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孤

　　我載著父母的款款深情，來到這世上，從這天起，他們沒有了自我，從這一天起，他們再也不會為自己打算?！陡改浮贰w零

　　這個深秋的早晨，有位母親掛掉了電話。背靠著墻壁緩緩坐下。陽臺上的地板很涼留有昨夜下雨留下的積水。她癱坐在地上眼神呆呆的望著天花板，淚水從她眼里滑落。突然她張開嘴，歇斯底里的想要大聲哭出來，但想到隔壁的兒子還在睡覺就用手捂住了嘴巴，全身的力氣就好像隨著決堤的淚水一起流干耗盡。

　　這幾年四處奔波在各大醫(yī)院間，一次次帶著希望而去一次次帶著失望而歸。到最后失望變成了絕望，她開始拜訪一些中醫(yī)院，甚至是鄉(xiāng)下的土郎中。被騙過幾次，但她還是努力的去尋找，尋找能救她孩子的方法。有好幾次兒子差點(diǎn)因?yàn)樗襾淼乃幹卸?，她真的絕望了。絕望到開始跟自己母親一起去求廟里的菩薩。

　　神是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的。所以她的兒子依然一天天虛弱，一天天忍受痛苦。

　　掉光了頭發(fā)，掉光了牙齒，現(xiàn)在一天時間有一半都在暈睡。

　　吃的那些藥就像毒藥般一點(diǎn)一點(diǎn)掏空他的身體。但她沒辦法，不吃的話他連一天的堅持不下去。病毒會開始吞噬他的視神經(jīng)，接著是前庭神經(jīng)，大腦皮層，然后就是掌控呼吸的間腦，腦橋，延髓，脊髓，他會在窒息中死去。

　　病毒一點(diǎn)一滴的吞噬他的生命，也一點(diǎn)一滴的吞噬她的生命。

　　最近她發(fā)現(xiàn)她的白頭發(fā)越來越多，她怕兒子看到了會難過所以一根一根的拔掉。可是白頭發(fā)像是和她作對般越拔越多，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母親好像突然間老了十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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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她這一生最愛的那幾個人都圍桌而坐。她端著菜從廚房里走出來，把菜遞給站起來伸出手的丈夫。她笑著用圍裙擦了擦手跟他們說還有好幾個菜呢，慢慢吃。

　　說著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里，忙忙碌碌的炒完剩下的那幾個菜。她把菜盛盤端出來時卻發(fā)現(xiàn)剛才還在的那幾個人都消失不見，笑容凝固在臉上手中的菜盤從手里滑落砸在地板上。

　　這時，窗外煙花升起，絢麗奪目。

　　房間里的燈一盞接一盞的變黑。墻壁上的壁紙開始剝落，整個房間扭曲變形。

　　“媽”

　　一聲稚嫩的聲音響起，她轉(zhuǎn)身望向樓梯口。她兒子站在那里，他看起來很害怕。

　　她跑過去想要安慰，但是兒子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她茫然四顧，絕望的情緒涌上心頭。

　　“媽”

　　又一次兒子的聲音響起。

　　她看到兒子出現(xiàn)在了二樓，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她跑上樓梯，卻又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

　　“媽”

　　這次兒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陽臺的門前，他的五官開始流出鮮血，表情慢慢扭曲變形。

　　她跑過去，用上這輩子最快的速度。

　　這次她終于抱住了她兒子，緊緊的，好像害怕一松開他又不見了。

　　“媽，你生了我讓我來受苦”

　　兒子在她懷里慢慢的抬起頭，臉色雪白，眼睛流出鮮紅的鮮血。

　　她在這一剎那渾身冰涼。心好像被一只手緊緊捏住，眼淚從臉頰滑落，想說聲對不起卻張嘴發(fā)不出聲音。

　　眼淚滴落在兒子的臉上，一剎那他的臉開始分解成一片片碎片，接著是身體。一陣風(fēng)吹過，他如煙般消散。

　　“不?。。。　?p>　　她終于發(fā)出了聲音，絕望的呼喊，那是如同母獸看到幼獸身死般的悲鳴。

　　“呼！”的一聲她醒了過來，喘息幾口又好像記起什么事一樣撥開被子跑向兒子的房間。她跑的太急，腳一滑摔倒在地，但又不顧疼痛的爬了起來踉蹌的奔跑向兒子的房間。

　　推開兒子的房門，她看到那個這一生中最愛的那個人躺在床上。

　　兒子也許聽到了聲音，醒了過來用手擦著眼睛。

　　“媽?。俊彼苓^去，緊緊的抱著兒子。

　　“沒事，沒事，媽媽在，然然不會有事”

　　她喃喃低語道。

　　清晨的霧氣還未消散，幾只鳥停在窗口，好奇的望向房間里。

　　看到一位母親緊緊的擁抱著她的孩子，鳥兒轉(zhuǎn)動幾下腦袋，飛到路邊的樹上銜起一只蟲子飛向鳥巢。幾只幼鳥正在張開嘴吱吱亂叫。它喂給了其中一只。又飛出去找其他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