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狼與羊
茶紅色的書桌上,日光地慵懶照著,這書桌很寬,上面只放了一本書籍,這書大如柴門,約有半人高,封面古樸、書頁精美。一位少年坐在書前,他應(yīng)是完全沉浸到了這書里,毫不在乎一旁書店主人的自言自語。
這書很古怪,作為書店主人的老陳自然明白其中的緣由。
【編號:A-013】
【名稱:《資本論》】
【歷史:本書是由公元1867年,德國思想家卡爾·海因里?!ゑR克思創(chuàng)作的政治經(jīng)濟學(xué)著作,全書共三卷,以剩余價值為中心,分別研究了資本的生產(chǎn)過程、流通過程以及剩余價值的具體形式。本書從經(jīng)濟、政治、哲學(xué)等多個領(lǐng)域,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
【正面效果:閱讀全書后,閱讀者有兩種途徑。
1、成為“羊”,失去所有理智?!把颉睋碛芯薮笄覠o具體實體的身軀,肢體由黑泥、觸手構(gòu)成,可以吞噬周圍的一切物質(zhì),毛孔中浸出的鮮血可腐蝕鋼鐵、具有攻擊性。由于身體特性,“羊”無法被從物理層面消滅;
2、成為“狼”,保留理智?!袄恰钡纳眢w無任何變化,僅可控制“羊”。
注:“狼”、“羊”可互相轉(zhuǎn)化?!?p> 【負面效果:使用者的初始途徑無法確定?!?p> 【作用目標(biāo):閱讀全書的人?!?p> 這是這本書真實的信息,書是老陳的,這書店也是他開的。
至于書桌上那位看書的少年是附近工廠的學(xué)徒,他名叫埃文·雷斯。今日是工作日,埃文之所以寧愿翹班也敢呆在書店,不是因為他對知識的渴求,而是書中自有黃金屋。
真正的黃金屋。
……
老陳,沒人知道他的姓氏,反正街坊鄰居都這樣稱呼他。
大概在半個月前,這條貝寧街上開了一家書店——“地球書店”。可貝寧街區(qū)是這霧都出了名的貧民窟、工業(yè)區(qū),居民大多都忙于生計,根本沒有時間花在看書這么高雅的事情上。
所以書店開張的事情,基本沒有人記得。
直到一周前,書店老板老陳宣布了一條書店的“促銷活動”,活動如下:在店里看完指定的書籍,可以得到十馬克。
要知道,一個馬克等于二十銅板,十馬克足以維持貧民窟里面的家庭一年的生計,和看書相比,兩條街區(qū)相隔的煉鐵廠,那缺德老板的工廠里死了人才賠償二十馬克。
果然書中自有黃金屋。
不過,這一切被老陳解釋為培養(yǎng)用戶的消費習(xí)慣;貝寧街區(qū)的人則認為老陳是傻子、騙子。
要知道,整個貝寧街區(qū)并不缺乏那種懂點字的人。
希恩合眾國的基礎(chǔ)教育推行得不錯,窮酸落魄的詩人、上過義務(wù)教育的小孩都是書店的最好目標(biāo),他們都對這筆撫恤金趨之若鶩。
對,就是“撫恤金”,至少給錢的老陳是這樣稱呼這十馬克的。
一周前,當(dāng)貝寧街區(qū)的第一個人吃到了螃蟹,這個落魄的吟游詩人兜里揣著馬克離開書店,整個小道消息便在街區(qū)不脛而走了。
次日,生活窘迫的家伙們圍堵在書店門口,他們是來薅羊毛的。
不過,書店有自己的規(guī)矩:書籍《資本論》不能帶走、不能外借,且同一時間只能一個人閱讀,所以為了這筆錢,諸多人拿了號碼牌,在書店外面的街道上等待老陳叫號。
索性一個人看完全書,花費的時間并不長。
可能這些家伙也沒認真看,一切都是草草了事,從起始翻到末尾,每個人大概只占用半個小時左右。
……
“6號!”
