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燃眉之急
正是七月中旬盛夏時節(jié)。
方卓騎著自行車往返于鎮(zhèn)上足足將近二十里地，等到家的時候，已是正午。
汗流浹背的方卓被那尖銳刺耳的蟬鳴聲叫得心情煩躁，放下直行車，跑到井邊提了桶水猛灌了兩頭，又從頭澆下伴隨著一陣透心涼，這才舒服了許多。
一路上磕磕絆絆，雞蛋碎了三個，老母雞也因為一路顛簸有些打蔫兒。
方卓讓方幼櫻拿來一個海碗，將碎掉的雞蛋放進(jìn)碗里，然后把剩下完好的雞蛋全都裝進(jìn)了瓦罐里。
又將老母雞反扣在了籮筐底下，灑了一小把玉米過后，又放了一碗清水。
正在方卓淘米下鍋，準(zhǔn)備讓方幼櫻燒火做飯的時候，方尚偉灰頭土臉的從外面走了回來。
身上的衣服不知怎么的被撕開了兩道長長的口子，臉上青一塊的紫一塊，看樣子好像是跟人動了手。
“二娃，怎么搞的？”
本來方尚偉在家中應(yīng)該是排行老大來著，可因為方卓長時間寄宿在他家的關(guān)系，所以大家都按年齡排序，管方卓叫大娃，方尚偉叫二娃。
方卓三兩下滔了米下鍋，囑咐小豆丁點火過后跟著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兒？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按說方尚偉今年十四歲，擱在幾年前不說結(jié)婚生子，但起碼也到獨當(dāng)一面的年齡了，怎么還能這么沖動，跟人家動手了呢？
“沒有！”
方尚偉聳了聳鼻子，倔強(qiáng)的搖了搖頭。
“跟我還不說實話是吧？到底是誰？咱不能白受這氣！”
家里窮歸窮，可倒是也不至于在外面受了窩囊氣，也沒個人敢吱個聲兒。
光腳不怕穿鞋的，真要是對方理虧，哪怕鬧到派出所去，方卓也不帶怕的。
“哥，還是算了吧，都是我自找的！”
方尚偉知道方卓的脾氣，別看著平日里只會念書，可真要是端起架勢來，一般人可鎮(zhèn)不住。
這不前兩天趙芳剛生了孩子，家里別說肉了，連個雞蛋都沒有。
聽說南河堰里面有好多大鯉魚，今兒早上天不見亮，方尚偉就偷偷摸摸的去把那南河堰閘口給放了，想抓兩條魚給母親補(bǔ)補(bǔ)身子。
可放了河堰這動靜可不小，魚還沒抓著呢，倒是先引來了上崗村一群半大小子。
按地界來劃分，那南河堰可是人家上崗村的。
不僅如此，沿河周圍的土地全都指著這南河堰里面的水灌溉，你給河堰放了人家自然是不樂意。
當(dāng)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逮著方尚偉就是一頓胖揍，也得虧是這小子跑得快，要不然還不知道會造成什么后果呢。
聽了方尚偉的話，方卓倒也確實不好去找人家說理，說什么啊，都是自己理虧。
“行了，趕緊去洗洗，換身衣服，待會兒給二娘送飯過去！”
方卓倒是也沒有多說什么，他也能理解方尚偉的急切，只是用錯了方法。
不消片刻過后，方尚偉重新?lián)Q了件帶補(bǔ)丁的衣服，剛走進(jìn)廚房這就看見方卓正在砍著豬蹄。
“哥，今天這是什么日子啊，居然有肉？”
一看見肉，方尚偉肚子就忍不住“咕咕”亂叫，他可是好長時間沒吃過肉了，癆腸寡肚成天都在吞清口水。
“去劈幾根大柴，給二娘燉豬蹄兒，順便抓把咸菜過來！”
今天的這兩根豬蹄兒身上帶著不少肥肉，全部燉湯方卓覺得有些膩，所以決定切一部分下來，炒鍋咸菜。
先前在路上不小心打碎的三個雞蛋，方卓也打散過后加了些韭菜，煎了幾個韭菜雞蛋餅。
燉豬蹄兒需要一段時間，方卓在爐橋上架了幾根大柴過后，就招呼兄妹兩人過來吃飯。
今天的飯菜不可謂不豐盛，瀝米飯還有米湯喝，一大碗咸菜炒肉，三個韭菜雞蛋餅。
方卓將兩個大的韭菜雞蛋餅分給了二娃和小豆丁。
小豆丁大概是饞壞了，跟個小饞鬼一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正是漫山遍野到處跑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年齡，她哪兒有功夫去管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哥，你該不會是撿錢了吧？”
方尚偉就著韭菜雞蛋餅吃了一大口香噴噴的白米飯，抬頭問道。
雖然這個年代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土地承包，每家每戶都分到了土地，一年到頭只要踏實肯干不遇上天災(zāi)，吃飽肚子基本不是什么問題。
但絕大多數(shù)都是以粗糧為主，玉米出來吃玉米，紅薯出來吃紅薯。
大米這種細(xì)糧，基本上都摻雜在粗糧里面，玉米糊糊稀飯、紅薯稀飯才是常態(tài)。
白米干飯外加咸菜炒肉配韭菜雞蛋餅，這在方尚偉的記憶中過年的生活恐怕也不過如此。
“你就別管那么多了，往后咱們家天天瀝米飯，頓頓都有肉！”
方卓這話方尚偉可不敢往心里去，畢竟自家啥條件他比誰都清楚。
七千五百塊錢還沒著落呢，哪兒來天天瀝米飯，頓頓回鍋肉的底氣啊。
要說還是農(nóng)村柴火燒的瀝米飯吃著香，后世的電飯煲怎么也做不出這個味兒。
就連小豆丁都吃了一大碗，在喝過小半碗米湯過后，撐得她癱坐在草垛上動彈不得。
不過殘留在嘴角的些許油漬，卻讓她臉上的微笑泛起了亮光，讓方卓不禁感嘆，這個年代的幸?？烧婧唵?。
吃過午飯，方卓還特意煮了幾個雞蛋，又將另外一根豬蹄兒用盆子盛了放在水缸里。
農(nóng)村沒有冰箱，這種辦法在炎熱的夏日，可以保存一天左右。
等豬蹄兒吃完了，再把那只老母雞給殺了。
趙芳躲在，離家足足能有將近五里地的老虎崖，這事兒只有家里人知道，可不敢往外傳。
對外都說，趙芳跟著方之年去了外省，至于具體是什么地方不知道。
方卓和方尚偉兩人到的時候，趙芳正在給孩子喂奶。
只是，自打躲進(jìn)來之后趙芳就沒吃過一頓飽飯，只靠方尚偉送來的幾根烤紅薯果腹，根本就沒有奶水，孩子在她懷里，哭得聲音都啞了。
“老娘！”
方尚偉叫了一聲快步走了過去，放下背上的小背篼，從里面逐一取出了一碗蓋著咸菜炒肉的白米飯和一盆燉豬蹄兒，又從懷里摸出了三個煮熟的雞蛋。
“你……你上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
大概是剛剛生產(chǎn)過后有些虛弱，加上提心吊膽的關(guān)系，以至于現(xiàn)在的趙芳嘴唇泛白，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這是哥買回來專門給你補(bǔ)身子的！”
方卓點了點頭兩步上前，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接過了趙芳懷里的襁褓。
當(dāng)感覺到襁褓竟是濕潤的時候，方卓鼻子忍不住一陣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