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為自己留下了另一種選擇,再世的我,想不起來舊時記憶沒有關系,找不回我的靈力亦沒有關系,如果到最后一刻,我的選擇,是決定不去拯救這個世界,那就什么都可以不做。
涅母的任務,原來真的不是一定要我們拯救這個世界,涅母的任務,是讓五仆齊聚,讓我們都認真表態(tài),到底要不要拯救這個世界?
此時此刻,我已經想起了一切,我真的,還要堅持拯救這個世界嗎?
涅母,我有疑問,請你回應我,請你指引我。
七彩星云里,傳來涅母的聲音:
土兒,這是你的選擇啊,要由你來決定,是不是重新開始,要由你來決定,這個世界該繼續(xù)往前走,還是從頭再來……土兒,你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總和的意識體,而意識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與這個世界建立聯(lián)系,我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我想要認知和分辯這個世界,因為我的想要,意識就與這個世界有了聯(lián)系,才能與生命體結合,才能產生情感的力量,才能從混沌無序中,找到有序的自我。意識,因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而有了存在感,情感亦因意識的存在而化育生發(fā)。所以,無論你怎么選擇,我存在,這個世界就會存在,重新開始也好,繼續(xù)往前也好,我一直在,對我來說沒有區(qū)別。可我,舍不得你們,就,都由你來決定吧。
我在心里默念,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總之沒有區(qū)別,舍不得我們,算是區(qū)別嗎?
涅母輕笑起來,充滿著喜悅之情,卻沒有再對我說什么。
我想起蘭家老祖宗,她義無反顧地往前走,寧可讓自己消失,也要給后輩留下一線生機,她在最后離去的時刻,滿懷喜悅和信心,她對我打造的因果律毫無懷疑,哪怕我的規(guī)矩要令她失去生命,她亦全盤接受,這,就是母親的心。為了不舍她孕育出的生命,不惜令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涅母舍不得她的仆人們,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不是機器,而是生命?
我們是這個世界上的生命,生命即有不舍,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會想要拯救這個世界,我們當然也愿意拯救這個世界……這是我為這個世界打造的規(guī)矩運轉之必然的因果啊。
連涅母都不惜讓我打散她,來換得這個世界依照我的規(guī)矩有序前行,難道現在此刻,我自己要破壞我的規(guī)矩嗎?
我不僅是涅母創(chuàng)造的仆人,我還是這個世界孕育出來的生命,至此,我再無疑問,因為,毋庸置疑。
我選擇拯救這個世界。
七彩星云自我身旁淡去,重新縮成七彩靈魄的模樣,而我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仍站在四仆靈力織就的光網上。
我往海面上看去,碧藍海波輕輕蕩漾,海面上浮出了一個深黑色的手掌印,我再不遲疑,手持七彩靈魄按向水面,碧波托著掌印向上迎來,兩掌合十扣在一起,嚴絲合縫,靈魄石的七彩光芒將黑色掌印染成七彩,倏忽被吸進了我的手掌心,我翻轉手掌托住靈魄石,它已變回瑩白透明。
該剎那間,我的靈力完全復原。
此時此刻,距離世界毀滅的那一刻,還剩下三十三個時辰。我立即用靈力凝固了時間,將每一個時辰撐延成一年。
四仆分站在我的前后左右,分別執(zhí)自己的巫具與圣卷筒相接,金仆出力主導,開始還原這個世界上為游絲生命所附著的人類資源,重塑神心小島。
整個世界,都屏息靜氣等待著結局。
結局不必細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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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我們五仆在時限到來之前,及時復原重塑了神心小島,世界毀滅的危機就此解除,這個世界仿佛什么災難都不曾發(fā)生,繼續(xù)往前走。
