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一個正常人
盡管稻草人表示，讓低語閉嘴是不可能的，可老陳最后還是得到了斧頭。
斧頭在瘋?cè)嗽旱牟穹坷铮详惡芸彀阉鼜牟穸阎蟹伊顺鰜恚缓筇崃镏竦?，走出了低語瘋?cè)嗽旱拇箝T，前往了旁側(cè)幽深的密林。
由于霧氣籠罩了整個區(qū)域，污染并不只局限于瘋?cè)嗽褐畠?nèi)，所以即便是在這林子中，迷霧中的低語老陳也是能聽見的。
白天低語沒那么活躍，它只是不喜歡，不過并不代表它不能說話。
“你打算干什么？你找不到我的！而且那把柴刀就是普通的東西，沒有神明的恩賜，它無法觸碰到我！”
低語一路上都問個不停，畢竟這是與它息息相關(guān)的事情。
老陳沒有回應(yīng)他，而是在山坡上找了一顆粗大的樹木。低語瘋?cè)嗽菏敲允Ы虝牡乇P，范圍囊括了整個山谷，周圍沒有獵戶定居，所以陳年老樹在此隨處可見。
找準了樹，老陳后撤了步，一斧頭砸了下去，瞬間木星飛濺。
隨著這劈砍聲，那低語也開始了哀嚎。
“別砍了！”
“我承認，昨晚我只是太興奮了，我確實很難遇到能和我溝通的家伙?！?p> “你是懂的，你是唯一能聽懂我低語的人，其實我并沒有什么壞心思！我只是……只是孤單太久了。”
這砍樹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
……
其實老陳砍樹并不代表什么神秘的儀式，那棵樹斷了之后也不會對迷霧造成什么影響；低語在這個過程中也沒受到什么傷害，它之所以哀嚎、害怕，僅僅是出于一種畏懼——畏懼即將到來的事情。
它害怕失去老陳，失去這個唯一可以交流的人。
所以無論對方做什么，它都會盡力阻止，以避免徹底讓對方激怒。
至于結(jié)果嘛！
過了十幾分鐘，樹還是倒了……
老陳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砍樹，而是為了制造抵抗低語的道具——樂器。他沒有撒謊，他這具身體是一位普通人，砍樹都要砍半天，在《資本論》達到一定的影響點之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面對低語的叨擾，他確實沒有屏蔽對方的手段，但是他可以不去想這些話語，用另外一種思緒來支配自己的心神——音樂。
在文明進程中，音樂是一中具有魔力的東西，或許它無法改變現(xiàn)實，但無可否認，許多人因為它而改變，而人類可以影響現(xiàn)實。
比如，網(wǎng)抑云……咳咳！說笑了。
話說回來，要制造音樂，就得有樂器，老陳提了個斧子到深山里伐木，就是為了得到樂器的原材料。
斧頭下的樹木斷成了兩節(jié)，刀刃割開了樹皮，所有的枝椏都被剃掉了，老陳只從中選取了一截，是沒有蟲害、光潔自然的部分。
原料選定，之后就是粗加工了。
制造樂器的步驟老陳已經(jīng)熟稔于心，準確來說，這也是文化的一部分，曾經(jīng)歷史的一部分，他是無法忘記的。
在過往記憶的指引下，那把粗糙的斧頭如同精細的刻刀。老陳就坐在半截樹根上，思緒完全沉浸了進去。這份沉靜讓低語的狂躁安定了下來，低語先是為昨晚的叨擾道了歉，隨后慢慢講述起自己的過去。
“我誕生于無盡的瘋狂之中，可這并不意味著我是沒有理智的，相反，從出生的那一刻我便了解了許多，這座瘋?cè)嗽豪镒∵^許多各式各樣的人，我看過他們的靈魂、知道他們的過去，這些瘋子的基礎(chǔ)邏輯形成了我最開始對世界的感知?！?p> “但很不幸的是，我代表了瘋狂，我是從失控的教會成員的意識中誕生的，所以我原本正常的邏輯涵蓋了污染，在這層瘋狂的籠罩下，瘋?cè)嗽豪锩娴娜穗y以和我交流，由于生命形態(tài)的差距，我對他們的交流，反而變成了模糊的低語。”
老陳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他知道為什么自己能理解這些低語了，因為它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污染，低語所謂的瘋狂在他面前反而理智的不得了，他當(dāng)然能聽懂它的話了。
低語的敘述并沒有因為老陳的沉思而終止。
“我不知道我誕生了多久，不過我一直在嘗試，嘗試與他人交流?？上Я耍陋毷沁@個瘋?cè)嗽核x予我的使命，或許在每一個瘋子所溢散的污染中，孤獨是他們最后的常態(tài)?！?p> 迷霧的低語如泣如訴，聲音逐漸嘶啞了起來，山林間吹拂起了悠然的風(fēng)，他們裹挾著霧氣呼嘯過山巒的巖石，如同哭喊。
“好了！”
不知不覺之間，老陳手里的東西已經(jīng)徹底成型了。那是塊長一丈、寬一尺的木頭，中間有橫木，兩端有細微的勾起，似乎是拿來綁什么東西的。
“這是什么？”迷霧似乎又恢復(fù)了昨晚好奇寶寶的樣子。
老陳從歷史的長河中翻出了它的名字：“箏？不過它還差了一些東西，一些柔韌的線?！闭f完，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管家稻草人應(yīng)該有這東西，我該回去了！”
迷霧沉默不語。
突然，地面?zhèn)鱽砹嗣土业恼饎?，老陳朝迷霧看了過去，霧氣將視線遮蔽在五米之內(nèi)，很快他看到了一個龐大的黑影。
