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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盒點心鋪

19.超級馬里奧

盲盒點心鋪 吃了個餃子 7883 2021-11-22 11:15:00

  舒玦并不愿意談這件事,事情發(fā)生后,院方找他了解過情況,李瑞林也讓他嘗試著尋求其他醫(yī)生的幫助,他都拒絕了。因為心里很清楚那不是自己的責任,從醫(yī)生的角度講,他已經(jīng)盡了自己的責任,所有能為許鐸西做的都做了,所以他并沒有他們以為的內(nèi)疚感。但是,失落,很失落,這種巨大的失落侵襲了他的理智,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專業(yè),不明白自己已經(jīng)竭盡所能,為什么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不知道許鐸西在一躍而下的時候是否后悔,他只知道,跟父親舒展的情況相比,他無法接受許鐸西的選擇。舒展是因為已經(jīng)在醫(yī)學上得不到任何幫助了才決定讓自己解脫,而許鐸西是可以的,哪怕再堅持一段時間,可能結局就會有所改變,為什么沒有堅持下來?也許是因為自己不夠?qū)I(yè),并沒有給到足夠的幫助,疑心這種東西,一旦落到自己頭上,就會對世間萬物都產(chǎn)生懷疑,他開始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幫助別人,甚至在病人咨詢的時候走神。

  “我踩到雷了?”宋以心見他陷入沉思,蹦出了這句話。

  如果是宋以安,這話就很自然,沒有一點好笑的感覺,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但從宋以心口里說出來,再加上她一臉認真,舒玦沒忍住,嘴角一勾,笑了。

  宋以心看著他笑,又開始在心里嘀咕,在宋以安說那句“放著好好的教授不當回來教書”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如果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應該不會回國,三十出頭,又沒到退休的年紀,總不該是告老還鄉(xiāng)吧?

  醫(yī)生能出什么不好的事?她首先想到的是醫(yī)療事故,但這個想法很快就在心里被否決了,心理醫(yī)生能出什么醫(yī)療事故呢?多數(shù)時候就是跟人聊聊天,填個表格,開點藥,開來開去都是那幾種,開錯的幾率應該極小,再說開錯藥吃死了人可是重罪,他不可能還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大腦在高速運轉,宋以心覺得不管哪個可能都不對,最后就蹦出了那句話。

  “我沒治好一個病人?!笔娅i的淺笑很快就隱沒。

  “一個?”宋以心問,暗想,醫(yī)生又不是神,就跟所有其他科室的醫(yī)生一樣,沒治好的肯定多少都有的。

  “嗯,”舒玦握著杯子,“我同事,也是心理科的醫(yī)生?!?p>  “心理醫(yī)生也得看心理醫(yī)生?”宋以心有點意外,她一直以為心理醫(yī)生應該不太可能有心理問題,但一替換到其他科室上去,又覺得說得通,醫(yī)者不能自醫(yī),所以也得看心理醫(yī)生吧。

  “嗯,定期咨詢?!笔娅i點了點頭,“他也是華人,資歷比我老,所以他來尋求幫助的時候,我給他推薦了其他醫(yī)生,他沒接受,因為覺得沒辦法跟其他人開口,所以就成了我的病人。我應該是沒幫到他,因為他自殺了?!?p>  宋以心怔住了,她對“自殺”兩個字有著潛意識的排斥,當年割脈前因為怕弄錯了筋,死不成還會殘廢,她做足了功課,也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生無可戀的大腦因為怎么才能快狠準地割到動脈而感到興奮,其余的事都像空氣一般,她看不見也聽不到。為什么會想死呢?這個問題在后來困擾了她很久,好像就是受不了每天一睜眼就厭煩的感覺,不明白為什么要活著,也不懂為什么每天都在重復昨天的心情。

  “那跟你沒關系,”宋以心下意識地撫著左手腕上的手表,拇指抵到那道傷疤,仿佛還能聞到那股血腥味,“別的我不知道,但一個人真的想死,應該是攔不住的。幫多少都沒用,就像,中了蠱,腦子里一直有個聲音在說,死了就好了?!?p>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不似平日里的冷淡,帶了幾分柔軟,舒玦想,她應該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人。宋以心也確實不知道,她以為自己只是在告訴他,她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她不知道他失去的那個病人是因為什么而厭世,但她當時的感覺就是這樣,覺得整個世界都糟透了,她只想讓自己沒有任何意識,就不用去面對了。

  “這不能算是醫(yī)療事故吧?又不是你的責任?!彼我孕南?,難不成他因為這件事被醫(yī)院開除了?

