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尿炕精
沈夢昔一出單元門，就見金嘉誠背著書包，站在兩個大行李箱中間，一個司機模樣的人，手里捧著一個大保溫箱，笑著跟她點頭哈腰。
誠誠眉開眼笑地喊姐姐，沖她伸出手臂。
沈夢昔沒理他，伸手拖過一個行李箱，誠誠自己也磕磕絆絆拖著一個行李箱，那司機連忙制止，“我來我來，你到電梯口等我?！?p> 沈夢昔看著電梯里一堆箱子，一陣頭大：這是準備住多久??！
“金嘉誠！”沈夢昔沒好氣地喊。
“到！”
“住在我家，條件有三：一，服從命令！二、服從命令！三、服從命令！能做到嗎？”沈夢昔依次伸出三根手指，鄭重地對誠誠說。
“哈哈哈，這不都一樣的嗎？”誠誠大笑。
“能不能做到！”做不到就滾，省得來回折騰行李，沈夢昔沒好氣地心想。
“是！保證完成任務(wù)！”誠誠一跺腳，還敬了個軍禮。
金寶庫的電話又打來了，沈夢昔接起電話，走進電梯。
“誠誠到了嗎？”
“電梯里呢?！?p> “哦，那就好。”
“怎么那么多東西，這是要常住沙家浜啊！”沈夢昔不滿地說。
“你萬姨準備了七天的東西，不是說感冒周期最少一周么?！?p> “那是說，感冒即便不吃藥打針，一周也可以自愈！”
“啊哈哈，那不是一個意思！”
“那怎么能是一個意思？”
“那就是一個意思啊！”
“那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行行行，算你對！”
“什么叫‘算’我對？本來就是我對！”沈夢昔氣急敗壞出了電梯，拿出鑰匙開門，進門后呆住不動了，自己和金寶庫居然進行了一場極其無聊的爭辯。
誠誠聽著父親和姐姐拌嘴，樂顛顛地跑進屋子。
“歡喜，你弟弟晚上不敢自己睡，你讓他跟你一個床，還有，你是姐姐，過了年你就十九了，可不能再打弟弟了......”金寶庫雖然欣慰女兒最近出息了很多，但是還有些擔(dān)心她脾氣一上來，不管不顧地打弟弟。
司機把所有東西都搬到玄關(guān)，就要告辭。
沈夢昔對著電話說：“司機還沒下樓，要不現(xiàn)在就請他帶你兒子回去？”
“別別別，哎喲，我這腰，怎么這么疼？啊喲，不行不行，我得躺一躺！”金寶庫趕緊掛了電話。
司機走了，金嘉誠一把抱住沈夢昔的腰，獨來獨往慣了的沈夢昔一想到未來一周，包括除夕，這孩子都得粘著她，恐怕連打坐都受到干擾，就更加心煩，她在那白胖的小手上拍了一下，“撒開！”
那孩子卻哈哈大笑，搖頭晃腦地念：“不疼不疼就不疼！”還將圓頭抵在她的肚子上，蹭了兩下，沈夢昔無語望天。
“金嘉誠，為什么我打你，你還要跟著我？”沈夢昔非常不解。
金嘉誠跑進臥室，“因為你是我的姐姐?。 币幌?lián)涞缴驂粑舻拇采?，打了個滾。
沈夢昔一把拎起他，拖到次臥，“你住這屋！”
“不！我要跟姐姐??！”誠誠撅嘴。
“今年都該上學(xué)了，自己住?！鄙驂粑舭逯?，這孩子長得太像他媽，看著太別扭。
“爸爸都快退休了，還跟媽媽一起住呢！”
沈夢昔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誠誠看她笑了，一下就蹦了起來，“姐姐！我太喜歡你家了！”
“自己把行李整理一下，該掛的都掛起來。你的東西最好別拿出這個房間，如果動了我的東西，從哪兒拿的，用完立刻放回原處?！?p> “是！”不管能不能做到，答應(yīng)得總是相當痛快。
十分鐘后，萬曉瑩的電話緊跟著打過來，鼻音濃重，聲音充滿了忐忑和討好，“歡喜啊，弟弟給你添麻煩了，實在是這次流感太毒了，阿姨正在醫(yī)院輸液，旁邊還有站著輸液的，兒童輸液室也都滿滿登登的，唉，一會兒我還得回去照顧你爸爸，那個，你可千萬別帶著誠誠去人多的地方啊，最好哪兒也別去了，你自己也得注意身體。對了，那個大行李箱里有吃的，保溫箱里也是吃的，趕緊放到冰箱里，吃完我讓司機再給你們送，那個紅色的皮箱里有阿姨給你買的大衣、包包和誠誠的玩具，你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我盡力。”
