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如流水一般，很快又到了月初。達州與王碟相約茶樓，落座首位，一面閑談，一面品茶。
“看看這茶樓里的文人雅士，公子少爺今日聚于此，恐怕都是為了青音居士的畫來的?！边_州張望茶樓里的眾多客人，開口道。
“她的名聲如此大，要是讓宮里的皇子公主知道了，怕是要請到宮中做畫師了?！蓖醯稹?p> 旁邊的一個富家少爺順口提起：“聽說他從前在宮中做過畫師，深得樂公主的喜歡，但后來不知怎么的，離宮消失了一段時間，前幾年在外地也賣過畫，但不討喜，也沒有像現在畫得好；到了皇城，受這兒的名流所喜，才被人捧了起來。”
“原來如此。”王碟聽著耳邊的碎語，在心中掂量著真假。
過了好一會，茶樓中心的臺子上擺好了桌椅，本來彈琴的琴師退到一旁。一位年輕稚氣的少年背著畫筒走到臺子中央，向大家作揖。
接著，清脆的聲音響起：”各位少爺小姐們，此次青音居士帶來了兩幅畫作，分別是千山圖與望江圖……“
臺下悉簌的聲音：“怎么只有兩幅，越來越少了，難搶難搶啊?！?p> “這兩幅圖畫的妙，但我家里的夫人喜愛花鳥，何況青音的花畫得最是獨特，可惜啊?！?p> 各自說各自的閑話，臺上少年還在介紹，臺下卻亂哄哄的一片。
王碟撐著下巴，仰頭看著臺上的望江圖，水波微蕩，亭臺佇立，構圖巧思，畫工了得。一眼望去像極了南街里的那江岸，那片亭子，還有……那白衣女子……想的偏了，他問達州：”那望江圖里的江你不覺得是南街里的？這居士也喜歡留戀于坊市？”
林達州聽了他的話，摸腮凝神一會，感悟：“好像是有點像，但你不覺得這畫里的更加氣勢奔涌，江水連綿些嘛?！?p> 王碟細看，是也不是，像又不像。想到那江，那橋，那人；心頭涌上一股異樣的感覺。
達州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回神，原來千山圖已被買走，剩下一幅望江圖，正在競價，價格已經到達六十兩銀子。達州問他是否喜歡，王碟看著臺上的畫，搖了搖頭。
達州驚奇，這畫畫得不好嗎？
王碟還是搖頭，輕飄飄一句：“我先走了?！绷粝铝诌_州一人在賣力喊價。
茶樓大堂此刻一片亂哄哄，門外卻無比清凈。王碟心里掛念著那日橋下遇見的姑娘，后來被她家的丫鬟接走時，面容恢復了本來的傲氣，仿若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模樣，陽光下，背脊挺得很直。她帶起帷帽，駐足，回頭，點頭告退。王碟便明白了昭昭所說的，她是非一般的人。
大腦放空的時候，耳邊聽見了吵鬧的聲音。原來是茶樓的小二攔住了一個衣衫樸素的小女子，年紀不大，脾氣卻不小，質問小二為什么不讓她進。
小二語氣不善勸告里面現在都是少爺們在買畫，讓她稍后再來喝茶；雖說她看著也不像是來喝茶的的。
小二一只手可以拎起她，想將她扔出去。
那人辯解：“我想知道里面賣畫的人是誰？去看一眼就出來?！?p> 小二眼神撇著女子的裝扮看著也不像能買得起的，敷衍道：”一個你買不起的人，走走走，別在這賴著了?！?p> ”真的，我就看一眼，聽說他是從黔縣來的；善花鳥，聽上去像是我的舊識，求求你了?！靶∨⑦囊滦洳豢纤墒?。
王碟看著這個女子雖瘦小，表面可憐，但目光卻不善，似有所圖。
那小二被磨了一會，最后還是將那女子放進店。
王碟在門口買了一代杏仁，提著袋子準備回到茶樓去尋達州。
不料，茶樓中傳來強烈的爭辯聲，混雜著尖銳的哭。
跑進去，店家正抓著剛才放進去的小女孩的雙手，小二嘴里喊著：”小賊，你做什么？“
茶樓正中央的戲臺之上，賣畫少年目瞪口呆，一臉驚愕；被叫做”小賊“的少女臉上淚涕具下，表情猙獰，手被架著，地上是白花花的碎紙，三兩個小二圍著她；尖叫著的某個少爺；還有欲上臺的眼熟的小丫鬟……
亂糟糟的一片
王碟穿過人群，到林達州身邊，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達州手舞足蹈向他描述剛剛的情形：
“陌生小賊蟄伏一角，在那幅望江圖賣出去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將那幅畫奪了過去。
她一來就跑到臺子上怔怔看了那幅畫好一會。臺下的人都望著她，以為她是哪里來的仰慕者，卻不想她忽然情緒奔潰，脫口大罵說青音居士是禍水，害人性命，偷人畫術；嘴里罵著還動手將那畫撕了?！?p> 王碟抬眸，望向那女子腳邊的畫軸與碎紙，內心惋惜。
忽然，臺上緩緩而來一位婢女，她走到賣畫少年耳邊低語片刻，抬首望著那小賊，不辨神色。那小賊見了她卻更加掙扎起來：”哼，果然，我就知道是她，妖女，禍水?！?p> 接著賣畫少年在臺上忽然賠禮道歉起來，稱是意外失畫，翌日再來。
臺下議論紛紛，維護居士者多，也有看熱鬧的群眾，有人提議將這小賊送到官府去，損人財務；有人開始議論她與琴音居士還有賣畫少年旁的小婢女的恩怨情仇。
那賣畫少年，請來店家，與他商量一二后，讓小二攜她離開，不知所去。
臺下質問紛紛，賣畫少年作揖致歉后慌忙離開，小丫鬟提步跟上。諾大的戲臺忽然空曠，唱戲的被匆忙請上臺，混雜著匆忙的腳步聲的古箏與洞簫聲音響起。
“怕不是那小丫鬟搶了人家的丈夫？人來尋仇來了?！?p> ”那與青音居士有何關系？撕畫作甚？”
有人磕了瓜子皮吐出來：“她不是說什么偷畫工什么的，怕不是青音他學她心上人的畫術，偷師學藝，又將人滅口了？正好接上傳言她被宮里逐了出來?！?p> 一時間，小小的茶樓又熱鬧起來。
王碟隨林達州走出茶樓，達州鋪開扇子，惋惜道：”可惜了青音，只怕要毀名聲啊?？磥硭漠?，在皇城馬上就會貶損了?！?p> ”就因為今天這一出？“
”你可小看了這茶樓，在此，既能出名亦能敗名。你看這人來人往多閑雜散人，坊市傳言最興于此。“
王碟望向達州扇骨所指，街邊的婦女，吃茶人，商販三兩成***頭接耳，肆意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