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浪之,你好大的膽子!”
怒目圓睜的德王妃立即就呵斥了這么一句。
這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克制的一句了,要知道,鄭經(jīng)剛才所說的那一句,是在詛咒大夏國要亡國,及德王府要完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一傳出去是要被砍頭的。
鄭經(jīng)卻毫無畏懼。
“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p> 第一句應(yīng)對從他嘴里輕輕地蹦了出來。
“《周易·系辭》云: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p> 緊接著又來了一句。
“《論語義疏》亦云:人當(dāng)思漸慮遠,防于未然,則憂患之事不得近?!?p> 第三句緊跟著又來了。
引經(jīng)據(jù)典地說完這三句,他這才說道:“王妃娘娘,這三句話的意思,是說哪怕是治理天下的君主,也要目光遠大,要居安思危,才能防患于未然,決勝于千里之外?!?p> 說完,他又一臉平靜地盯著腹黑娘娘。
德王妃:“……”
啊?圣賢書上有這幾句嗎?我怎么就知道一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p> 原來我呵斥錯了嗎?
她頓時就一臉窘迫。
但鄭經(jīng)并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又說道:“我之前說過,一旦我來教,就難免會有瘋癲之語,娘娘若是擔(dān)心我會教壞小王爺,大可另請高明,我不教就是了?!?p> 德王妃:“……”
我好歹是德王妃,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陳蒨武一聽卻急了:“不,我不要另請高明,老師最高明,我就要跟老師學(xué)?!?p> 德王妃:“……”
這臭小子,怎么關(guān)鍵時刻來起哄?這不是弄得我下不來臺嗎?
見鄭浪之?dāng)[出了一副就此罷教的架勢,而自家兒子又急眼了,她不得不嘆了一口氣,道:“鄭先生,我錯了,還請您繼續(xù)?!?p> 滿場愕然。
陳蒨武:“……”
哇塞,竟然能讓我的腹黑娘親道歉,這老師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頓時滿臉膜拜樣。
連陳蒨文也暗暗咂舌。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這位娘親實在是厲害,平時很少見她說錯話,更是沒見過她跟誰道歉,連自家那位滿腹詩文的王爺父親都有點懼怕她,可現(xiàn)在,她卻在給這無禮的家伙道歉了,這說明什么?
說明這無禮的家伙確實有學(xué)問啊!
“看到?jīng)],這就是讀書的好處,讀書能讓你明理,明理就能在關(guān)鍵時刻以理服人,保住你的腦袋?!?p> 鄭經(jīng)終于又開始了。
只不過這一開口,卻是把剛才的事當(dāng)成了反面教材。
德王妃:“……”
還真是得理不饒人的家伙,竟然又拿我來當(dāng)反面教材!
“還遠不止如此。”
也好在鄭經(jīng)又繼續(xù)了。
“你不要覺得,我之前的話是危言聳聽,事實上,縱觀歷史,自魏晉以來,這天下的王朝,不分東南西北,持續(xù)的就沒有超過一百年的,長則七八十載,短則三四十年,咱大夏朝若不能居安思危,也難免會面臨那一天?!?p> 但一開口,又是有可能掉腦袋的瘋癲之語,只不過他一扯上史實來做支撐,讓德王妃聽了哪怕不舒服,也不敢再出聲呵斥。
她擔(dān)心自己再陷入窘境。
“真若是有那么一天,你就會從衣食無憂的德王府小王爺,就算能保住性命,也會變成無依無靠的普通百姓一枚,甚至是難民一個,若是沒有點謀生手段,真會連命都保不住。”
鄭經(jīng)還在繼續(xù)。
“這就是讀書的好處。
“就好比說我,因為讀了書,哪怕我一無所有地脫離了滎陽鄭氏,也能憑本事養(yǎng)活自己不說,還能憑知識從容面對各種危機。”
他又拿自己當(dāng)起了教材。
正面教材!
陳蒨武:“……”
好厲害,佩服至極!
德王妃:“……”
難怪這家伙膽子那么大,敢不顧一切后果來搭救鄭家小姐,原來是心中有學(xué)問讓他有恃無恐。
徐玄機:“……”
想不到這登徒子,不僅有點學(xué)問,還挺有膽魄。
“這說明什么?”
鄭經(jīng)又開始了這第一堂課的總結(jié)陳詞。
“說明對人而言,說明身份、地位、榮譽、財富這些東西,其實都是身外之物,有些你可能生而有之,但也有可能隨時被剝奪。
“唯有知識,一旦你學(xué)會了,就誰也剝奪不了,能變成你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錢?!?p> 打定收工。
第一堂課就此結(jié)束。
德王妃已聽得是感慨萬千。
她承認,鄭浪之的言辭里,乍一聽,確實有些大逆不道的話,極為不中聽,可細細一琢磨,又有哪一句不是大實話?
就好比說她那遠在北華的親哥哥,之前先皇在世時,威武霸氣的鎮(zhèn)西王,等先皇過世,原來跟他不對付的新皇繼位后,還不是落了個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下場?
又比如說,自魏晉之后,隨著中原大地的四分五裂,又有哪個王朝有過上百年的歷史?
這都是大實話??!
這些大實話雖然不那么中聽,可若是能教會陳蒨武,又豈不是利他一輩子?
身份、地位、榮譽、財富都是身外之物,唯有知識是剝離不了的安身立命之本!
這話太有道理了!
不愧是悟道高人!
這讓她忍不住暗暗贊嘆,這鄭浪之不僅是悟道高人,還尤其擅長教人,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別的先生,大多教的只是書本上的死知識,而這鄭浪之,教的卻是為人處世的道理。
若咱家陳蒨武是太子爺,在他的教導(dǎo)下,應(yīng)該能成為一個好皇帝吧?
她甚至都忍不住暗暗里想道。
這第一堂課,算是把她給徹底折服了,這也讓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方設(shè)法讓鄭浪之成為陳蒨武的正式老師!
這樣的老師實在是太難遇了,錯過這一個,恐怕很難碰上第二個。
“好了,今天就學(xué)到這吧,跟我玩去。”
目標達成的鄭經(jīng)心滿意足地下了下課指令。
別以為他真是膽子大,有恃無恐地來說那些既不中聽又有可能掉腦袋的話,事實上,他之所以這么說,是有相當(dāng)大的故意成分,而目的,則是針對腹黑娘娘的。
請我來教你家兒子,但卻又不放心,要跟著來督學(xué)?
這樣下去還讓我怎么教?
這才是他妄言妄語,來給腹黑娘娘上一課的真正原因。
想讓我教,那就得徹底信我,別想憑權(quán)勢來壓人,來干涉我的教學(xué)自由!
這才是他想在第一課達成的目的。
至于教中二少年,反倒不是什么事,關(guān)于為人處世的道理,就算是帶著他玩,他也可以隨時教。
現(xiàn)在,他又要帶他玩去了。
只不過今天的玩,他也是有不良居心的,那就是想借玩之機,來向清冷小道姑索取他應(yīng)得的報酬。
這清冷小道姑,在咱的提點之下破境了,但學(xué)費卻還沒交。
該向她要債了!
近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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