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廳出來,往東轉(zhuǎn),通過一條東西向的穿堂,不多久就來到一個不大的院落中。院里兩畦花草幾盆盆栽,前面是三間正房,兩邊廂房各四。
墨非毓由蕭錦弘陪著走在最后,低聲問了句:“你覺得,劉府比趙府如何?”
“別說趙府,很多知縣也比這里宏闊多了,難得劉大人如此清廉……哎……”蕭錦弘搖了搖頭,悶悶地加快了腳步。
夫人的房間已經(jīng)戒嚴(yán),大家進(jìn)屋后,首先看到了房梁上隨風(fēng)輕擺的白綾,以及地上老馮的尸首。
管家道:“老奴把夫人扶出去以后,讓人把老馮放了下來,其他的,都沒有動過?!?p> “請大家都站到一邊。錦弘,你檢查一下房間和門窗,還有北墻的梯子。”墨非毓吩咐完,俯身檢查老馮的尸首。
“怎樣?”直到墨非毓站起來,管家才發(fā)問。
“老馮面部發(fā)青,舌頭僵直,確是氣滯而死,脖子兩邊都有抓痕,說明老馮當(dāng)時掙扎過,符合自盡的特征,從脖頸勒痕的深度和寬度來看,也正是梁上白綾所致?!?p> 管家皺眉想了一想,道:“也就是說,老馮確是懸梁自盡的,那幾位大人剛才的推斷如何解釋?”
墨非毓緩緩起身,打量著老馮的尸首,沒有否定他的說法,但也沒肯定。
“先生,查看過了,”蕭錦弘從門外進(jìn)來,“房間門窗都關(guān)著的,沒有被破壞的跡象,其他地方也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北墻上確實有一架竹梯,看來,老馮就是從梯子上爬進(jìn)房間的?!?p> 墨非毓打量了整個房間后,又仔細(xì)查看了白綾,還伸手拉了一拉,最后視線落到倒在地上的板凳上。
“把凳子扶起來?!?p> 蕭錦弘有些納悶,輕輕將板凳扶了起來。
那是一根磨得甚是光亮的高木凳,大約兩尺來高。
蕭錦弘比了一比,道:“老馮六尺多,墊著腳剛好夠著,”
“把當(dāng)時守在門外的丫鬟叫過來?!?p> “你們兩個,進(jìn)來?!眱蓚€婢女就在門口候著,管家當(dāng)即吩咐兩人進(jìn)屋。
“夫人暈倒時,是你們守在門口?”
兩人一齊點頭,其中一個臉色煞白,望著白綾瑟瑟發(fā)抖,另外一個膽子大得許多,偷偷打量著墨非毓。
“你們中途有沒有離開過?”
那膽大的婢女道:“夫人摔倒了,奴婢和蓮兒都很擔(dān)心,誰也沒離開過?!?p> 墨非毓的目光落到那個叫蓮兒的婢女身上,她也點了點頭。
“在夫人大喊之前,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膽大的婢女歪著頭想了想,道:“奴婢怕夫人叫我們,都留神屋內(nèi)動靜,沒聽到什么聲音啊?!?p> “你們當(dāng)時在哪里?”
大膽的婢女幾步走到門口:“我在這里,蓮兒在這里?!?p> 墨非毓的目光重新回到在那條木凳上。
蕭錦弘見他似乎很在意那條木凳,俯身去仔細(xì)看了看:“難道先生覺得這條凳子有什么問題?”
墨非毓伸出手扶住板凳,輕輕一推,“砰”地一聲,木凳倒在地。
這一聲響動靜很大,大家都明白過來,老馮如果是踩在這根凳子上懸梁自盡,那這根凳子倒下時兩個婢女不可能聽不到。
管家道:“會不會是她們太害怕沒注意?”
膽大的奴婢道:“那時候奴婢又不知道老馮死了,有什么怕的?!?p> 蕭錦弘將木凳扶正,重又輕輕推倒,這聲音確實在很遠(yuǎn)的地方也能聽見。
“這就奇怪了,”管家想了一想,“人是上吊死的,卻不是踩著這條凳子上去的,那這么高老馮是怎么上去的?而且如果不是踩著凳子,這條凳子放在這里干什么?”
蕭錦弘也皺著眉道:“先生怎么會懷疑,凳子倒下的時候兩個丫頭沒有聽到聲音?”
