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符制成的符水,內(nèi)服可防詭物侵襲,外用可以殺傷詭物,神妙無窮!”
賣家不遺余力介紹。
他攤位前有人撇撇嘴:“你這是張舊符,不知多少年前的東西了?!?p> 李根看去,果然符紙陳舊,雖然沒在水里泡爛,但看著賣相也屬實(shí)不怎么樣。
“您這話說的,這要是仙長新畫的真符,那香油錢就要拿黃金來算了,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咱們這地方不是?”攤主嘿然道。
“多少錢?”有人問道。
攤主取出一個小竹筒:“一筒十五銀元?!?p> 大家紛紛嘩然:“你這也太貴了,又不是符箓本身,只是一筒水而已!”
攤主不急不躁,慢條斯理,又取出另外兩個玻璃壺。
后兩個玻璃壺中,也各泡著一張符紙,看上去更破爛一點(diǎn)。
“這兩張,也都是上清云頂觀仙長親手畫的符箓?!?p> 攤主笑瞇瞇說道:“他們,跟前面那位仙長是師兄弟,各有所長,符箓便也克制不同詭物?!?p> 后兩個玻璃壺拿出來,李根右眼忽然微微發(fā)熱。
他不動聲色,控制自己右眼不要放出藍(lán)光。
熱感溫和,沒有灼燒之痛。
面前東西具備靈性,但不似詭物那般兇戾。
攤主身前,三個玻璃壺一字排開:
“各取一筒符水,加在一起,一共只要三十銀元。
實(shí)不相瞞,我也是得了仙長教誨,今日一半是生意,一半是送機(jī)緣給大家,說不定便救了誰的性命?!?p> 眼見眾人似乎猶豫,攤主故作神秘:
“鎮(zhèn)上西大街菜市口那里有條巷子,里面有個瘋子,幾位都知道吧?”
有人點(diǎn)頭:“聽說他曾經(jīng)去北山那邊,撞上不干凈的東西。”
攤主正容道:“去北山的人不止他一個,雖然他瘋了,但只有他一人活著回來?!?p> 眾人聞言,全都心中一寒。
攤主嘆息:
“其實(shí)當(dāng)初他是跟另一人同去,他從我這里買了符水,而他同伴卻沒有?!?p> 眾人聞言,心中更寒,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他瘋了,現(xiàn)在你說什么就是什么?!?p> 攤主神情反而淡定了:“一切當(dāng)然自愿,有緣無緣,也是大家各自的命數(shù),不過我想能來這里的諸位,眼力都不會差?!?p> 李根仔細(xì)打量一眼,最終目標(biāo)鎖定在三個玻璃壺中,右邊的那個。
只有這個壺里的符箓,讓他右眼生出溫?zé)岣杏X。
余下兩張符,不說是假的,至少也已經(jīng)完全失效。
“我要了!”
這時,攤位前忽然有人開口:“看著確實(shí)都是上清云頂觀仙長的手筆,給你三十銀元,三個,給我各來一筒符水?!?p> 有人帶頭,其他人略微心動,但仍然猶豫。
又有一人開口問道:“只要一筒,不能便宜點(diǎn)嗎?”
攤主答道:“我雖然有心成全大家,但生意畢竟是生意,一筒十五銀元不會減。
不過兩筒只要二十五銀元,三筒更是只要三十銀元。
大家都看見了,一共就這三壺,先到先得?!?p> 人群開始活躍起來,漸漸有人開始兩筒、三筒地購買。
李根冷眼旁觀,最初兩人,應(yīng)該都是托兒。
其中一人還悄聲嘀咕:
“鎮(zhèn)上有個小印刷廠,前些日子遭了一把邪性的火災(zāi),怎么看怎么危險,誰知道下回找誰家麻煩?水能克火,還是有備無患的好?!?p> 艸。
我的事兒也被人拿來拉生意了。
李根聞言哭笑不得。
這時,那黑衣青年忽然出聲:
“給我兩套,六筒?!?p> 攤主聞言,眼睛一亮,面上盡量維持淡然:“好說?!?p> 這黑衣青年不是他請的托兒,但效果格外好。
對方付六十銀元取了符水,不多言,徑自離開。
有越來越多人開始光顧。
部分人仍不放心,就只買一筒試試。
至于挑選哪個玻璃壺,這些只買一筒水的人中有過半人選了攤主取出來的第一個玻璃壺。
李根一副選擇困難癥的模樣猶豫半晌。
最后定了右邊那個壺。
老板眨眨眼,神情自若。
照單給水。
只買右邊壺里符水的人太少,不影響他賺大頭。
李根取了一筒符水后也不多留,轉(zhuǎn)身離開。
他轉(zhuǎn)頭看,那黑衣青年已經(jīng)朝出口走去。
雖然有點(diǎn)冤大頭,但對方這六十銀元付得當(dāng)真瀟灑。
李老板同樣朝外走,羨慕地嘴角暗自流淚。
自己先前六十七元四角八分的流動資金。
四十銀元給造紙廠當(dāng)定金。
一角給了高仔、小七他們?nèi)パa(bǔ)充缺的少量煤。
十五銀元在這里買了一筒符水。
眼下手頭就剩十二元三角八分了。
還要緊著接下來日子里工廠一大兩小的生活費(fèi)……
有那么一瞬間,李老板惡向膽邊生,后悔自己剛才怎么沒一棒子打暈這黑衣青年,打劫走對方的六十銀元。
可惡,我也想大手大腳花錢!