那黑影近在身前時，老陳才從迷霧中窺見了對方的全貌。
那是一只兔子！很大的兔子！
兔子渾身的鬃毛雪白，身體至少有兩個人那么高，不過可惜的是，它是殘疾的。它失去了一只耳朵，半截右臂，左眼無法徹底睜開，右眼泛著幽深的藍色，雙腿是木質(zhì)的，所以他無法跳躍，只能步行。
那兔子靠近了老陳，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扯下六條自己臉頰上的胡須，恭敬地將其放在了地上。
這胡須一條長就有四米。
做完這一切，兔子又隱匿進了迷霧之中。
整個過程，老陳沒有和這兔子說一句話，直到對方離開，他才問向低語：“它是？”
“我撿的兔子，僅此而已！”不知道為什么，迷霧的回答此刻有了些許遲疑。
老陳撿起了胡須，手里試了試強度，這東西做琴弦上可，他又問向低語：“對了！你有沒有名字……”
“你可以稱呼我為，蒼霧?！?p> ……
箏，一種古老的撥弦樂器。
全身為木制的長形，最早始于戰(zhàn)國時的秦地。在歷史長河中，箏的弦制不一，有十三弦、十六弦等，后來該樂器發(fā)展成了轉(zhuǎn)調(diào)箏，表現(xiàn)力更為豐富。用于獨奏、伴奏及合奏。
兔子胡須的韌性不錯，能做個十三弦箏。
老陳也沒有辜負蒼霧，畢竟這也是它的一片好心。
兔子箏，很快就問世了！
“當(dāng)！”
當(dāng)?shù)谝粋€音節(jié)在老陳的房間里奏響時，蒼霧幾乎沉迷了。因為污染的限制，它從誕生就沒見過外面，可這聲響如同高山清泉，柔和陽光灑在山野之間，明明只是有音節(jié)，卻將蟲鳴鳥叫都唱了進去。
“可以，這胡子不錯！”老陳手掌壓在弦上。
“當(dāng)！”
又一音節(jié)之后，手掌如同流水一般撥弄起琴弦。
編號A-171：《高山流水》，這首曲子是俞伯牙和鐘子期合奏的曲目，樂曲時而如同泰山，參入云海；時而如同川流，奔騰不息。滾浪入海，生如夏花，飛鳥泣鳴，群山回唱……
可惜了，老陳只記得曲譜，卻比不上真正的編號A-171：《高山流水》。他只能帶來曲調(diào)，不能帶來意境，想要將這件展品帶到這個世界，影響點還差太多了。
蒼霧安靜了，它不在說話了，它也沒有手掌去喝彩，屋舍中靜悄悄的，低語瘋?cè)嗽旱谝淮蜗萑肓顺良拧?p> “話說，現(xiàn)在的影響點是多少了？”
老陳對著空曠的房屋自言自語，他不是在問蒼霧，而是在問嘴巴。
“影響點：8點?！弊彀蛷膲ι狭验_，匯報了情況。
至于蒼霧，老陳并不擔(dān)心對方會暴露嘴巴的存在，這家伙之前的態(tài)度不會作假，它現(xiàn)在只能和老陳一個人交流，即便是它發(fā)現(xiàn)了不對，沒法告訴迷失教會，更沒辦法通知其他人。
影響點：8點。
看來搶走《資本論》的這些家伙挺賣力的，要知道之前搞促銷活動，才賺了1點，對方拿到書才一個白天一個晚上，就已經(jīng)讓影響翻了七倍。
一切都是7的意志，未來可期！
“估計我要在影響點：10點的時候，先使用一次，迷失教會將我限制在瘋?cè)嗽海瑥哪撤N程度上也隔絕了我獲取情報的來源?！崩详愖匝宰哉Z。
嘴巴是向來不關(guān)心這些事情的，這家伙沒腦子，它只關(guān)心：“我覺得那個蒼霧不是好東西，它有可能是迷失教會放在你身邊的間諜，你要小心?！?p> 老陳抬了抬眉毛，這貨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說話的時候酸不唧唧的。
估計是擔(dān)心，蒼霧威脅了它的地位。
“放心這個家伙沒辦法離開低語瘋?cè)嗽哼@個地區(qū)。”老陳擺了擺手，對于舔狗適當(dāng)?shù)年P(guān)心還是需要的，這就像放風(fēng)箏，重點就在拉扯。
嘴巴的態(tài)度似乎好了些：“這種家伙，你就不能向他透露太多信息……”
老陳不耐煩道：“知道了！”
此時，蒼霧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它好像也看見了嘴巴，并且提醒老陳：“這個玩意兒一看就不像好東西，你要注意！”
嘴巴聽不到蒼霧說了什么，兩個不是人的家伙才沒能吵起來。
可，不得不說，同行之間沒有敵人，只有戰(zhàn)爭，舔狗也是如此。
……
“咚咚咚！”
門被推開了。
“先生，你能把剛才的曲子再彈一遍嗎？”
這頭，兩個舔狗還在互相咬，一嘴毛，紛爭卻突然被打斷了。老陳向門口張望過去，一個少年站在門口。
嘴巴立馬隱蔽了起來，蒼霧也不再低語。
“當(dāng)然可以，你想學(xué)嗎？”
老陳笑嘻嘻地問向少年。
這個少年他是認識的——埃文·雷斯，他書店的顧客，對方曾經(jīng)看過編號A-013：《資本論》，之后有變成“羊”的征兆，不過按照當(dāng)時的局勢，它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被警署給控制了。
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還能遇到他，真是難得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