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沖刷著地面，濕透了顧憐影的衣裳，也模糊了她的視線。恍然間，她似乎看見頭頂亮起了一道溫暖的光，暖白的光暈中，是媽媽正向她伸出手來。
“我堅持不住了！媽……媽媽……”她死死地咬著牙，爆發(fā)的情緒讓眼淚崩潰地從眼眶涌出，混著雨水在臉頰上肆意流淌。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再看一眼那個讓自己失望，卻好像又默默愛著自己的女人，那個……
媽媽……
“憐憐，你怎么樣？”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用力向上拽去。顧憐影的身體猛地被一股大力拽上了地面，她淚眼婆娑地跪坐在地上，努力地睜著眼睛，想從這一片昏暗模糊的世界里看清楚眼前的人。
驀地，她猛地推開眼前的女人，尖叫道：“你不是！你不是媽媽！我的媽媽呢？我要找我媽媽！媽媽……”
她毫無理智地踉踉蹌蹌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跑著，像瘋子，卻更像是迷了路的小孩，在哭著找家，找媽媽。
“憐憐……”
一切都還在搖晃，一切都成了廢墟。
那個白天里還讓她感到美好的世界，轉(zhuǎn)眼淪為不見底的深淵，讓顧憐影心里猶如窒息。
“媽媽……”她扯著哭得嘶啞的聲音，絕望得像瀕臨死亡的小獸。
終于，眼前一片漆黑。
……
顧憐影迷迷糊糊地動了動眼皮，眼角還有些發(fā)澀，嘴唇腫脹著，絲絲縷縷的疼讓她意識更清醒了些。
她緩緩睜開眼睛。
入眼的一切都完好無損，窗外溫暖的陽光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投映出片片陰影，正常得讓她甚至都覺得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醒了？”顧媽媽溫柔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顧憐影緩緩轉(zhuǎn)過頭，有些艱難地動著嘴唇：“媽……昨晚究竟……”
顧媽媽笑了笑，沒回答她的疑問，而是沒由來的問了她一句：“你是后悔了吧？”
顧憐影沉默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沒反應(yīng)過來。寂靜維持了幾秒鐘，顧憐影看向顧媽媽溫和的眼眸，神情詫異又帶著些許緊張，“你，知道……”
她的話沒說完，雙方卻都心知肚明。
顧媽媽微微點(diǎn)頭，笑容依舊溫和，看不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哪個媽媽會認(rèn)不出自己的女兒。”她的語氣稀松平常，似乎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女兒在哪里。
顧憐影微微抿唇，沒說話。
是啊，沒有哪個媽媽會認(rèn)不出自己的女兒。
記憶再次涌上心頭，將顧憐影的思緒帶回到幾年前的一個晚上。
那時的她才上初中，在一天放學(xué)后沒有回家，而是換上同學(xué)的衣服、戴上口罩去了夜市。
本來抱著僥幸心理認(rèn)為，人這么多，在夜市打工的媽媽肯定不會認(rèn)出自己?？蓻]想到，還沒逛多久，一聲“顧憐影”便帶著怒氣從黑壓壓一片的人群中傳了出來。
是媽媽。
后來的她，只記著媽媽在大庭廣眾之下訓(xùn)斥她，讓她丟臉。
可如今想來，能在那么多人中一眼認(rèn)出換了衣服戴著口罩的她，又何嘗不是一種愛？
顧憐影眼中閃過不明的光，經(jīng)歷過昨晚的事后，她的心中亂成一團(tuán)。
當(dāng)真是她自己看不清嗎？
顧媽媽似乎讀出了她眼神中的信息，笑了，從椅子上站起身，“我去給你做飯，想吃什么？”
“肉……”顧憐影下意識答道。
顧媽媽不禁笑了笑，“小肉蟲子！好好好，給你做肉吃。”說完，顧媽媽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留下的顧憐影卻側(cè)頭看著顧媽媽的背影怔住了，眼神里的情緒交錯縱橫，怕是連她自己也讀不清。
她忽的想起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桌子上的牛奶，和那扇似乎永遠(yuǎn)關(guān)不嚴(yán)的門。
“肉蟲子，今天想吃什么肉？”
想吃……
顧憐影終于落下淚來，緊緊地閉著眼，喉中不斷地發(fā)出類似于打嗝般的嗚咽，淚水打濕了半邊枕頭。
她再也無法逃避，她真的想她……
想到……只是看到那些屬于她的習(xí)慣，眼角都控制不住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