書店門口的風(fēng)鈴輕輕搖曳著,午后的風(fēng)有些聒噪,書店的柜臺立在門口,它是紅木與黑鋼的混合,柜臺上,老陳正在整理一摞粗糙的信紙。
書店外是公共的貝寧長街,上面的椅子是流浪漢晚上睡覺的地方,不過那倒霉鬼早就被趕走了,人群三三兩兩圍在四周,排成了長隊。椅子的空間有限,實在是站不住的家伙用《霧都早報》在地上鋪開了一片干凈地。
老陳的叫喊如同頑石投入了靜湖,人群微微騷動,他們看了一眼手中粗制的號碼牌,原來不是叫自己的,神色在片刻間又恢復(fù)了木訥、迷茫。
不過,一位女士從這灰蒙蒙的人群中站了起來。
她極為耀眼。
居住在貝寧街區(qū)的人大多都不富裕,身上的服飾很難得到清洗,補丁、煤灰、泥巴更是常客,臉頰和頭發(fā)也幾乎是一個色的,他們每周會用泰吳河中的污水清洗一番,整個人都散發(fā)了若有若無的酸臭味。
但這位女士是不同的。
她手中有把精致的紙傘,上面翠綠的藤蔓花紋纏繞著整個傘沿,傘下是橙黃色的連衣裙,下擺微微收緊,底部繡了精致的白色花邊,粉嫩的赤足踩在棕色的高跟鞋上。
女士收起了紙傘,笑容精致而優(yōu)雅,棕色的頭發(fā)在陽光的沐浴下散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手上戴了一雙殷紅的手套,這手套很濕,上面類似鮮血的紅色液體好像隨時都要滴出來似的。
她是如此精美,可無人敢上前搭訕。
因為她的胸口別了一枚徽章,金色的薔薇在徽章的頂部盛開,其攀附在一只遒勁的枝條上,這是金薔薇徽章,徽章后面的金薔薇家族控制了目前霧都最大的執(zhí)政黨——工黨。
這些人可不敢惹惱工黨。
女士的號碼是買來的,用了二十馬克從排隊最近的家伙手中換取了號碼。她踩在石磚上,腳步聲優(yōu)雅地就像獨奏,跟隨著這聲響,她漫步進入了這家“地球書店”。
女士有自己的情報網(wǎng),她來之前就知曉了不少信息。
書店的老板叫陳,一個外鄉(xiāng)人,一個月之前來到霧都,利用部分積蓄在原房東的手中買下了這棟三層樓高的房子,書店占據(jù)了底樓;二樓正在公開出租,不過目前暫時沒有租客;三樓是陳自己的住所。
思緒想著,女士的視線看向了柜臺上的老陳。
這家伙穿了一件單薄的純白上衣,雙手扣在那柜臺上,頭發(fā)略長,腦后的頭發(fā)被束成了短辮,樣貌有些小帥;耳側(cè)的頭發(fā)則被剃凈了、露出了青白的皮膚,總體來說他很“干凈”。
至于后側(cè)的書店。
午后的陽光穿過了五彩的玻璃,斑駁的倒影照在書架上,空氣中漂浮著些許塵埃,花瓶中插了新鮮的風(fēng)信子。這書店不高,大概三米,房頂上垂掉了些許綠植,應(yīng)是有人照料的,葉片上還有些水珠,看客的書臺在書店的最深處,少年埃文·雷斯就坐在那里。
書店的基調(diào)不錯,或許它不應(yīng)該開在這里的。
女士收回了自己的臆想,畢竟她是帶著任務(wù)來的。
她輕敲了這柜臺,彬彬有禮道:“老板,你可以稱呼我為戴琳?!?p> 老陳手肘撐著柜臺,視線充滿了嫌棄,仿佛對方應(yīng)該被掛在路燈上:“戴琳女士,您不適合參加書店的促銷活動,您很富有!完全看不上這筆‘撫恤金’。”
比我還有錢,還來薅我的羊毛,這就是有錢人嘛……
戴琳沒有因為這嘲諷而惱怒,反而敬重的回答道:“我不是來追求那些馬克的,我只是很好奇您這種行為。在神秘學(xué)中,任何異常的舉動都會招致詭異的結(jié)果,我想知道您在做什么?神秘學(xué)你知道吧!聯(lián)合政府一直都在撥款資助這一類項目,我剛好就是項目組中的一員?!?p> 老陳習(xí)慣了她身上那撲鼻的香水味,直道:“我不關(guān)心神秘學(xué),我只關(guān)心我的生意,我在培養(yǎng)貝寧街區(qū)的消費習(xí)慣。如果你執(zhí)意要參加這個活動,那按照規(guī)矩,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們要簽好合同。在完成合同后,在埃文先生離開后,你可以拿起那本書,在書店中找一個舒服的位置,看完它?!?p> “合同?”戴琳來之前可沒有聽說這點。
老陳拿出了條款,他有些擔(dān)心戴琳手套上面滴落的液體會弄臟紙頁,但面上依舊沒有任何異常:“其實就是一些免責(zé)條款,合同上有詳細告知,讀者在看完書后發(fā)生的任何變化,都與本店無關(guān)?!?p> 這話音落下,戴琳眼神一變,從口袋中拿出了個古樸的懷表,她看了眼時間,似乎確信了某件事情,她回答:“老板,姓名在神秘學(xué)中是一個危險的契約,將這份把柄交予他人實在是不智的行為?!?p> 老陳沒有強制簽了合同的人才能看《資本論》,戴琳的行為反而能給他省下一筆羊毛,他補充道:“不簽合同就拿不到‘撫恤金’?!?p> 戴琳也很滿意這樣地交換:“我只是好奇那本書,而不是進行其他的無關(guān)動作?!?p> 兩人正談?wù)f著,在書店盡頭的埃文起身了,他離開了書桌,看書的位置也被空了出來。
老陳準(zhǔn)備結(jié)束這場對話,躬身側(cè)向旁邊:“可以了!戴琳女士,我們都是些本本分分做生意的,書籍并不是什么禁忌物品,任何人都可以參觀?!?p> 對于這番話,戴琳只是禮貌地一笑,隨后看向了那個準(zhǔn)備離開書店的埃文。
少年埃文遵循了她線人的情報,外貌、服飾和她所知曉的并沒有什么出入。不過他不應(yīng)是這種神情的,因為埃文本人并不富裕,完成契約,十馬克落入口袋,這家伙應(yīng)是欣喜若狂的。
可埃文并非如此,他慢慢走出了書店,目光沒有理睬任何人,步伐躊躇、眼神迷茫,口中念念有詞,不過即便是他和兩人擦肩而過,戴琳也沒聽清對方說了什么……
而且根據(jù)線報,所有從書店拿走十馬克的人都是這種神情。
這就是異常的地方。
這書上到底是什么?惡魔的低語、禁忌的咒文、還是……
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戴琳突然有些緊張,不過這恐懼還未升騰,卻被一聲招呼給終止了。
“歡迎您的下次光臨?!崩详愓f著,低啞的聲音被這少年的背影帶到了喧鬧的貝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