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路和佛魔之爭
走到近處一瞧,霎時冷汗如瀑,那竟是塊帶血人皮,血凝干顯出紅褐之色。仔細(xì)觀瞧時,皮子上隱約描畫著圖案文字,和尚定了定神,見四周再無異樣,便橫下心探手取了皮子細(xì)細(xì)端詳起來。
但見其上是描畫的是一幅斗法場面,一尊三面六臂神佛騎跨在一只腸穿肚爛的巨鼠之上,迎戰(zhàn)兩尊青面獠牙的神魔。而巨鼠流出的肚腸里,赫然躺著三個鼠胎,竟分別是黑、白、黃三色。皮子上一行梵文小字在和尚注視下,微芒乍現(xiàn),竟自轉(zhuǎn)為本朝文字——三面佛滅魔于蒼梧山,沉香鼠戰(zhàn)死。佛下世歷劫重塑沉香木,一千五百年后鼠方得轉(zhuǎn)歸。
至此,老家伙方才恍悟夜血色滿月、三鼠刻畫沉香木的種種,原來是三面佛當(dāng)初滅魔之戰(zhàn)中,沉香鼠護(hù)主陣亡,佛為救其轉(zhuǎn)歸,去了凡間修行歷劫,以氣運(yùn)造化重塑戰(zhàn)沉香鼠本命木,待本命木塑成時,沉香鼠將轉(zhuǎn)歸復(fù)生。
昨夜黑、白、黃三只小鼠,想來是沉香鼠的遺腹子,受三面佛救渡而活,在此間山廟里接引氣運(yùn)重塑沉香本命木。
想透這關(guān)節(jié),和尚嘴角不由斜起,心中有了計(jì)較。他覺得魔軀的威脅終于有了破解之法,不由得想起數(shù)月前遇見的那位謫仙模樣的人,心中愈發(fā)篤定。
人的貪念從來都是如此,從第一次對非分之物的觸碰起,就一步步走入深淵了。
和尚捏著帶血人皮,嘴角陰惻惻的咧開,目光閃爍。能在江湖上翻手文云覆手為雨,他也是個心機(jī)深沉的人物,很快便定下了謀劃。嘿笑一聲,轉(zhuǎn)身走到大殿一角的陰影里,盤膝坐下。甩了甩光頭,和尚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青色布囊,在掌心掂了幾掂,小心翼翼的打開,竟有一蓬微弱金芒閃耀其上。見青囊中的東西無恙,和尚嘴角又一次咧開,似對謀劃更有了幾分把握。
大殿青石板地面的一線陽光明暗流轉(zhuǎn),時間也在流轉(zhuǎn)。隨著那一線光黯淡下去,黑夜再一次降臨了這座名為蒼梧的黑色大山,整座廟也浸入了黑暗里,微弱的月光從高大枯樹后面斜照下來,透過門縫再一次沿著地面連接了榆木香案和佛臺沉香木。
夜籟無聲,寂靜。
睡了個安穩(wěn)覺的老和尚,在月光進(jìn)了大殿的那刻,緩緩抬起了眼皮,目光炯炯盯著那一線光,等著它由白轉(zhuǎn)赤。
約摸一刻鐘的時間過去,青石板上原本亮白的光印從廟門處開始轉(zhuǎn)成猩紅色,就像一道血線筆直伸展向榆木香案,然后又迅速的攀上佛臺,最終停在了沉香木的根部。雖然前夜已經(jīng)見識過此種異象,但此刻眼睜睜看著光印逐漸血腥猙獰的模樣,老和尚仍覺脊背發(fā)涼汗毛倒豎。右手不由得撫按兇刃”不染“,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老榆木香案,他在等那三只老鼠從孔洞里出來。
俄頃,細(xì)碎的聲音再次回響在寂靜的大殿中,落針可聞的黑暗中,悉瑣之聲被放大如斯,叫人耳膜生疼。屏息忍痛的禿驢,眼睜睜見那黑、白、黃三只老鼠鉆出孔洞拽出一人多長的尾巴復(fù)又鉆回去時,左手微不可查的捏起腰間懸著的青布囊,躬身繃緊雙腿,像極了滿弓弦上的箭矢。
