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殘情往事知不知(下)
那火焰來的極快,初見時還如在天邊盡頭,不消半刻便飄到了葉家門前。
此時崔玉嬌終于看清楚,來的原是個風(fēng)姿窈窕綽約的女子,只是身上所穿的衣服如血般鮮紅,看起來像極了火焰。
但王鉞早便看清了。
他此時已翻下屋頂,沖進(jìn)屋內(nèi)對幾人一通比劃。衛(wèi)承靖見了霍得起身,隨著王鉞快步來到屋外,管軼與海伯平也緊隨其后。
四人方到屋外,卻見崔玉嬌方由屋頂上躍下。
葉家前院正廳修的極為氣派,屋頂少說也有四五米高。
但崔玉嬌身形卻有若一片樹葉,曳曳搖搖飄然而下,看得幾人都暗自詫異,先前只當(dāng)她是個花瓶,卻不想竟有這等輕身功夫。
崔玉嬌甫一落地,立刻沖至四人身邊,急聲道:“來者一行三人,一女兩男,腳程極快!”
話音剛落,一股透明的藍(lán)色火焰如觸手般從門樓的窗戶、門縫以及各種縫隙處顫顫悠悠地鉆了進(jìn)來,然后逐漸向上攀延,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將葉家引以為傲、足有三丈九尺高的巨大門樓包覆了起來。
接著,一陣如銀鈴般的笑聲從被火焰吞噬的門后傳來,聽起來像是酸甜爽口的清脆小女兒,又仿佛汁液豐富的熟透蜜桃婦人。
王鉞突覺喉管處發(fā)癢,胸口處酥麻,心中卻有說不出的舒服。
“清心澄神、靜念息慮!
忘形去累、止欲離貪!”
王鉞思緒正欲迷糊,隱約聽到衛(wèi)承靖口中念念有詞,接著便聽到“噼啪”一聲輕響,隨即身上傳來一陣過電般的刺痛,登時整個人又清醒過來。
“各位師兄妹!澄神守心!”
衛(wèi)承靖右手朝后一解,包在劍囊上的錦布隨之飄然落地,露出其中的兩柄劍來。其中一柄劍鞘黑紫,一柄劍鞘玉白。
她動作行云流水,不知已做過多少次。
“管叔!海伯平!”
衛(wèi)承靖并不回頭,雙眸緊盯遠(yuǎn)處火焰,右手虛握背后那柄劍鞘玉白的長劍劍柄,小聲喝道:“動手!”
管軼腰間懸有八個囊袋,昨夜王鉞曾見他從中拿出了兩樣拿取秘符的用具。
此時他伸手在右前腰第二個囊袋中一抓,左手掐訣,便見一陣輕風(fēng)自他而起,將他手中所握之物攜至半空。
此風(fēng)毫無聲勢、輕柔至極。王鉞幾人正納悶,突聽“崩”的一聲,那被風(fēng)攜至空中之物轟然炸開,化作漫天白灰,又被清風(fēng)一卷,悉數(shù)朝門樓上蓋去。
大門樓火勢本燃至旺極,但經(jīng)這白灰一蓋,一時間竟小了三分。
海伯平見狀,忙將拇指食指環(huán)扣放于嘴前,重重一吹,隨即便見有一陣白霧自此處生成,呼呼地向院中飄散。只可惜此白霧飄出去數(shù)丈遠(yuǎn)便后繼無力,對火勢實是無礙。
管軼術(shù)法雖見成效,但此火極其古怪,只弱了一弱便又轟地燃起,似乎連他放出的白灰也一同點燃。
如此猛火加持之下,大門樓早已受損。尤其是木質(zhì)的大門,此刻基本只剩個架子,眾人皆可透過火光隱約看見,門外確是有一女子。
王鉞雖吃得衛(wèi)承靖“澄神守心”的一喝,但他見此女子身段窈窕,身上鮮紅罩袍只罩得軀干,卻露出四支如新嫩白藕一般的勻稱胳膊腿兒來,莫名其妙地心口像是重重挨了一拳,連呼吸都有些不暢。
再細(xì)看去,女子手指纖細(xì)白嫩如同春蔥,此時輕輕拂過燃著猛烈大火的殘余院門,像春風(fēng)掠過水面,不見其他動作,整個院門便化作飛灰去了。
她赤著羊脂般白凈小腳,一步步向前蹚出,身形有如蓮葉在夏日湖水中擺蕩,卻毫不在意地踏過地上的門樓余燼,緩緩穿過火焰,走進(jìn)院來。
女子一走進(jìn)院來,王鉞卻頓時悵然若失。
這并非是因此女子相貌丑陋,而是因為如此綽約風(fēng)姿之下,其面貌卻猶如被打上了一層薄碼,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他正待再仔細(xì)瞧瞧,卻突然被一個東西遮住了視線。
“你個LSP!你給我清醒點!”
阿七飄到王鉞身前,用手將他的頭環(huán)抱在胸前,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她身上靈子濃度巨高!她就是個人形炸彈!你再瞧……再瞧炸死你!”
“呦~葉府今日好生熱鬧呀。”紅衣女子柔聲說道。
然則此時葉家哪還有半點熱鬧的意思在,整個前院除了已被焚盡的門樓還散著熱氣,便連一個丫鬟、仆役也無,可以說是蕭條冷落至極。
但那紅衣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卻仿佛在由衷贊嘆,似乎半點反諷的意味也無。
聽了不僅讓人信服,更連帶著似乎真的感到院子里此時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
王鉞眼睛被阿七擋住,剛回復(fù)些清明,只聽得這一聲酥柔至極的女聲傳來,胸口似又被勾得癢了。
阿七見狀嘿了一聲,啐了口唾沫在手上,雙手一搓,便見嫩白小手左右開弓,直扇得王鉞啪啪作響。
“疼……”
王鉞本以為阿七與五三皆是混合現(xiàn)實的幻象,沒想到阿七這幾下啪啪打得他生疼。
但也有賴于此,他心中像是戳破了層虛幻迷障,整個人如夢初醒。
那邊王鉞在做天人斗爭,這邊衛(wèi)承靖也已發(fā)現(xiàn),自此紅衣女子進(jìn)的院來,在場三名男子似又被攝了心神。
她見管軼此時臉色鐵青,但渾身動彈不得。那海伯平就更別提了,口中涎水都開始滴落,雙手在面前舞著,不知道在幻想抓些什么。
但那東海的小和尚卻令她驚訝。
明明他初時也如管、海一般為紅衣女子色相所惑,但只一瞬間,這怪和尚便恢復(fù)了清明,臉上明亮像有光發(fā)出。
衛(wèi)承靖心道,這小和尚道行低微,卻難倒是個‘拙火之功’修到‘欲火化光’境界的高僧嗎?
天靜寺年輕一輩中竟還藏了這樣一號人物,看來一年后自家山上,又要熱鬧了。
諸般思量其實只在一瞬間。衛(wèi)承靖見身邊幾人要么被制住,要么被迷惑,要么沒有什么本事,心中立時便做了決斷。
……
王鉞此刻恢復(fù)了神志,還未及回味剛才那種甜膩綺麗的如夢似幻,卻察覺衛(wèi)承靖有了動作。
只見她右手虛握劍柄,下身微沉,似是扎了個馬步,左手駢指直直指向紅衣女子,像是引勢待發(fā)。
雖不見利刃出鞘,但身形之中自有一種隱然外放的凌厲的金鐵氣。
半個呼吸未到,王鉞見她右手變握為指,微微向上一引,只覺似一條纏雷虬龍沖天而起,雪練白光頓時充塞了整個前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