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街是這座城市的標(biāo)志之一。從雪山流下的融水,如血液一樣蔓布在街道里密集的水道中。旅館就在街道東南面,一個角落占據(jù)街道偏南較為冷清的地方。從車站下車,古色古香的小鎮(zhèn)在眼前。檀古木的柱子,有紅綠相間的瓦頂房,花雕的鑲飾,陳古的門窗。走走不過十米就是鎮(zhèn)上主水道,沿著水道過去,路過一個較大的水潭,聽講就是放生池,順指望去,有錦鯉四處游擺,吞吐歡樂的氣泡。
穿梭在街道某處,腳下是冰涼的石板,街上來往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各地方的人,不同的口音,不同的膚色。他單肩挎包,落在最后,隨行同伴提著大包小包,叫苦不迭,只盼快點(diǎn)到旅館卸下滿身疲憊。
下榻的旅館很別致,四合院式的客棧,雙層樓的平房,院中種著櫻桃,芒果。他的房間在二樓一個干燥清爽的單人間。簡單的整理,拿出換洗衣服,走進(jìn)洗澡間。
黃昏時分,他走出單間,去街上走走。鎖好房門,旁邊房間同時走出人,一個清瘦的男子略有驚訝的盯著他,男子瘦削,面容輪廓清晰,臉色憔悴,身形落拓修長。
真巧,你也要出門…男子面帶微笑,沖他打個招呼。
他點(diǎn)頭稱是。男子繼續(xù)說,你也是來旅游的吧,我們是鄰居。他嘴一努,指指房門。
他哦了一聲,你好。男子笑笑,出去啊,一起吃個晚飯吧,時間不早了。沒等他反應(yīng),男子熱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兩人穿過樓道,走出旅館。
傍晚的雪山顯出不同于白晝的風(fēng)采。淡黃的光暈渲染著如水彩一樣的潤澤。乳白的山尖兀自聳立。斜陽,火燒云,天空藍(lán)如記憶里深邃的眼眸,嬰兒藍(lán)的澄明,虔誠的站在蒼穹下,想掩面而泣。
麗江的夜市同任何一個地方的一樣,喧囂是人與燈光交替的揮灑,于是水中月月,鏡中的世界回到心中,感受雙重?zé)狒[。
他說,我是年,年華的年。男子皺皺眉,很奇異的名字,有點(diǎn)深奧。我是翼,飛翔的意思。翼雙手撲了撲,做個騰飛的動作,兩個人笑了起來。
翼說我們?nèi)シ派啬抢?,今天算我們走運(yùn),遇到一年難遇的觀音日。他點(diǎn)頭應(yīng)許,兩人向街心加快腳步。
其實(shí)沿路上,就能看出端倪。他們是逆流而上,迎面一路漂來的紙船斷斷續(xù)續(xù),船中有一盞燭燈,燭火搖曳,冷清的河道壁背光陰暗,此時卻有難得溫馨柔和的質(zhì)感。到到放生池就被一大群人擋住,再也擠不進(jìn)去。翼說,每年這個時候人們都會點(diǎn)一盞燭船,祝福遠(yuǎn)方和身邊的人幸??鞓?,還有孔明燈,你看。翼指著天空,搖晃的孔明燈照亮半個夜晚。整個夜空閃亮的不再僅是冷月和孤星。
我知道,他說。翼驚訝的問你來過?他點(diǎn)頭。
那一次點(diǎn)亮燭船的時候,身旁同樣有個人,他幽幽的說,我點(diǎn)了兩只。
你不懂了,他說。翼的嘴角有點(diǎn)諷刺的彎了一下,我怎會不懂呢,翼看著一只剛放下的船說,你不會相信,我也放了兩只,一只給她,一只給她。兩個人沒有再說話,任憑被熱情高漲的人們擠出去,最后離開。
我們?nèi)コ孕〕园桑泶蚱瞥聊?。他欣然答?yīng)。街邊的小吃品種繁多,他們找了個清凈的地方坐下,一扎生啤,他們吃東巴烤魚,酥脆焦香的鮮魚刷上辣椒,一口咬下,魚肉細(xì)滑鮮嫩,吃一會兒額頭會沁出細(xì)密的汗珠,翼端起杯子,啤酒一飲而盡,蒼白的臉上有血色。還有熱騰騰的麗江的粑粑,滿嘴油香,充實(shí)感占據(jù)口里每個角落。
夜色越來越深,麗江晝夜溫差大,晚風(fēng)從雪山那邊吹來,紅暈褪去,臉被吹的生疼,翼的臉白得發(fā)青。街上行人少,但有人依舊苦苦守望一段寂寞的夜,兩人就在這里踏上夜的班車。萌動的希望在心里不僅是是焚燒掉那些不愉快往事的燃料,有時也是一絲眷戀,不與他人分享的細(xì)語與吟長。
他叫了兩杯酥油茶,一種富油高脂的飲料驅(qū)散寒意。一杯下肚,酒興更濃。翼點(diǎn)燃一根煙,他手指修長,兩指間的煙草燃燒最后的彷徨,煙圈散開,看不清他的臉,他停頓了一下說,你來這里不是旅游的吧。
他說是,又搖搖頭,重溫一些記憶深處的地方不算過分吧。翼猛吸一口,煙很快被吹散。重溫,呵呵,是啊,如果有些是帶刺的,我寧愿不要。那時跟你來放燭船的是你的愛人吧。他沒有回答。翼繼續(xù)說,曾有過一個人陪我來這里,但不是唯一的最愛。
你的唯一呢,他問。死了,翼干啞的笑,但你要知道,我沒有唯一。見他迷惑,翼又吸了一口,丟掉殘余的煙蒂,喝口茶,又燃起一根煙,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