“......呃，歡喜，拜托拜托了！”每個母親為了兒女，萬事都能舍得低頭，“那個，誠誠半夜得叫他起來上一次廁所，另外，晚上他一個人睡會害怕?！?p> 沈夢昔看了看在客臥的床上玩“蹦蹦床”的誠誠，“知道了?！睊炝穗娫?，從武陵空間翻出一塊隔尿墊來，鋪到客臥的床單下面。
誠誠的小臉一下紅了。
沈夢昔一邊鋪床單，一邊說：“你那邊扽一下床單，扽平了！你媽讓我叫你起夜，我可是一覺到天亮的，恐怕不能叫你，到晚上你就別喝水了，只管放心睡，如果尿床了，咱們洗床單就是?！?p> “可是我想跟你睡！”
“不行！”
“姐姐！”
“不行！”
“不行就不行唄?！闭\誠撅著嘴嘀咕，笨拙地扯著床單，“媽媽說等我上學(xué)就不會尿床了?！?p> 晚上，誠誠睡得挺早。
——沈夢昔先帶著他靠墻靜蹲，一番伸展后，又在他背上一通拍打，結(jié)果不到九點，這孩子就困得睜不開眼睛了，進了次臥，一頭倒下就睡了。
沈夢昔這才舒了一口氣：還真是好些年沒帶孩子了。
她打坐修煉一個小時后，也洗漱睡下。
睡到半夜，沈夢昔驀然睜眼，臥室的門無聲打開。
她如常呼吸，手中卻無聲多了幾根銀針。
“姐姐我害怕......”一個小身影顯出來，帶著哭音。
“上來吧?！便y針消失，一聲嘆息。
一個熱乎乎、肉滾滾的小身體拱進被窩，貼著她。
這孩子，渾身是肉。
沈夢昔轉(zhuǎn)了個身。誠誠跟過去，緊貼她的后背，依偎著嗅了嗅，嘟囔了一句，“香，比媽媽有肉......”
睡到半夜，沈夢昔忽覺身上涼颼颼的，回手一探，摸到一灘濡濕，她赫然清醒，開了燈一看，床中間一大灘尿漬，誠誠騎著被子睡在另一邊干爽的地方，有一角被子浸在那灘黃色上，連她的睡衣也濕了一塊。
這是尿完了，嫌濕自己打了個滾兒?。?p> 這床上可沒鋪隔尿墊，還是全新的被褥。沈夢昔氣得照著誠誠屁股拍了一下，那孩子呼呼大睡，絲毫不覺。
她將誠誠的小褲衩扯下來，扔到地板上，自己換了衣服，到客臥去睡。
第二天，沈夢昔站樁半小時，做好了早飯，并打掃完了衛(wèi)生，誠誠終于自然醒了。
他一眼看到地上的褲衩，轉(zhuǎn)頭又看看床，低頭默默光著屁股去客臥，找了個小褲衩穿上，回來撿起地上的小褲衩，自己在水龍頭下不得要領(lǐng)地搓洗。
——小孩子是最識時務(wù)的。
沈夢昔教他如何搓洗，如何打肥皂，如何擰干，又指揮他晾到陽臺晾衣架上。
“......我昨天都跟你說了，你得叫我尿尿！”誠誠覺得姐姐還肯理他，又沒揍他，就忍不住想辯解一下。
“我昨天也跟你說了，尿了沒關(guān)系，洗床單就是。”沈夢昔淡淡地說，回臥室去扯床單。
“真的??！”誠誠樂了，心理負擔(dān)全無，跟到臥室，“姐姐我餓了！我想吃漢堡，你這里離麥當勞很近，你去給我買薯條和漢堡吧！”
嘿！蹬鼻子上臉了！
沈夢昔直起身子，扔下床單，“拿你的平板把褥子上的地圖拍照，回頭讓你媽給我換一套相同規(guī)格的新棉被，記住，我要新棉花！然后把床單撤下來，被罩也撤下來！扔到洗衣機里！”
誠誠沮喪，“吃完飯再干活唄！”
“服從命令！”
姐姐雖然沒打他，但是現(xiàn)在的樣子好嚴厲，從來沒這么嚇人過，誠誠的眼淚掉下來，委屈地抽抽搭搭。
“你是男的！可以尿床，但不可以因為尿床而哭！”
誠誠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沈夢昔扭頭就去了廚房。
等她從廚房端出來兩個煎蛋，兩份面包，兩杯豆?jié){、兩份蔬菜沙拉的時候，誠誠正站在床上，用平板電腦俯拍大褥子上的黃色地圖，床單被罩也都撤下來了，只是翻了面，堆在地上。
