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發(fā)白,陳慶新鼾聲停止,起身,不見陳蕓,只看見桌子上的殘羹剩菜,還有兩個散落的杯子。
朝房間里看去,陳蕓睡得正香。
簡單洗漱之后,留下一張字條,套上皮大氅,掛上匣子就去了酒館兒。
進入酒館兒,一股熱氣打過來,頓時沖散了深冬時節(jié)的冷風(fēng),大師傅和伙計們都已經(jīng)開始接客了。
“陳哥,今天店里咋一股烤肉味兒???”一個小伙計問。
“昨天晚上太餓了,就和我妹買了點兒烤肉?!?p> “早知道我就留下來了。還能吃烤肉?!毙』镉嬏蛄艘幌伦齑?。
“你就這點兒出息了?!币粋€大師傅喝了一口茶,笑著。
“行了諸位,忙起來吧!”陳慶新拍著手,“陳蕓今天應(yīng)當(dāng)是來不了了?!?p> 酒館兒里歡聲笑語,陳慶新坐在柜臺里,喝著茶,看著手機上的新聞。
“日前,幾百道閃電劈中金城邊郊的荒寺院,相關(guān)專家正在調(diào)查中……”
看到這一條新聞,陳慶新微微笑著,放下手機,暗自想:“那幫專家可能會把腦袋想破吧?”
“笑啥呢?”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陳慶新抬頭一看,是昨天的警察隊長,只是今天穿著便裝。
“一個笑話?!标悜c新笑吟吟的回答,“隊長,喝點兒?”
隊長擺手拒絕,問:“那個流氓就是在這里調(diào)戲的你妹妹?”
陳慶新如實回答,只是省略了自己殺人的情節(jié)。
“人呢?”
“被我打跑了。”
隊長長吸一口氣,說:“你說巧不巧,那人一進你這酒館兒五分鐘,方圓五里的監(jiān)控全壞了?,F(xiàn)在還在搶修。而且,我們也再沒看到那個進入你酒館兒的流氓?!?p> 陳慶新學(xué)著魯迅的口吻說:“大約的確是死了罷?!?p> 隊長說:“這種人渣,死了最好啊。行了,你忙,我還有事兒呢。”
隊長前腳剛出酒館兒,陳慶新耳朵里就傳來了陣陣銅環(huán)碰撞的聲音。
“高僧?”陳慶新想著,出了酒館兒,只見一個須眉盡白的老僧:
手持銅禪杖,身披錦斕襖。身上黃僧衣,腳踏步云屐。須眉亮似雪,臉上紅光現(xiàn)。周身佛光起,陰煞齊靜寂。
對著陳慶新行了僧禮,陳慶新還了一個扣手禮。
“老衲來尋一修道能人,欲與其結(jié)為好友?!崩仙馁|(zhì)彬彬地說,“此人是地府陽司,姓陳?!?p> “后生便是,不過不敢稱為能人,只是胡亂習(xí)得小道罷了,在您面前,也只是小巫見大巫吧?!?p> “金城荒古剎里僅剩的佛光進了小友的銅錢劍,又看見那一道道沖天電光,如何不是能人?”
“不如進店一敘?”
“正有此意?!?p> 陳慶新將方丈請進店里,對著廚房喊:“開一口新鍋,拿一副新碗筷,下一碗素面。”
后廚一聽陳慶新說這話明白過來,陳慶新這是要齋僧,便也高聲說:“知道了!”
方丈拿著銅禪杖,不知放在哪里,陳慶新要過,輕輕地斜靠在柜臺里的墻上,在接過禪杖的那一刻,他就覺得這禪杖不簡單。
“不要放香菜!”方丈朝著里面喊了一嗓子,引得小酒館兒里傳出一陣笑聲。
方丈指著自己的禪杖,略帶自豪地說:“這把禪杖,跟了老衲四十多年?!?p> 陳慶新一邊擦桌子,一邊問:“敢問老師傅佛號?”
“老衲佛號智仁,是青樺寺的方丈。敢問小友師承?”
面做好端上來,陳慶新將碗放在方丈面前,又正對方丈坐下,說:“我沒有師父,我的一身本事都是我爹教的,我?guī)煿臀业Q兄道弟,他就是我所學(xué)本領(lǐng)的創(chuàng)始,道號逍遙子。”
一聽“逍遙子”,老方丈愣了一下,說:“已然有三十多年未見他了,那時老衲還是個監(jiān)寺?!庇种噶酥割^上的九個戒疤,“而如今,卻已然是八十有五的方丈了。逍遙子如今可好?”
“我?guī)煿缃袷染迫缑侥睦锒茧x不開袖里乾坤的酒壇子還有腰間的酒葫蘆,時不時就要喝幾口,每天醉醺醺的。”
“他若是不想醉,喝多少都不會倒?!?p> “我?guī)煿衲辍标悜c新聽完老方丈的自白,有點兒吃驚,二人三十年前見過一面,而如今逍遙子怎么看都只有六十多歲。
“有兩百多歲了?!?p> 二人聊著,方丈吃著素面。
幾分鐘后,方丈吃完,說:“老衲告辭,小友日后若有什么事情,可到青樺寺來找我,全寺僧人傾力相助?!?p> 陳慶新起身,將方丈的禪杖請出來,恭恭敬敬地遞給方丈,將他送到門口,說:“日后若有時間,定去寶剎?!?p> 看著方丈遠去的背影,陳慶新不禁感嘆:“高僧?。 ?p> 正欲轉(zhuǎn)身回去,聽到一聲活潑的叫喊:“哥!你在外面干什么?”循著聲音看過去,是逍遙子帶著陳蕓一起到了酒館兒。
“師公?!标悜c新行禮,又對陳蕓說:“剛剛齋僧,青樺寺的方丈,進去吧,外面冷。”
進入酒館兒,把碗筷拿進廚房,對里頭的伙計說:“洗干凈,單另放下。”
走出廚房,看著陳蕓圍著逍遙子嘰嘰喳喳地問這什么,如同一只快樂的百靈,陳慶新笑著從柜臺上拿下一瓶酒,遞給逍遙子,說:“師公,喝酒啊。”又轉(zhuǎn)過頭去問陳蕓:“我不是叫你甭來了嗎?”
“楊爺爺說你要出去一段時間,所以我就過來了。”
一聽到“楊爺爺”三個字,陳慶新揉了揉腦袋,慢慢坐下,捋著思緒:“我管怹叫師公,爹管怹叫哥哥,你又叫怹爺爺,這都啥呀!”
“各論各的唄!”陳蕓笑著,學(xué)著老爹的口吻說著,“對了哥,你要去哪兒啊?”
“你哥要去一趟潭州,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嘍?!?p> 陳慶新一臉疑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潭州去干嘛,不知逍遙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逍遙子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火車票,遞給陳慶新,說:“給你安排好了,去一趟潭州的遷延街,到哪里把我的書館兒打掃干凈,把門給我大大地敞開!為了獎勵你,你可以隨便拿一本書出來,送給你?!?p> “去那里干啥?”
“去就知道了!”
陳慶新一看車票,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綠皮火車,凌晨四點半發(fā)車。
“師公,我不睡覺的嗎?”
“你有什么臉說睡覺?你自己比常人多了幾魂幾魄你心里沒點兒數(shù)?”
陳慶新尷尬地撓頭,陳蕓在一旁打趣:“你去吧,我估計你五六天不睡覺沒啥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