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家
塔莉攙扶著卡爾，慢慢地穿過這最終的戰(zhàn)場。
他們沿著犁過的痕跡行走著，終于在最南邊找到了那可悲可恨之人。
維利塔恩，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正像一條骯臟的蠕蟲一樣在地上爬行。
他已經丟掉了半邊身體，只剩下一條右手和一根右腿，眼中風暴的光芒也近乎熄滅，可是他仍然茍活著。
他不想死，即使是屈辱地搖尾乞憐，即使是像蚯蚓一樣永遠蠕動下去，他也不想就這么死去。
爬啊爬啊，他忘記了理想，他放棄了智慧，他丟掉了尊嚴……
他就這么不停地爬著，在逆轉的時間里蛻變，遺忘了一切高貴的品質，退化成了一只徹頭徹尾的野獸。
對死亡和失敗的恐懼已經徹底逼瘋了他。
塔莉和卡爾正站在他的面前。
像是感覺到了頭頂遮蓋的陰影，維利塔恩呆呆的抬起頭來。
望著眼前的兩人，他混沌的眼睛里似乎出現了一絲色彩，不過那色彩轉瞬即逝。
喉嚨里發(fā)出怪異的音節(jié)，野獸不滿地嘶吼著，用那只孤零零的右手胡亂拍打著牛頭人的蹄子，吐著涎水，齜牙咧嘴地威嚇他們，只因為塔莉和卡爾擋住了它的去路。
卡爾冷漠地看著這一幕，抬起了斧子，穩(wěn)穩(wěn)地對準了惡魔的腦袋。
野獸被寒光凜凜的鋒刃吸引住了目光，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右手碰了一下斧刃，結果被刀鋒割破了手指，疼得他嗚咽著縮成一團。
卡爾厭惡地看著這一切，揚起了斧子。
“把這當成憐憫吧，可悲的家伙……愿你在來生得到安息……”
巨斧重重劈下，卻又停在了野獸的額前，卡爾吃了一驚，因為阻攔他痛下殺手的居然是他的妻子。
不知為何，塔莉居然阻止了丈夫的動作，她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不能這么做！”
“為什么？”
卡爾不解，無論是作為復仇還是憐憫，他都有理由揮下這一斧，但阻止他的人是他的妻子，這讓他很不解。
“聽我說，親愛的，這具風暴軀體源自一場污穢的儀式，雖然現在看起來黯淡不堪，但是無數扭曲了的元素正停留在他的體內?！?p> 塔莉凝重地搖了搖頭，“實際上，他的身體已經化為了一個極度危險的炸彈?！?p> “如果我們隨隨便便就殺了他，釋放出那些支離破碎的元素殘骸，方圓幾公里都會被元素湮滅的可怕力量摧毀殆盡的！”
“有什么辦法可以阻止么？”卡爾皺著眉頭問道。
“有個辦法……”
塔莉忽然面露悲傷，她輕聲說道：“我們要耗盡他所有的力量，就像師傅所做的那樣?！?p> “為了消滅它，為了拯救我們的族人，師傅犧牲了自己，她在萬靈的幫助下，用師兄留下的核心將自己轉化，可即使她竭盡全力也沒能摧毀這個邪惡的生物。”
“那時候，我只能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卡爾嘆了口氣，把塔莉樓得更緊了一點。
“那時候你還在沉睡，這不是你的錯……”
塔莉搖了搖頭，顯然還是在自責，或許在她看來，袖手旁觀就是值得羞愧的行為了。
這些善良的人們從來不會去追究世界欠了他們多少，他們總是被命運傷害，卻依然想要笑著活下去。
“還記得你老是批評我的話嗎？”
卡爾面露笑顏：“一個人辦不到的話大家就一起來，總會想出辦法的。”
“我家塔莉這么聰明，加上我這頭大笨牛，一定能解決這個麻煩！”
“謝謝你……”
塔莉把頭埋到卡爾胸口，聽到了卡爾心臟強有力的搏動，她忽然靈光一現。
“我有辦法了！”
“那個風暴核心！”塔莉鄭重地說道：“那個核心源于我，他吞噬了我的軀體，就一定會和我建立聯系，我想如果能夠善加利用這份契約的話，或許就能從內部凈化掉所有的元素！”
卡爾覺得自己的心頭似乎又挨了一刀，他眼中布滿了血絲，攥緊的拳頭咯咯作響，如果不是必須得留它一命，他真想一拳把這惡心的腦袋打成肉醬。
