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贈禮
日子流水一樣過,在年后不久,沒等到女兒節(jié)的那天,顧蘊冥的及笄禮便提前舉行。
禮辦得很隆重,姜湘知也到了場,親自為顧蘊冥加笄。
顧蘊冥難得這樣溫潤知禮的時候,面容嫻靜,歲月靜好。李月溶還未紅了眼眶,倒是站在一邊的顧衡之,先哽咽的說不出話。
顧蘊冥筆直地站在中間,祝辭聲漸漸離她遠去,她想起了上輩子時的這一天。那時女皇姜湘知已經(jīng)駕崩,國喪期間不適合大操大辦,簡單請了幾位家中女眷,草草的行了禮。
那時候自己面無表情的站在這里,甚至有些不耐煩,反倒是父親母親執(zhí)手相看淚眼。
顧蘊冥不知道他們在哭什么,晚上聽到他們的話時,才明白,原來是在哭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長大成人。
可除了長大成人的欣慰,他們還在哭,成人的女兒遲早有一日要嫁做人婦,離開象牙塔,受到生活的齟齬。
而這場典禮便啟動了倒計時。
那晚,顧蘊冥沒再繼續(xù)聽下去,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爬上了那顆老槐樹,遙遙的望著天邊的月亮,目光沉沉。
夜涼如水,她倚著樹干,輕輕撫摸著母親今日贈與自己的短劍,輕輕一彈,發(fā)出錚錚響聲。
第二天的晚上,顧蘊冥帶上短劍,留下了一封信,離開了上京,不知所蹤。
今日的顧蘊冥比起上輩子那日不耐煩的自己,許是歷盡千帆后反而多了一份感性。
她的眼眶濕潤,鼻尖微癢,臉上卻是笑著,慢慢行著禮。
未來太遙遠,前路太艱險,她只想珍惜現(xiàn)在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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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個要帶上嗎?”
雙鯉兩只手都拿著東西,搖擺不定,猶豫不決。明天就要離開,可是她卻感覺什么都沒有收拾好。
顧蘊冥悠閑地坐在書桌前,還有閑情逸致在畫畫。
“都不用帶,簡單一點就好。”
看著雙鯉跑來跑去,她有些無奈?!澳氵^來,我正好有事與你說?!?p> 雙鯉滿臉焦急,“還沒收拾完呢······”
話音未落,卻看到顧蘊冥鄭重嚴肅的神色。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靜靜等著顧蘊冥開口。
“雙鯉,這一次,其實······其實不需要與我一起,我很快就會回來,你在家里等我?!?p> “小姐你在說什么?是嫌我麻煩嗎?”
聽到雙鯉委屈的語氣,顧蘊冥連忙否認,“當然沒有。”
雙鯉走到顧蘊冥的身邊,緩緩蹲下,與顧蘊冥的視線平行。
她的眼神清澈稚嫩,還帶著十六歲女孩的天真,此刻卻是堅定不移的望著顧蘊冥。
“從小到大,小姐去那我去那,這輩子我就是小姐的跟屁蟲,除非我死,否則一步都不離開?!?p> 顧蘊冥使勁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故意裝作嚴厲的樣子,“在這說什么混賬話,滾去收拾。”
雙鯉撇撇嘴站起身,再次投入到選擇的糾結中。
“吱喲”一聲,門突然被推開,侍女緩步走了進來通報,“郡主,蔡嬤嬤在前廳,說是王妃有事找您?!?p> 看著一邊還在收拾的雙鯉,顧蘊冥點點頭,悄聲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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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嬤嬤引著顧蘊冥去了書房,李月溶早已等在那里,燭火晃動,投在墻上的影子也隨之飄搖。
“母親?!?p> 顧蘊冥的叫聲,將李月溶從沉思中拉出,她淺淺微笑,迎了上來,蔡嬤嬤適時地退了出去,貼心的關上了門。
“準備的如何?”
想起房間里像是無頭蒼蠅般忙前忙后的雙鯉,顧蘊冥忍俊不禁?!半p鯉還在準備?!?p> “想好要帶她一起去?”
“嗯,她在也好,細心些,有人還能管著您女兒。”
李月溶輕輕點了點女兒的鼻尖,嗔怪道,“你也知道自己有多頑劣。”
顧蘊冥心虛的撇開眼,“喊我來就為了當面批評我啊?!?p> 李月溶寵溺的看著女兒,拉著她的手走到梨花木椅旁,示意她坐下,自己轉身去了里間,很快捧著一個匣子走了出來。
顧蘊冥眉間微微蹙起,有些不解母親要做什么。
匣子打開,顧蘊冥大吃一驚,目光從在匣子里的東西和自己母親的臉來回徘徊。
匣中靜靜地躺著一把短劍,短劍外有一精致劍鞘,鑲嵌著一塊白玉。顧蘊冥認得這是什么,上輩子及笄禮后,母親便送了她這把短劍,后來她又將這把劍葬在了齊闕的墓中。
比起原來的時間線,及笄禮提前進行,這把劍也隨之提前出現(xiàn)。
這把劍是早已準備好的嗎,還是說既定之事,一定會伴隨發(fā)生。
不安在顧蘊冥的心臟開始蔓延,她不免擔心,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家中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變故。
看著女兒呆呆的表情,李月溶以為她太過震驚一時間沒了反應。
“不拿起來看看嗎?”
顧蘊冥遲疑著拿起了短劍,從劍鞘拔出的那一刻,劍刃映到了自己的臉,呆滯的表情,她剛想細看,卻被反射的燭光晃了眼睛。
“喜歡嗎?”
“嗯。”
“三年之前我輾轉聯(lián)系到了一位鑄劍大師,本想及笄之后送給你,誰知你不在家,大師恰巧也沒能完工。一拖便是三年。或許這便是緣分,你回了家,大師寄來了劍。一切剛剛好。”
“怎么呆呆的?”李月溶溫柔的撫上女兒的臉。
許久,看著女兒似水的容顏,她緩緩開口。
“母親對不住你。”
顧蘊冥沉默不語,臉上卻是茫然的表情。上輩子的她,沒能聽到母親對她說出這些話,更不明白“對不住”這三字的含義。
“母親有時候會后悔,是不是對你的關注太少?!?p> 心跳猛地變得劇烈,胃里像是翻江倒海,顧蘊冥想要動一動,可這句話的沖擊太大,她的身體已經(jīng)失去了反應,只能僵硬的抬起頭望著母親。
“小時候,你總是甜甜的笑,從不惹是生非,更不喜歡動武,我記得帶著你外出踏青,恰好有兩人打架,那時候你伏在我的肩頭害怕的哭了起來??墒怯幸惶?,突然間,那個小女孩變成了街上愛打架讓人聞風喪膽的小霸王?!?p> “我打過你,斥責過你,可卻沒有反省過自己。弄丟了那個小女孩的人,一直是我?!?p> 顧蘊冥聽到母親的話,低下了頭,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手中的劍,無意識的抓緊。嘴巴張張合合,她澀澀的開口,喉嚨緊繃泛著痛,甚至口腔中似乎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其實也沒什么······”
“但是你恨我,對嗎?”
李月溶的話像一道利刃,直直的插入顧蘊冥最深的傷口。
她想搖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
是的,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