕林溪在盡力壓制,她依舊能聽到抽泣聲。
她的眼淚變成熱油流進她的心里,炸開一大片。
就這樣,往日親密的兩姐妹背對而睡,窄小的床硬是被隔出條分界線。
一人面上流淚,一人心里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頌貘f的叫聲。
烏鴉在現(xiàn)代是一種寓意很不好的鳥,碰見它便會有壞事發(fā)生。
現(xiàn)如今,什么樣的壞事能有現(xiàn)在壞?
林鳶緩緩睜開眼,坐起來,輕嘆口氣?!敖?,我肚子痛,陪我去上趟茅房。”
林鳶從沒半夜去過茅房,小便房間有夜壺。
林溪知道她這是要說了,抹了抹眼角的淚,趕忙起床穿衣服。
皎潔的月光從窗戶透進,正巧照在她上揚的嘴角。
鄉(xiāng)村的夜晚有些寒冷,一陣涼風(fēng)吹來,林鳶不禁緊了緊衣襟。
她們沒有去茅房,而是趁著月光來到塊空地。
這地四處空曠,月光明亮,不用擔(dān)心會有人偷聽。
在正式說之前,林鳶又認(rèn)真的問了遍。“姐,你確定要知道?這件事會讓你很痛苦,很痛苦的?!?p> 林溪寵溺的望著她,眼眸無所畏懼。“二丫,我是你姐姐,不管是什么樣的事,我都應(yīng)該知道。”
好吧。
夜色中,只見林鳶的小嘴一張一張,對面的林溪的臉一點點變白。
“二丫,放開,我要去殺了他,殺了他?!?p> “姐,想想娘,你不能去?!绷著S死死抱住她的腰不放。
她知道她的感受,看到的時候她也恨不得出去殺了那個畜牲。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