三只老鼠豎起長尾燃起鼠尾香,和尚的額頭青筋隱現(xiàn),極力控制著呼吸吐納,生怕喘息聲驚動了那三只怪物。地面猩紅光印輕緩涌動,時而竄起幾簇光絲雀躍著,似對即將到來的時刻頗有些興奮。而此刻大殿角落里隱匿的家伙,顯然更加躍躍欲試,想到大事將成,身體也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著,不是驚懼,是興奮。
就在鼠尾香幾將燃盡的瞬間,一道黑影閃現(xiàn)榆木案前,他動了,速度極快。
電光火石之間,和尚俯身榆木香案,左手從青布囊中抓出一把金色粉末,撒進(jìn)最左邊的孔洞,右手抽刀,“不染”鏘的一聲平拍在榆木案上,正好堵住那個撒了金粉的孔洞。霎時間悶聲慘叫自兇刃下響起,滲人心脾,老和尚猝不及防被震得心神一凜,身形微晃卻順勢用左手按住刀刃,抵住了孔洞里夢里上竄的老鼠。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孔洞里白、黃二鼠驚覺中迅速反應(yīng),幾乎齊齊從孔洞彈出,身子兀自還在半空,就直接化為白、黃兩色煙氣,轉(zhuǎn)瞬白面書生和鵝黃少女便倒縱著立在了佛臺沉香木前,面沉似水的看著榆木香案前的老禿驢。
和尚保持著俯身按壓”不染“的姿勢,抬起脖頸,仰首向佛臺看去。鵝黃少女看著下面偷襲之人的怪異姿勢,不懼反笑,盈盈小手搭在唇邊,倒是笑出個花枝亂顫。白面書生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厭惡之情一閃而逝,隨后平和儒雅的率先打破僵局。
“你昨日已至廟中,又看了三面佛滅魔手札,應(yīng)知我等身份。何故這般施為?”
說話間,白面書生微微調(diào)整折扇方向,讓扇子端頭恰好指向和尚的光頭。
“我來此,只求生路,不與你等做無用之談?!?p> 和尚知那鼠輩避重就輕,但他手中有所持,怡然不懼的直奔主題。
“生路?呵呵,倒也稀奇,我們素?zé)o瓜葛,你的生路何故要來這蒼梧廟里求了?”
鵝黃少女化形為人后,身段浮凸玲瓏,面龐更是湖水般的清澈純凈,教人看上一眼都似融化了一般,何況此時故意瞪大眼睛、嘟起櫻唇嗔怪和尚的那幅模樣。
在下面趴著的禿驢,經(jīng)這一幕竟覺片刻恍惚,使勁甩了甩頭,喝道:“休要多言,這黑小子在我刀下,答應(yīng)我的條件,否則老子即刻滅了他?!?p> 鵝黃少女故作驚恐的“咦”了一聲,順勢向后撤了一步,纖纖玉手中的畫筆,卻暗中瞄上了和尚的另一顆光頭,說不得有異動發(fā)生,就聯(lián)袂書生讓老禿驢雙頭齊爆。
“不染”之下,黑色老鼠依舊瘋狂的嘗試著破刃而出,奈何護(hù)道僧的佩刀亦不是凡品,硬將那一次猛似一次的沖擊壓制下來,老和尚見狀也暗自稱奇,心道換了自己,折騰著幾下早就軟趴趴了,小黑子看著短小,卻恁地持久經(jīng)干。
白面書生見黑鼠始終不能沖破寒光閃爍的長刀,也露出神奇之色,暗暗向鵝黃少女遞過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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