  “不算。”

  “噢,但你覺得自己有責任?”

  “不是內(nèi)疚,只是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就是忽然發(fā)現(xiàn)其他科室的醫(yī)生至少在治療的過程中能很清楚地看到是否有好轉還是惡化,我們這科,所見非所實。”

  “所以你就放棄了?”宋以心有點詫異,她記得姚芮說他是個特別堅強的人。

  “只是想暫時放一放。”舒玦抱著雙臂,往椅背上靠了靠,嘴角是很淡的笑,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樣的宋以心跟平日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樣,身上有好奇、柔和以及活潑。所以他覺得她其實有些可愛,并不是錯覺。

  “噢,回來度假的?”宋以心覺得心往下沉了一點。

  “剛說過不是了?!笔娅i心想,我得說多少遍你才信?

  “當我沒問?!彼我孕狞c點頭,手機里彈出新消息,是宋以安:人呢?

  宋以心懶得回他,指了指手機,對舒玦說:“以安回來了,我先走了?!?p>  舒玦點了點頭,起身站在一旁。

  宋以心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轉了身,看到他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在兜里,面無波瀾,她不知道為什么覺得他有些孤單,她原本以為別人應該擁有的都比她多,但現(xiàn)在想來并不是,她是一開始就沒有擁有,但很多人在擁有了后又開始失去,比如他,失去了父親、失去了病人……

  “舒玦,”宋以心喊了他一聲,“你打過游戲嗎?那種沖關的游戲?!?p>  舒玦搖搖頭,有點不明所以。

  “我玩過一段時間,”宋以心記得特別煩躁的時候玩過宋以安的PS4,“你知道嗎?有時候,人要給自己留有余地,不能在所有的事上都竭盡全力,因為會沒有喘氣的時間。人生,會不停地出現(xiàn)問題,就像打游戲一樣,有很多關口,但是,什么問題都沒有的人生,不是很無聊么?所以,遇到問題,去解決就是了,這一關不打,就只能停在這里了?!?p>  宋以心說完,還笑了笑,白玉般的牙微微地露了一些,那么淺的微笑卻讓人覺得閃耀,舒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試試?!?p>  宋以心回到家中,宋以安正站在門口等她,見她進來,一臉的好奇:“去哪了?”

  “吃飯。”宋以心換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左腳踝又有些疼,不禁皺了皺眉。

  “吃的什么?”宋以安湊了過來。

  宋以心想起來自己本來想讓他吃香菜蛋糕卷,最后卻扔了,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九點多,“開什么會那么久?”

  宋以安沒想到話題被迅速切換,他不能告訴她自己是為了讓舒玦去接她才下了班就去跟童岑岑吃飯了,怕被發(fā)現(xiàn),他連對視都不敢,低著頭問:“我買了橙子,吃嗎?”

  宋以心搖頭,回了自己房間,有時候她覺得宋以安怪傻的,小時候吃完奶油蛋糕也不知道擦嘴,雙手背到身后就以為隱藏的很好,只要撒謊就不敢直視對方,大了依舊這樣,比如現(xiàn)在,他身上那么濃重的味道,明顯是在火鍋店里呆了很長時間。這么笨的宋以安,希望遇上的是一樣笨的女孩,要不然一輩子都被欺負,但是兩個都笨的話,生出來的小孩是不是也會很笨?想到以后可能有很笨的侄子或者侄女,宋以心又有點惶恐,還是找個比他聰明一點的女孩吧,不用太多,一點點就夠。想到這里,宋以心忽然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跟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說了人生大道理,這個行為似乎比宋以安還要笨……

  李瑞林曾跟舒玦說過,心理治療的過程中并不絕對是醫(yī)生治愈病人,有時候,醫(yī)生也會在其中得到療愈。舒玦不知道宋以心這么多年是如何自救的,但從她悟透的道理來看,應該熬過了一個十分漫長且艱辛的過程。

  十點多,舒玦給許馨媛發(fā)了消息:媽,腳崴了一段時間沒好,用什么見效快點?

