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墻頭草
烏誠一雙眼睛都快噴出了火,后悔剛剛沒聽主子的話,早知他是這樣一個混不吝,哪還會用這種以上欺下的手段啊。
“看你爹啊。老子李悅,就是這扶余縣的縣令,進城參觀、住店、購物,老子舉雙手歡迎。但是你來這裝B,老子不妨告訴你,你來錯地方了。”
聽著李悅的叫囂,烏誠不知道具體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站在原地惡狠狠地盯著對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了。
論官職、自己比他大了太多,只是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啊。
論人數(shù),自己一方明顯不利,剛剛被射殺了幾匹馬,都沒能借機發(fā)作,如今手下氣勢泄了,更不是人家的對手了。
“你瞅啥?舍不得你那幾匹馬了?老子告訴你,到了這塊地盤,就得按我的規(guī)矩,不然咱倆現(xiàn)在就試試?!?p> 看著李悅得意的表情,完全就是小人得志的樣子,烏誠哪受過這樣的氣,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李大人,烏某初來乍到、不知道規(guī)矩,剛剛多有得罪。還望李大人海涵。”
“好說、好說。還得感謝烏大人啊,知道咱們扶余縣窮,你又怕傷了老弟的面子,竟然想出用這樣的手段給我們送肉,實在是讓你費心了啊?!?p> 實在是沒法和他溝通,烏誠感覺再說上一句,都得被氣個跟頭。
對李悅抱拳一禮,隨即轉(zhuǎn)頭看向一眾縣令,僅僅是一個眼神,就嚇得眾人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諸位應(yīng)該是各縣的縣令吧。老夫即將上任刺史,今天有幸在這里與諸位見面,也省得日后再相互介紹了?!?p> 烏誠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盯得眾人心里發(fā)毛,有人甚至開口回道。
“大、大人,下官和李縣令并不認識,只是他邀請下官、下官不得不來啊?!?p> “哦?!?p> 輕描淡寫的一句回答,烏誠臉上卻是現(xiàn)出異樣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對方的回答。
對方一系列的舉動,讓冷靜下來的李悅有些疑惑。
先不說他如何知道建城儀式的日子,對方怎么會知道楊義和縣令們都在這里。
如今看他淡然的表情,好像剛才丟面子根本不是他。
再看一個個縣令,像極了夾著尾巴的狗,哪怕烏誠的聲音稍稍高了一點,都會嚇得縮起了脖子。
“不對。難道說他是來破壞關(guān)系的?”
一句句話綿里藏針,似乎是告誡縣令們不要搞黨派之爭,實際上卻是警告著他們。
尤其是不時說起當(dāng)初,在懷遠府時如何對待黑水靺鞨,威脅的意味更濃了。
如同訓(xùn)斥兒女一般,烏誠終于停止了演講,吩咐手下拴好馬匹,對眾人打了個招呼,隨即帶著手下步行向城里走去。
此時看他的背影,根本就是一副游玩的姿態(tài),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盛氣凌人。
李悅愈發(fā)舉得古怪,向方平囑咐了一聲,隨即有幾名兵士跟著了他們的后邊。
回頭又看了看烏誠等人的馬,索性讓人全部牽走,看得楊義等人一愣一愣的。
反正已經(jīng)撕破臉了,也不差這點事了。
不過可得讓人好好盯著,烏誠的人數(shù)不多,一旦發(fā)生異動,只要有人及時發(fā)現(xiàn),以城內(nèi)的兵力,控制住他們不難。
城外安靜了下來,縣令們嚇出了一聲冷汗,感覺像是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趟。
事實也確實如此,別說烏誠的警告他們聽明白了,就是現(xiàn)在也必須和李悅劃清界限,不然輕則丟官、重則下獄。
“李大人,你看咱們之前簽訂的契約,能不能修改一下???”
