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再遇
數(shù)日后,賈瑞自入定中回過神來。
那日他借斗離妖火強(qiáng)行催動(dòng)火蟀丹的藥力,以此而留下的暗傷已然恢復(fù),這幾日間,茗玉在療傷中起效甚巨。
令賈瑞不得不再度感嘆,自己著實(shí)有些好運(yùn),竟在無意間收服了這等純陰之體的鬼仆。
這一日,賈瑞練功委實(shí)有些煩悶,加上桑榆纏著他要吃冰糖葫蘆,賈瑞想了想,索性便帶著桑榆在金陵城中逛上一逛。
金陵富庶,遠(yuǎn)非揚(yáng)州可比。一路行來,商鋪飯館鱗次櫛比,不時(shí)有些商販在四下吆喝叫賣,好生熱鬧。
“欲知江湖深淺,且問吉兇長短。二兩銀子以告之?!?p> 忽然間,一條灰仆仆的人影從賈瑞身前飄過,卻是一名邋遢道士。
這道士生得賊眉鼠眼,一張麻臉,頜下蓄著幾縷鼠須,身上一件破舊的道袍,背心所繪的陰陽魚已扯成兩半,手上拿著一根短桿,桿上一面破蕃,上書八個(gè)大字。
陰陽五行,十卦九靈。
這不是那錢難有嗎?
賈瑞定睛一瞧,果不其然這道士正是那日在怡紅快綠外遇見的老騙子錢難有。
多日不見,這老騙子依舊是原來那副德行,一雙賊眉鼠眼瞧著就不像善類,偏偏仍要擺出世外高人的模樣,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江湖險(xiǎn)惡,人心不古。
如今在江湖上行走的少俠女俠們,各個(gè)不是陰陽怪氣,就是他娘的背景通天,弄幾兩銀子來花花真是不容易嘍。
錢難有從一副餛飩攤子前經(jīng)過,瞧著又大又香、上面還灑著幾粒蝦米和香菜的餛飩直流口水。餛飩攤子上,一個(gè)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正美滋滋地吃著餛飩。
錢難有抹了抹嘴邊的哈喇子,眼珠子一轉(zhuǎn),理了理腌臜的灰色道袍,一搖三晃地故意從那少年面前經(jīng)過,看似不經(jīng)意間瞥了少年一眼,忽而恰到好處的咦了一聲。
那少年果然中計(jì),嘴里還含著一只皮薄餡大的餛飩,抬起頭來滿臉都是疑惑。錢難有瞧著桌上大半碗餛飩,險(xiǎn)些一張嘴咬在舌頭上,含糊著說道:“小兄弟,我看你印堂發(fā)黑,目光呆滯,滿嘴流油,不過三日間,必有血光之災(zāi)啊。”
少年又扒拉幾口餛飩,嘴里面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滿不在乎地問道:“血光之災(zāi),啥叫血光之災(zāi)???”
錢難有瞧著碗里越來越少的餛飩,感覺心頭滴血,眼珠子一轉(zhuǎn),低聲湊到少年耳邊,“血光之災(zāi)的意思,就是說三日之內(nèi),你必定要身上見血。不過你莫慌,我……”
不待錢難有把話說完,那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睛,瞧著錢難有憨憨問道:“你咋知道我最近晚上愛流鼻血的,俺娘說俺這是肝火太旺,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p> 錢難有白眼一翻,心道你個(gè)小胖子吃這么油的東西,不肝火旺盛才怪,臉上卻是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低聲對少年道:“貧道所說的血光之災(zāi),乃是一件大事。若是不甚,很可能讓你丟了性命?!?p> 錢難有說話故意語聲陰森,還帶著幾分恐嚇意味,那少年果然上當(dāng),嚇得縮了縮脖子,臉色有些發(fā)白。
錢難有心中暗笑,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道袍一甩,擺出一副得道高人模樣,就等著嚇破了膽的少年問他可有解救之法。
誰知那少年嘴唇顫抖,不住喃喃自語“這下壞了,這下壞了”,忽然連湯帶餛飩一口氣全倒進(jìn)肚子里,站起身來如喪考妣地奔了出去。
遠(yuǎn)遠(yuǎn)地還傳來一句話,“糟了,我只剩三天了。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沒吃過呢,俺得抓緊時(shí)間?!?p> 錢難有那叫一個(gè)氣呦,險(xiǎn)些沒一口背過氣去,瞧著桌上擺著的連口湯都沒剩下的空碗,他又咽了口口水,轉(zhuǎn)身便要離去,就聽得一人朗聲道:“老板,給我來三碗餛飩?!?p> 聲音有些耳熟,貌似在哪里聽過。錢難有回頭瞧聲音來處瞧出,正巧碰上賈瑞投過來笑吟吟的目光。
“錢兄,你好呀?!?p> 賈瑞挑了張干凈的桌椅坐下,朝錢難有拱了拱手,臉上掛著微笑,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微笑。
錢難有一瞧見賈瑞桑榆二人,頓時(shí)心頭一陣無名火起,就是這么個(gè)不仗義的小王八蛋,不僅趁人之危,而且連條活路都不給別人留,將他身上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私房錢,一股腦地全搜刮了去。
還有沒有點(diǎn)江湖規(guī)矩,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盜亦有道?
錢難有是越想越氣,目光卻在四下里不住打著轉(zhuǎn),像是在尋找著什么人的身影。
賣餛飩的小販動(dòng)作麻利,不多時(shí)已端著三碗熱騰騰的餛飩放到賈瑞面前,“哎,這位客官您慢用。辣椒、醋和香菜都在這兒,有需要您自個(gè)兒加!”
賈瑞自竹筒中抽出兩根筷子,朝著錢難有笑嘻嘻地說道:“錢兄,何不來嘗嘗呢?放心,這頓小弟我請?!?p> “還是算了吧,這餛飩里萬一在有個(gè)纏郎散什么的,錢某可消受不起?!?p> “哎,錢兄。這話可就有一點(diǎn)傷人啊,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我下毒害你干嘛?來來來,吃一口。唔,真香啊?!?p> 賈瑞說著話,拿起筷子挑起最大的一只餛飩,哧溜一聲吸進(jìn)嘴里,聲音之大聽得連小販自己都直咽口水。
錢難有瞧了賈瑞半天,目光閃動(dòng),慢悠悠地來到賈瑞身前坐下,看著面前的一大碗餛飩,似乎有些意動(dòng)。
“錢兄,你干嘛呢。吃啊!”
賈瑞一邊大快朵頤,抬起頭見錢難有仍不肯動(dòng)筷,有些不解。
“我、我要吃你那一碗!”錢難有盯著賈瑞面前的那大半碗餛飩。
賈瑞張了張嘴,“這個(gè),你不嫌棄是我吃過的?”
“不嫌棄?!卞X難有艱難地咽了咽唾沫。
“好!”賈瑞一拍桌子,將自己吃過的那碗推到錢難有面前,自己則拿過沒吃過的那一碗,繼續(xù)埋頭大吃。
錢難有見賈瑞吃的痛快,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計(jì),一咬牙抽出筷子,埋頭就朝嘴里扒拉。
兩只餛飩剛剛下了肚,錢難有只覺對面的桑榆正目光灼灼地瞧著自己,抬頭看時(shí),只見桑榆正笑瞇瞇地宛如一只陰謀得逞的狐貍精。
“錢兄,這餛飩的味道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