  芬蘭此時是下午五點多,許馨媛正在和李瑞林討論晚飯吃什么,看到消息愣了一下,迅速回他:你受傷了?

  舒玦:不是我。

  那段的許馨媛又呆了呆,拿著手機讓李瑞林看:“這孩子怎么了?”

  李瑞林細細看了會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幾個點被連接成一塊,似乎懂了:“你問問是不是朋友。”

  許馨媛只好回他:朋友嗎?

  舒玦:嗯。

  許馨媛:去醫(yī)院看過嗎?

  舒玦:不太喜歡去醫(yī)院。

  李瑞林看到他回復的這行字時,眉眼里涌了濃濃的笑:“楨科那不是有藥么,讓他找舅舅去。”

  許家的中醫(yī)館開了很多年,傳到長子許楨科這里已經(jīng)是第三代,許馨媛是小女兒,自小在草藥堆里長大,因為迷戀這味道,最后學的也是中醫(yī),畢業(yè)后當了一個中醫(yī)調(diào)劑員。

  許馨媛被提醒到,急忙又回復了舒玦:你舅舅那有一方藥,專門治跌打扭傷,就是味道比較重,你沒時間的話我讓他給你寄過來。

  舒玦:沒事,那我明天抽空去一趟。

  許馨媛看到這里和李瑞林對視了一眼,李瑞林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收不住,許馨媛最后有點忐忑地發(fā)了一條:女孩子皮膚敏感的話,先少量試試。

  李瑞林也來了興致,跟許馨媛兩個人盯著手機,因為沒收到舒玦的回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舒玦其實剛擱了手機要去洗澡,路過書架看到了那本《剎那芳華》,取出來翻了幾頁,又回去拿了手機,看到未讀的消息,回復了一個字:好。

  那端的許馨媛看著這個“好”字瞬間紅了眼圈,扯住李瑞林的衣袖,指指手機,激動到說不出話來,緩了好久才小心地打字:新認識的朋友嗎?

  舒玦看著這幾個字有點出神:不是。

  許馨媛皺了皺眉頭,她的印象里舒玦并沒有什么認識的女孩,難不成是同學?猜了一會,收到了舒玦發(fā)回來的消息:媽,我給你寄本書,李叔有空的話,也可以看看。

  見他轉移了話題,許馨媛知道是不太愿意繼續(xù)說了,但她依舊因為意外的發(fā)現(xiàn)而開心,愉快地回復了他:那我們一定認真看。

  次日是周六,舒玦慣常起早,出了門,去寄了書才趕往外祖父家。

  宋以心起床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腳不對勁了,之前基本已消腫的腳踝又腫脹了一些,估計是昨晚拉著舒玦跑的時候沒注意。宋以安今天有師德培訓,起得也早,見她坐在客廳里看新聞,有些好奇。

  “今天不營業(yè)?”

  “嗯,一會你先去幫我把排風扇關了?!?p>  “昨晚忘記關了?”

  “故意開的,散散味道?!?p>  宋以安滿臉疑惑,什么味道得散一個晚上?“盲盒”里正常的味道不都是香甜的嗎?

  “我中午回來給你做飯。”

  “我是某種不吃你做的飯,就會死的動物嗎?”

  “那你吃什么?”

  “你可以走了?!?p>  “不要吃泡面。”

  “你可以走了?!?p>  “我一會問問舒玦在不在家???”

  “宋以安?。。 ?p>  “走了,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宋以安在她嗓門加大的瞬間奪門而出,坐電梯的時候歪著頭想了半天,為什么今天不營業(yè)呢?一大早坐在那看新聞,哪里不舒服?邊想邊給她發(fā)了消息:姐,你哪不舒服嗎?

  坐在沙發(fā)上的宋以心瞅了一眼手機,看著屏幕亮起又暗下,沒理睬。

  宋以安:姐,你哪痛嗎?

  宋以心:…..