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來了,這些家伙簡直就是墻頭草,哪邊對自己有利就向哪邊倒,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孫大哥,你說的話我聽不懂啊。咱們簽的契約,當(dāng)時可是寫了幾次才敲定的,你這樣改來改去的,可是沒什么意思了?!?p> “再者說了,兄弟我還不夠意思嘛。你家嫂嫂的香水,我可是一文錢沒賺啊,你現(xiàn)在這樣做,實在是讓兄弟寒心啊?!?p> 對方臉色通紅,顯然也知道虧心,可是良心和前途命運相比,根本無足輕重了。
“兄弟,你說的我都記在心里,哥哥也是真的為難啊。咱們這樣,我和你簽訂一份個人契約,并且給你簽字畫押,只求兄弟你把之前那副帶大印的給我,哪怕我再給你加上兩成都行。”
李悅明白,有沒有官府的印信,完全是兩個概念,當(dāng)初如果不是看重了他們的身份,誰會簽這樣的契約啊。
“孫大哥,別看他姓烏在這嗚嗚喧喧,說實在我李悅真沒放在心里,誰還不認識兩個人啊。你就放心跟我干,出事了我替你扛?!?p> 說話的同時,李悅下意識看了楊義一眼,可是一眾縣令盡管也已經(jīng)看到,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楊義雖說馬上高升,可畢竟自己以后要收烏誠的管束,人家有無數(shù)個理由,隨時隨地的折磨自己。
說心里話,李悅現(xiàn)在真的急,好不容易把這些人聚攏到一起,如今馬上就要被拆散,把他急得連后世常說的話都冒了出來。
而且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顯然只要開了一個口子,身后那些縣令都會要求更改契約的。
對于錢,李悅根本沒放在眼里,主要是他們屬地的那些百姓。
“兄弟,哥哥也跟你說實話。你也看到剛才的局面了,今天咱們要是不改的話,恐怕哥哥只能死在你面前,也省得活受罪了。”
楊義悄悄對李悅搖了搖頭,對于這些人,他早就看得透徹,有??梢酝?,有難那就別想了,反正只要不是自己扛,愛誰死誰死去。
人家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了,加上有楊義的暗示,李悅還能說什么話,只能是在心里暗自嘆息了一下。
“諸位大人,我李悅把丑話說在前頭,今天既然咱們更改了契約,可就相當(dāng)于是撕破臉了,以后做出什么對不起你們的事,可千萬別說我李悅不仗義?!?p> “不會、不會,李大人仁義,是我等目光短淺,以后只要不是大人掘了我們的祖墳,絕對不會有一句怨言?!?p> 李悅心中憋著一股火,方平等人更是瞧不起這些縣令,眼看大好的局面即將展開,轉(zhuǎn)眼間便化為了烏有,任誰都不能接受這樣巨大的心理落差。
“諸位,老夫有話奉勸你們一句?!?p> 聽到楊義發(fā)聲,一眾縣令連忙露出諂媚的笑容。
“官場上最忌諱兩面三刀,想不到老夫今天開了眼界,我下轄之地竟然多是如此之徒。幸好老夫即將升遷,否則時日久了,被誰捅刀都不知道啊?!?p> 一群人雖然露出尷尬的表情,可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更改了契約。
欠的錢雖然多了上百貫,可是心理的壓力小了許多,大不了狠狠地搜刮百姓幾次,這債慢慢也就還上了。
“王縣令,你還等什么呢,大家都改完了,也不差你一個人的,趕緊拿來修改,老子也該回去休息了啊?!?p> 王縣令,三十多歲的樣子,身材消瘦、衣著簡樸,如果不是站在縣令之中,完全像是個農(nóng)夫一樣。
“李大人,王某不改不行嗎?”
王志一臉微笑,像是這樣的事情和自己無關(guān)一樣,異常輕松地看著李悅。
李悅微微一愣,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他的信息,這位王志所在小縣同樣屬于邊境,而且轄內(nèi)多為水澤湖泊,耕地幾乎是少得可憐。
聽王志說的位置,似乎正是后世的查干湖所在。
“王大哥,兄弟多謝了。你說的那個地方我記得,等下咱們哥倆好好嘮嘮,兄弟別的能耐沒有,掙錢的話還真沒什么問題?!?p> 守著一片水草豐盛的大湖,能受窮才算怪了,別說是現(xiàn)在暢銷的魚肉松,就是湖里的蓮子、蓮藕,甚至是湖邊的蘆葦,都有極高的開發(fā)價值。
看著李悅興奮的樣子,其他人心底滿是鄙夷,甚至是懷疑他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憑著王志那個破水塘,每年不被餓死已經(jīng)是命大了,還想著掙錢,做夢去吧。
猛然間,眾人的臉色一變,有水才有魚,昨天那道魚肉松的味道,讓他們懷疑魚也能如此的美味。
不過轉(zhuǎn)念又一想,眾人不禁又釋然了。
得罪了新刺史能什么好果子吃,而且從剛剛的舉動來說,兩個人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當(dāng)著這么多折了面子,即便是普通人也難以忍受了。
李悅像是沒發(fā)生任何事一樣,和王志站在城門前交談,一邊聽他說附近的環(huán)境、物產(chǎn),一邊琢磨著可以有什么用途。
猛然間,幾個和尚已經(jīng)走到了跟前,并且對著眾縣令雙手合十,嘴里還念念有詞。
看著眾人幾十、上百銅幣的施舍,李悅狠狠瞪了和尚們一眼。
在李悅的印象中,一部分和尚不事生產(chǎn),只知道四處討要過活,簡直和蛀蟲沒有太多的區(qū)別。
“施主,種善因得善果。老衲正德正在籌建寺廟,哪怕施主能為我佛添一塊磚瓦,老衲都將感激不盡?!?p> 老和尚看上去五十上下,滾圓的腦袋亮得都已經(jīng)反光,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中,無不顯示得像個高僧。
李悅厭惡的擺了擺手,眼下心情剛好了一點,這個老和尚又來打擾自己。
“施主,今日你布施一文銅板,他日就會獲得一枚善果,何樂而不為呢?!?p> 和尚絮絮叨叨,實在是讓李悅心煩,不禁開口罵道。
“滾犢子,離老子遠點?!?p> 老和尚一愣,眼中浮現(xiàn)慍色,外出化緣這么多次,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蠻橫之人。
隨行的幾名僧人見老僧受辱,一個個不禁圍了上來,站在附近的兵士同樣不甘落后,也紛紛涌過來,雙方虎視眈眈,誰都不讓誰一步。
“看看,我就說吧。那小子表面上看著沒事,其實不過是裝出來的。”
“幸好咱們退出來了,不然以后用不到咱們了,說不定要騎在咱們脖子上了?!?p> 看著縣令們的樣子,李悅的火氣又涌了上來。
“老和尚,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能答得上來,別說是一文銅板,就是幫你建一座寺廟,也是不在話下。”
“施主請講,老衲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