聽到她的動靜，誠誠回頭擠出一個討好的笑說：“姐姐，我做好了。”
“嗯。去吃飯?！?p> 誠誠轟隆一聲跳下床，咚咚咚跑到餐桌邊，“我不喜歡喝牛奶！”
“是豆?jié){。”沈夢昔把床單被罩扔到洗衣機里，開動了，坐到餐桌邊，“你輕點蹦，樓下有個一歲的孩子，你別嚇到他?！?p> “哦?！闭\誠看看自己的早餐和姐姐的一模一樣，勉強坐下來吃飯，姐姐喝豆?jié){，他也喝豆?jié){，姐姐吃蔬菜，他也吃蔬菜。
看著一堆盤碗，其實并不多，兩人很快吃完飯，誠誠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姐姐做飯真好吃，我還能吃一整個全家桶呢！”他用手臂劃了一個大圈。
“不行?！?p> “不行拉倒?！闭\誠撅嘴去次臥了。
沈夢昔冷笑。
她今天早上已經(jīng)把萬曉瑩給誠誠帶的零食都“沒收”了，那一箱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一是飲料，剩下的都是進口食品，怪不得誠誠才七歲，就是小胖子，米國的食物是出了名的齁死人的高糖，萬曉瑩卻以為進口的都是好東西，比本國的質(zhì)量好，巴巴地填到兒子的肚子里，殊不知是害了他。
果然，客臥傳來誠誠的尖叫，“?。∥业暮脰|西呢！”
沈夢昔自顧整理廚房，也不理他。
誠誠在客臥翻找著，又挨個房間找了一遍，絕望地喊：“啊！你居然都給吃光了！”
然后哭著穿上羽絨服，站在廚房門口威脅道：“我要回家！我要告訴我媽媽你欺負我！你偷吃我的好吃的！”
“好的！我收拾好廚房就給你爸打電話，讓他趕緊接走你。”沈夢昔一邊擦著洗碗池，一邊慢慢說：“因為你，我的生活規(guī)律都被打亂了，我今早都沒去爬山。你走了，我就又可以去爬山了！”
“......什么山?。俊闭\誠看著姐姐一臉神往樣子，忍不住湊過來說：“我可以先陪你爬一個山，然后再回家。”
沈夢昔用拇指朝著身后指了指，“那邊的，山上也沒啥好玩的，也就是有個幾個小亭子，還有樹，有小松鼠啊、小兔子啊，小鹿啊啥的，沒意思。”
“啊，我也想去！”
“你還是回家吧！”
誠誠不哭了，聲音卻哽咽，“好吧，我沒生你氣，就是有點傷心，你不應(yīng)該把好吃的全吃了！那有一半是我的呢！”說到后面，使勁眨著眼睛把眼淚逼回去。
“那我已經(jīng)都吃了怎么辦?。俊?p> “吃就吃了吧，我再讓我媽媽買，但是你以后不能再搶我的了！”
沈夢昔擦了手，摸摸他的大頭，“中午給你做好吃的。”
“哦！”誠誠三兩下脫下羽絨服，撲到床上，蹦了幾個高，又咚地跳下來，接收到沈夢昔的警告眼神，咧咧嘴笑了。
中午沈夢昔正張羅著做蛋包飯，樓下找上來了。
孫純抱一個牽一個，站在門口，滿臉不悅，“歡喜啊，咱這房子隔音不好，你家老咣咣咣的，俺家瑄瑄都嚇著了！”
沈夢昔回頭朝誠誠看，示意他過來，讓他自己說話。誠誠往她身后藏，從前所有事情都是媽媽給解決的，如今當然是姐姐來解決。
“誠誠！給阿姨和弟弟道歉吧，并保證以后會改正。”沈夢昔一把抓他出來。
誠誠低頭不語，孫純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算了，小男孩兒哪有一分鐘消停的，真的算了，我不知道你弟弟來了，還以為是你跑步呢！”
沈夢昔頓時氣結(jié)，我跑步就那么大聲音嗎？
沈夢昔又扒拉了一下誠誠，用眼神告訴他，趕緊道歉，沒的商量。
誠誠小聲囁嚅，“阿姨對不起，弟弟對不起?！?p> “哎哎，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孫純憐愛地摸了誠誠的臉蛋一下。
玥玥咯咯一笑，從孫純身后鉆進來，“哥哥！”
誠誠眼睛一亮，“妹妹！”
得，進大觀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