  宋以安:冰箱里有三明治啊,記得熱一下再吃。

  宋以心最后的耐心都被消耗光了,恨恨地回了他一個“滾”字后關掉了手機。

  舒玦收到宋以安的消息時還未下高速,午飯時間才看到。

  宋以安:我今天培訓啊,可以晚點回家嗎?

  舒玦不明白為什么晚點回家得跟他申請:?

  宋以安:我姐在家呢,估計電話關機了,你抽空幫我去問一聲啊。

  舒玦這才看明白了這沒頭沒腦的話,應該是以為他沒外出,在聯(lián)系不到宋以心的前提下才找的他。因為是周末,來抓藥的人比較多,許楨科有點忙,也沒顧上跟他說話,讓他先陪著外祖父母,這會正準備開飯。估算了下時間,舒玦回了宋以安:好。之后又嘗試給宋以心打了電話,果然提示是關機。

  關了機的宋以心在家里窩了一整天,看書寫稿,早飯和午飯吃的都是冰箱里的三明治,宋以安很愛去店里買這款,一次都買三四份。

  舒玦回到小區(qū)已是傍晚,直接去了十五樓,開門的宋以心穿了一套鵝黃色的家居服,長發(fā)編成了較松散的辮子,斜搭在肩上,沒穿拖鞋,只穿了地板襪,手里還有筆和本子,低著頭涂涂改改,因為沒抬頭,以為是宋以安,“我吃過了,你吃你自己?!闭f完轉身又往里走,邊走邊嘀咕,“75%,這么大的液體含量,到極限了吧,這面粉吸水性這么好?還是減一點…..”

  舒玦跟著她走了幾步,注意到她走路時的腳步一深一淺,皺了眉,他應該猜到她不出門可能是因為腳疼。

  似乎是察覺到身后的“宋以安”沒有像平常那樣聒噪,宋以心猛地回了頭,看到了舒玦,她有些驚訝:“是你啊,還以為是宋以安?!?p>  “說晚點回家?!?p>  宋以心困惑:“怎么老跟你說。”

  “你手機呢?”

  他一問,宋以心才想起自己早上就關掉了,難怪一整天都特清靜,她在沙發(fā)旁的毯子里翻出了手機,開了機首先跳出來的果然是宋以安發(fā)的微信,提醒她記得熱三明治。又看到短信提示舒玦給她打過電話,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早上關了?!?p>  舒玦點了點頭:“晚飯呢?”

  “吃了,”宋以心指了指廚房的方向,“你吃么?三明治。”她看時間正好是飯點,他又拎著袋子,不知道是要外出還是剛回來,但看著不像是吃過晚飯的樣子。

  “你坐著吧,我自己來。”舒玦將袋子擱在她身旁,去了廚房。一會,宋以心就聽到了他開冰箱門和微波爐的聲音,一開一關之間,細碎的聲響讓她有種踏實感,跟宋以安在家時的感覺不一樣,明明他比宋以安要安靜的多,她卻覺得更熱鬧,也許是因為,他是個外人?

  但是這個“外人”在她家似乎十分自在,宋以心在涂涂改改中停下來的時候,眼前就多了一碟已經(jīng)削塊的蘋果,旁邊還擱了水果叉,她猶豫了下,依舊沒說出口自己其實比較喜歡連皮啃。

  宋以心有個習慣,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哪怕不看電視也要開著,只是聲音會調(diào)到最小。所以她埋頭調(diào)整配方比例的時候,舒玦就盯著電視安靜地吃完了三明治。

  “你去抓中藥了?”她鎖了眉,仔細地嗅了嗅,隱約聞到了一股中藥的味道。

  “怎么跟小狗似的?!笔娅i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袋子,又看了看她的腳踝,洗了個手,搬了一張凳子坐到她面前。

  “干嘛?”宋以心下意識地往沙發(fā)背上縮了縮。

  舒玦指指她的左腳:“不能休息幾天?”說完捏住她的腳踝,擱到自己的膝蓋上,又從袋子里取出許楨科給的膏藥。宋以心懷疑他用熱水泡過自己的手,因為觸感是熱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有些發(fā)紅,他開了一盒黑色的膏藥,用刮板取了一部分涂在她的腳踝上,再用指腹輕輕地抹勻。

  “氣味有點重,因為有些人的皮膚比較敏感,先少量試一下。舅舅說一般十個小時左右就能見效,如果沒紅腫、發(fā)癢,就再加一點。”舒玦低著頭,抹完了又用紗布給她纏了幾圈,才將她的腳擱回沙發(fā)上,抬頭的時候正好和宋以心的目光對上,她的耳垂成了粉色,見他看向自己,慌亂地移開了眼,“這什么東西?”