大家目光都落到墨非毓身上。
墨非毓看了看房梁,道:“去外面看看?!?p> 從南門繞到東墻,墻角植著一些花草,并無踩踏痕跡,墨非毓看過后,又來到北面,這里是一片草地,時值初春,新綠滿目,望之怡神。
墻邊放著一架梯子。
“我上去看看?!?p> “等等!”蕭錦弘正要上去,墨非毓一把拉住他,“梯子換個位置?!?p> “哦?!笔掑\弘小心翼翼端起梯子挪了個位置,手腳并用爬上去。
一上去,蕭錦弘就興奮地道:“屋瓦被動過?!?p> “揭開看看,仔細(xì)點?!?p> 蕭錦弘揭開瓦片后,往里張望了一陣,許久沒有說話。
“有問題嗎?”
“奇怪,這里離地面這么高,老馮不可能從這里直接跳下去啊。”
“其他地方呢?”
“房梁上積灰很厚,但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p> “下來吧。”
蕭錦弘緩緩下到地上,拍了拍手道,“先生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你把梯子拿開。”
“哦?!?p> 蕭錦弘挪開梯子,墨非毓蹲身查看了一下,很快就站起身。
“已經(jīng)可以確定,老馮是被人謀殺?!?p> “?。俊北娙硕际谴篌@,又開始議論起來。
蕭錦弘也蹲身下去,仔細(xì)地查看墨非毓剛才看過的地方,因為幾天沒下雨,地上并沒有留下任何腳印,無法判斷是否有人,有幾個人來過。唯一的痕跡是竹梯留下的兩個的凹洞,他查看了一番后,忽然將目光落到了原來放梯子的地方。
“我明白了!”蕭錦弘幾乎是跳了起來,指著凹洞道,“你們看,這是我剛才上去留下的,這是原來的,我比老馮重不少,還在梯子上站了很久,但是遠(yuǎn)沒有這邊這兩個深?!?p> 管家道:“這能證明什么?”
“很簡單,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只會有兩種可能,一是兩個人同時登梯,二是兇手殺了老馮后想辦法背上去。”蕭錦弘一面分析一面道,“上去以后,兇手將準(zhǔn)備好的白綾拋到大梁上,然后再將老馮掛上蕩過去。這也就能夠解釋老馮沒有跳下去,房梁上也沒有任何痕跡,兩位丫頭也沒聽到任何聲音?!?p> 墨非毓向他點了點頭以示贊許,蕭錦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難怪夫人說看到老馮在頭頂晃來晃去?!崩瞎芗一腥淮笪?,“現(xiàn)在看來,兇手是想炮制老馮畏罪自殺的假象,所以才將房間里的凳子勾倒,因為怕門外兩個丫頭察覺來不及逃,所以十分小心?!?p> “這里有一枝竹竿,”蕭錦弘從草地矮墻后發(fā)現(xiàn)一枝竹竿,在半空比了一比,“長度正好?!?p> 夫人由婢女扶著,走上前兩步,緩緩道:“剛才墨先生說了,老馮是懸梁氣滯而死,這就排除了他被殺后推進(jìn)房間的可能。這個老馮是糊涂,身子骨畢竟還硬朗,誰能逼著他爬上樓梯,然后投繯自盡?”
“這個不難解釋。”墨非毓道,“兇手可以將老馮打暈再行動,老馮猛然醒過來時自然會掙扎,死后情狀會和自盡一樣。”
“夫人是意外摔倒,回屋休息也是臨時起意,兇手卻能抓住時機(jī),”管家望著眾人,“可見兇手多半就是府上的人?!?p> 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覷,都面露疑懼之色。
蕭錦弘問道:“除了劉大人,府上有沒有人平日和老馮有過節(jié)?”
管家不敢妄言,想了一想道:“就算有過節(jié),也不至于害死老馮???”
“現(xiàn)在的重點已不是老馮,”墨非毓緩緩道,“兇手的目標(biāo)是劉大人,老馮很可能只是借刀殺人的工具?!?p> 兩件案子終于匯到一處,不過目前只查明老馮是他殺,其余都毫無線索。
管家道:“大人,現(xiàn)在怎么辦?”
“周焱應(yīng)該已經(jīng)帶到府上。”墨非毓的視線從草地重新落到那架竹梯上,仔細(xì)打量了一會兒,還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管家,把府上的人全部叫到大廳去,不要透露任何消息,大家也一起去?!?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