塔莉伸出右手，把它慢慢貼近野獸的頭部，掌心散發(fā)著凈化術的潔白光芒。
野獸發(fā)出了恐懼的怒吼，他把下顎貼到地上，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音，像貓科動物一樣警告塔莉不要靠近。
直覺告訴它，這光芒是能夠威脅到他性命的東西。
但是它能做的也只有虛張聲勢了，卡爾憤怒地吼了一聲，倒轉斧頭柄狠狠敲在了它的腦殼上，野獸的低吼就變成了可憐的嗚咽聲，活像拔了毛的獅子。
塔莉的凈化術施加到了它的身上，然而卻引發(fā)了劇變。
野獸發(fā)出了凄慘的悲鳴，他巨大的身體發(fā)出一連串的爆裂聲，風暴軀殼突然間膨大了一圈，就像一個多度充氣的氣球，已經不能再容得下內容物。
“快！后退！”
薩滿驚呼，卡爾一把將塔莉摟在懷中，他用后背擋住全部的風壓，然后猛地躍出。
只見那野獸的軀體又膨脹了幾圈，藍色的氣旋中裂開了好幾道發(fā)光的口子，風暴呼嘯著噴發(fā)出來，釋放著可怕的能量。
“不……不不不！我的估計是錯誤的！它吸收的元素比預料的還要多太多，已經來不及凈化了！”
這失敗的法術不僅沒有成功凈化，反倒刺激了維利塔恩體內的元素，就像水濺進了沸騰的油鍋，塔莉還沒有做好準備，它們就產生了劇烈的反映。
薩滿大師們教導學生的第一課往往是引導他們去體會元素的心聲，元素也是有感情的，就像所有的牛頭人一樣，他們也會哭，會笑，會悲傷，會高興。
如今他們遭受了奴役和污染，在背叛的怒火中迷失了自我，他們開始憤怒地破壞周圍的一切，再也聽不見薩滿的哀聲乞求。
“自由的風暴啊，請睜開您緊閉的眼睛，看一看這流血的大地，您最虔誠的侍者在此卑微地祈求！我懇求您施以憐憫！”
“那骯臟的邪惡已經付出了代價，它會遭受公正的審判，請讓怒火散去，還這片大地以安寧！”
塔莉高聲祈求著，被怒火蒙蔽雙眼的元素視而不見。
這場破壞逐漸失控，卡爾感到全身的毛發(fā)似乎都要馬上炸裂，恐怕空氣中的電能比惡魔新生時還要濃郁，而且在持續(xù)增加中。
大塊大塊的石塊地皮被狂風卷起，在風暴中碰撞，然后碎裂，這巨大的龍卷就像一個巨型研缽，粉碎著周圍的一切。
卡爾重重踏地穩(wěn)住身體，左臂緊緊摟住塔莉，右手持斧巍然屹立在風暴之前。
“他們根本聽不見！怎么辦！怎么辦！如果再這樣擴大下去……血蹄村！整個血蹄村都會被毀掉的！”
塔莉痛心地望著這慘狀，她全力釋放凈化術。
隨著越來越多的元素聚集起來，元素的氣旋漸漸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堅固的風之壁壘，把維利塔恩膨脹的身體包裹在臺風的風眼中，凈化術沒有辦法突破這道物理的屏障。
在這無比危急的關頭，卡爾突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粗魯地將她抱進懷里，然后狠狠吻住了塔莉的唇。
這場突如其來的吻激烈而短暫，靠在彼此的肩頭，卡爾用最溫柔的語氣輕聲地說道：“相信自己，放松一些，你可是大祭司的親傳弟子，血蹄村最有天賦的薩滿！”
面對越發(fā)巨大的風暴，卡爾堅定地說道：
“并不只有這樣！你還是卡爾·血蹄的妻子！賽安·白角的母親！你是我們永遠的摯愛，我們是永遠的一家人！”
“無論多么苦難，多么黑暗的未來，我們都會共同去面對！”
卡爾的話重重敲擊著塔莉的心弦，一股酸楚的豪情涌上心頭，忽然帶來了無窮的勇氣。
“是啊！我不是孤身一人！”
塔莉嬌小的身軀發(fā)出響亮的戰(zhàn)吼，她一把扯下羽毛頭飾，讓一頭漂亮的白金色鬃發(fā)飄蕩在空中，像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俠客。
她把頭飾扔給卡爾，卡爾一把接住，發(fā)現那羽毛珠串下還掛著一個小小的錦囊。
“幫我一把！牽制住他們，那里面有祭典用的圖騰柱！”
“我要來一場大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