  “接骨續(xù)筋膏?”舒玦想了想,好像是這個名稱來著。

  “骨頭不是好的嗎?”

  “不是,應該是成分里有接骨草,還有獨活、元胡、血竭之類活血化瘀的藥,所以才這么叫的?!?p>  “噢?!?p>  明明平常兩個人坐著不說一句話她也不會不自在,這會卻覺得有些尷尬,是因為空氣里彌漫的草藥味?宋以心盯了會電視,抿了抿唇:“你不是西醫(yī)么?怎么老弄一堆中藥?!?p>  “我舅開中醫(yī)館,傳了好幾代?!笔娅i收拾完,又去洗手,特意將水溫調(diào)回原來的度數(shù),看著手里的泡沫慢慢地被沖掉,嘴角勾了笑,他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喜歡看她慌亂時裝鎮(zhèn)定的表情,每次她的眼珠子都會上下左右地轉,最后定定地盯著前方,面上沒有表情,卻總被發(fā)紅的耳垂出賣。

  宋以心在緩緩地吐氣,因為不想被他察覺,她只能繼續(xù)端坐著,電視里的新聞在滾動播放,她卻滿腦子都是他溫熱的手捏住自己腳踝時的感覺,不是應該討厭嗎?居然沒有!似乎感覺到后腦勺有些灼熱,宋以心一轉頭,看到舒玦靠在墻邊盯著她,她想問他怎么了,脫口而出的卻是:“你不回家嗎?”

  舒玦搖搖頭,長腿一邁,打開了另外一個袋子,宋以心就看到他掏了個盒子出來,是Switch,“不是說要打游戲的?”

  他的眼里都是笑,宋以心張了張嘴,想起自己之前跟他說的話,有點哭笑不得:“我只是打個比方,不是真的叫你去打游戲……”

  “我知道,”舒玦點頭,“但是沒玩過,想試試?!彼墙o許馨媛寄書的時候經(jīng)過了一家數(shù)碼店,想起她昨晚說的話,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未玩過這些東西。

  “你年紀輕的時候沒有業(yè)余愛好嗎?”宋以心有點詫異,她記得宋以安從十幾歲到現(xiàn)在都比較迷戀游戲機的,家里從PSP到PS4,每一代都有,還有360……

  “我很老了嗎?”舒玦皺了眉,語氣里有種奇怪的東西,宋以心覺得有點像宋以安跟自己撒嬌時的表情。

  “不是不是……”宋以心擺手,除了宋以安,自己并沒有其他了解途徑,所以以為應該都比較喜歡這類東西,但舒玦和宋以安的年紀差了那么多,她也不好推斷,“你不會?”

  見他點頭,宋以心只好指揮他接上線,舒玦背對著她,忽然吐了兩個字:“籃球?!?p>  “?”

  “你不是問我年輕的時候有什么業(yè)余愛好?”

  “噢——”宋以心有點不明白他為什么則么介意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

  進入游戲畫面后,宋以心有些錯愕,“你想玩這個?”

  舒玦看著電視,想到營業(yè)員問他喜歡什么類別,他隨口答了句益智闖關型的,但沒料到被推薦了這款。

  “不能玩嗎?”舒玦問道。

  “你自己挑的?”宋以心指著電視上顯示出來的字幕《超級馬里奧:奧德賽》。

  “營業(yè)員推薦的?!?p>  “噢,可能你看著比較顯年輕?!?p>  “那你以前玩的是什么?”

  “《零》?!?p>  “數(shù)字游戲?”