李根此刻只能安慰自己,每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眼下最可能直接威脅到他的詭物,是家里那孩子的娘親。
一個很可能有本事控制火焰的詭物。
從這個角度來講,符水確實(shí)對路子,讓李老板多了一點(diǎn)安全感。
但也就一點(diǎn)。
完整一張符都不好說,何況是舊符紙泡的水。
最終關(guān)鍵可能還要著落在神詭工廠上。
李根腦海里轉(zhuǎn)著念頭,跟那黑衣青年一前一后離開破落道觀。
二人先后乘上兩條小船返回河口鎮(zhèn)。
李根坐后一條船在鎮(zhèn)子河邊上岸后,已經(jīng)不見那黑衣青年蹤影。
他取下頭罩,出了林記米鋪,略微沉吟。
然后重奔鎮(zhèn)子西頭趕過去。
到了那個瘋子所在的小巷外,李根放輕腳步。
他左右看看,然后小心地朝巷子里望去。
果然,那黑衣青年重回小巷,正站在瘋子身邊。
對方俯視瘋子,默默取出盛裝符水的竹筒。
披頭散發(fā)的瘋子躺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目光茫然,滿臉一道道烏黑傷疤。
黑衣青年打開竹筒蓋子,然后將竹筒微微傾斜。
于是便有少量符水,正灑在那瘋子臉上。
原本渾渾噩噩的人,猛地發(fā)出一聲慘叫!
就見他臉上一下子有大量白氣沸騰而起。
整個人在地上雙手捂住臉扭曲翻滾,口中嗬嗬出聲。
仿佛傷痛的野獸。
黑衣青年也嚇得連忙朝一旁避開。
但他再看手中盛裝符水的竹筒,神情禁不住欣喜滿意。
瘋子掙扎了一會兒后,重新安靜下來。
他面上仍然有一道道烏黑傷疤縱橫,此刻血淋淋。
人也充滿恐懼,手腳并用爬起來,朝巷子外逃跑,躲避那黑衣青年。
李根右眼藍(lán)光輕閃了閃。
這人臉上傷口殘余的黑氣,淡了點(diǎn)。
但神智沒有恢復(fù)的跡象。
當(dāng)初遭逢詭物,看來便徹底傷了他的神魂。
眼下即便驅(qū)逐殘余黑氣,人也回不到從前了。
黑衣青年不追趕那瘋子,而是匆匆轉(zhuǎn)身離開。
李根朝一旁讓了讓。
等對方出了巷子后,方才重新暗地里跟上。
黑衣青年并未返回劉家大宅,也沒朝傳說中那北山破廟而去。
他向西出了河口鎮(zhèn),最后到鄉(xiāng)下一個小村莊停下。
一路上頗為小心,走走停停,時不時回望。
李根此刻則禁不住感謝自己前世在藍(lán)星看過不少諜報(bào)偵破類的影視劇,如今能學(xué)著劇中人搞追蹤。
他固然紙上談兵不專業(yè),但對方更業(yè)余。
一路上總算沒叫黑衣青年發(fā)現(xiàn)。
對方悄悄跑到鄉(xiāng)下村子里,叫李根愈發(fā)意外。
跟著進(jìn)村,到了村尾一間房外,黑衣青年左顧右盼半天,方才閃身進(jìn)去。
李根悄悄跟過去,隱約聽見對方壓著嗓子,聲音低而含糊:
“這些天……苦了你……”
然后,一個壓低的女子聲音響起:
“我沒關(guān)系,你沒事吧?”
黑衣青年:“我沒事,只是夜長夢多,我們這次就回那廟里去?!?p> 女子:“可……可是那里……好多人都有去無回?!?p> 黑衣青年:“這幾個月給那劉家干活兒,總算攢下些錢,今天終于得著機(jī)會去河口鎮(zhèn)的黑市,運(yùn)氣好碰見上清云頂觀符水,我已經(jīng)買回來了?!?p> 女子:“當(dāng)真?這么一個小鎮(zhèn)的黑市里?”
黑衣青年:“這里畢竟守著東海省城邊上,我從前在方家大宅見過真的云頂觀道長畫符,正是那模樣,而且我剛才也試過符水了,有用。”
女子還有些畏懼:“可是……可是……”
黑衣青年深吸口氣:“那寶貝一定還在廟里,我們先前千辛萬苦卻功虧一簣,怎能甘心?你不要怕,他活著時候就是個廢物,現(xiàn)在死了,我也有符水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