那些附著資源的游絲生命并未消散,被五仆齊聚的靈力重新送回了月球,我決定,神心小島上仍然不能有人類踏足,因為人類生命距離進化的理想境界尚且遙遠,踏足神心小島,一定還會開采濫用資源。
所以,在你們聽這個故事的時候,神心小島仍然在這個世界上的海面上,繼續(xù)漂流無定。
我希望,聽過這個故事的人類,能夠認知到這一點:如果你們有機會,再遇見一個五類資源極大豐富,卻完全沒有人跡的小島,請千萬不要盲目地去開采濫用,不要讓這個世界,再次面臨毀滅。
至于我們五仆,若是真有三十三年的時間讓我來主導復原神心小島,那本來對我們會毫無傷害,可實際上,我用靈力延展了時間,金燦主導復原神心小島,其結果是五仆齊聚的靈力全部耗盡,再也無法支撐我們,繼續(xù)存形于世。
不過,這并不違反我們的心愿,我們五仆都曾認真說過:哪怕再次散形,也要拯救這個世界,所以你看,沒有絲毫強迫,這個結果,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圣卷筒的加持,為我們留下了一點時間,我決定最后為水仆做一件事:當然,這也是水族族長自愿的選擇,五仆齊聚殘余的靈力,前往東海,把水族族長打散,與深水陵后山的西西弗斯合二為一,化形出了能承接水族靈力的雄性人魚。這些雄性人魚可以和美人魚女兒共同繁殖水族的后代,以深水陵為家園,護佑世界上的水資源。人魚仍以母親養(yǎng)育為主,但雄性人魚卻繼承了水族族長偉大而慈愛的父性,再加上美人魚女兒原本就具備的極強母性,水族將再也不會重現過去的悲劇。
我們還保住了木清的肉身,交回給木族族長,讓蘭文珠魂歸原身,我們完成了對蘭家老祖宗的承諾,木清第一個離世而去。
水媚在神心小島上散形離世,她對我說,她已經接受絕望感了,為了讓這個世界上的女性少一些絕望,她愿意繼續(xù)承載那無盡的絕望。她更不打算再度落凡,她要帶著絕望感離開這個世界,給水族的美人魚女兒們,留下生生不息的希望。
金燦和火斑象前世那樣,回到族群聚集地后散形,他們的巫具全留給了本族的族長。
我決定保留五大仆人族自行其事的現狀,沒有哪個族群比其它族群優(yōu)越,只有有老祖留下的巫具在本族中坐鎮(zhèn),五大仆人族群,以后都不會再迷失職責任務的方向。
我畢竟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土仆,所以,在四仆散形離世后,我還在這個世界上停留了一段時間,我還有圣卷筒嘛,有這個泥巴筒對我的支持,雖然我仍不能避免散形離世的結局(是說,我也不想避免),但我能掌控我離世的時間,可以在散形前,完成我想要完成的計劃。
我最后的計劃。
我返回了時間長河,從我取得靈魄石的那個晚上開始,重走我們完成任務的整個旅程,找到還處在過程狀態(tài)中曾與任務相牽連的所有人(包括一開始還沒覺醒的那幾個再世老仆們),按照他們當時最真實的意識,依從他們自己那一刻最真實的情感,由他們自述,分別講出了他們的故事。
這些故事的講述,將忠實地展現給這個世界上,任何一位有愿意去聽這些故事的生命,對的,不僅僅包括人,只要能承載意識和情感的生命體,只要你肯聽,那么,這些故事就講述給你聽。
至于,你們能從這些故事中聽到什么,悟到什么,全憑你們自己。
完成這個最后的計劃,我就可以散形離開了,我把這些故事,都存放在圣卷筒里,把靈魄石放回了米契泉。
這個不起眼兒的泥巴筒,將會由靈魄石看顧,留在這個世間,在時空中隨意游走,等待著愿意聽故事的生命,去發(fā)現里面的故事。
哎,最后,我還得承認,講究算無遺策的我,終究還是算漏了一點:我竟沒有去算,由于我把這些故事的起點,設定在靈魄回歸的那個晚上,所以講故事的第一位,注定就還是我……嗯……轉了個圓圈兒,回到原點了嘛……咳,如果,你發(fā)現了圣卷筒,那么,你就會聽見這樣的講述……
-----------我是故事開始的分割線-------------
第一個就是我講嗎?呃,那好吧。
我這個人,一生出來就不對地方不對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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