  “恐怖游戲。拿著個相機到處抓鬼,拍到就算弄死了。”

  “……”

  宋以安從來沒想過宋以心也會有跟別人說笑的時候,見到那個場景的那刻,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舒玦和宋以心坐在沙發(fā)上,一個握著手柄,一個在指揮,玩的還是超級馬里奧,她的語調(diào)里略微有些嫌棄,“跑快點,這圈虛線會消失……先扔帽子,把帽子扔它身上才能附身……”

  宋以心在笑,每一次舒玦成功躲過攻擊的時候她都會笑,偶爾轉頭看到她在笑的舒玦也跟著笑……

  因為場面太過離奇,宋以安掐了自己兩把。

  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是空氣后,默默地回了房間,等舒玦要走的時候才出來看了眼還接著線的Switch,“要不擱這兒別拆來拆去了,我估計你回家一個人也玩不了?!?p>  舒玦似乎沒聽出他嫌棄的語氣,笑著出了門。

  宋以安等他回去后才注意到宋以心的腳上纏了紗布,聯(lián)想到她今天沒去“盲盒”,才明白是因為腳疼。

  “腳還疼?。俊?p>  “不怎么疼了?!彼我孕哪迹屑毜馗杏X了下,從一開始上腳的溫熱感到現(xiàn)在的清涼,那種隱隱的痛似乎真的減輕了許多。

  “你腳疼干嘛不告訴我?!彼我园侧洁炝司洌幌氲剿我孕臎]告訴他卻告知了舒玦,心底就有些失落。

  “告訴你就不疼了?”

  “也是,告訴舒玦就不疼了?!?p>  “我沒跟他說?!?p>  “那他怎么知道的?”

  宋以心剛站起身,被他這么一問就站定不動了,看看自己的腳又看看宋以安,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你吃錯藥了?這也鬧情緒!”

  宋以安被這一拍給拍清醒了,捂住后腦勺,看著她往臥室走:“今天好好吃飯沒?”宋以心沒理他,腦子里都是剛才的問題,舒玦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腳疼的?明明宋以安都沒發(fā)現(xiàn)。

  客廳里的宋以安心里正在翻騰,他說不上來自己的感覺,他曾那么希望有個人能陪伴宋以心,但當真的有人在他面前和她那樣對視而笑的時候,他又忽然有了一種自己對她來說完全不重要了的感覺,他忘了一件事,如果宋以心遇上了對的人,就代表她會離他而去,也許,還會去很遠的地方,像嚴芳華那樣,那他們這輩子可以見到的時間就會屈指可數(shù)……宋以安越想越傷心,走到宋以心臥室門口敲了敲,虛掩的門就敞開了。

  “姐,”

  突如其來的傷感讓他覺得有些難受,才喊了一個字,眼眶就發(fā)紅。

  “干嘛?”宋以心走到了門邊,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宋以安腦袋低垂,眼圈發(fā)紅,她不知道他怎么了,他開始會晚回家,她因為這個變化覺得開心,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去談戀愛了,但是至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成日只知道守著她。她從來就沒想過讓他跟自己一直過下去,所以嚴芳華問她難道希望宋以安就這樣守著她的時候,她特別失望,是自己給了別人這種感覺,還是她表現(xiàn)的太像拉著他?這是她的親弟弟,跟她流著相同血液的親人,她很愛他,從第一眼就愛,當襁褓中的他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指,嚴芳華說她哭了,卻不像是討厭和難過,更像是開心。

  宋以安扶住了她的雙肩,抱住了她:“姐,我很開心?!?p>  宋以心倒是不抗拒他的擁抱,只是距離他上次抱她已經(jīng)過去了五六年,她似乎有點不習慣,而且嘴上說開心的人為什么臉上掛著淚?

  “開心什么?”

  “舒玦會照顧你,我覺得開心?!?p>  宋以心聽完剛要抬腳踩他,腦子里卻忽然蹦出舒玦說過的話,“你們兩個人,總要有個人先走出去的……”所以,他開心什么?是覺得自己有人陪著了,他不用守著她了?還是覺得她多個人陪了,覺得開心?無論是哪種,她都應該開心吧?但為什么隱約有種心酸呢?這個跟在她身后二十幾年了的弟弟,也許有一天真的會離她而去,但是他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像其他人一樣談戀愛,成家,那樣才能真正走出宋平堯帶來的傷害。

  “宋以安,”宋以心清了清嗓子,“你晚上干嘛去了?”

  抱著她的宋以安明顯呆滯了一下,迅速松手:“我去洗澡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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