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十夜,是個人見人愛的模樣,他有本事讓天下喜歡,卻唯獨不能入了馥汀蘭的眼。
在馥汀蘭看來,他生得一雙桃花眼,唇紅齒白,岌岌可危,看上去就是副風流模樣,而我被她帶得單純,生生被他這幅乖模樣勾了魂去。
馥汀蘭因此糾結(jié)了許久。她每每見到我與十夜同框,她都會想起自己百年前還是一年少女子,那時與沈安之也是這般光景,除了與過去的錦衣華服不同,尤其我這張馥汀蘭一模一樣的臉與十夜眉目相傳的神情,委實能讓她恍惚回到那一輩子。
也許是某種錯覺,她總能在十夜身上找到一些沈安之的影子,她如今雖有著不老不死的身軀,內(nèi)心卻早已蒼老得沒有力氣繼續(xù)支撐那破敗的生命,她羨慕我們還那么真正的年輕,而她早已心中無限凄涼。
她想自己許是瘋了,作為母親強拆散了我們,看似一切理由完美無瑕,但是只要她遠遠的看著我們,她都心如刀割的難過,如此,她容不得十夜對于我有一點瑕疵,何況他碰了馥家的底線。
馥汀蘭冷漠的眼神盯著十夜,示意他坐在對面,她的視線就如一條鋒利的劍影,一動不動。那一臉蒼白的色澤,讓十夜一瞬想起祖爺爺那張照片中的女子阿蘭,似乎真的死了,而那軀體就在眼前,而他想到這里時,不禁暗自打了個冷顫。
十夜坐在一把紫檀圈椅里,身體向后靠了靠,本想開口說些什么,但他很快陷入龐大的寂靜里,巨大的玻璃窗像一面黑色的鏡子,透出窗外高大樹木的倒影。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如陷入進一片深海里,甚至連心跳都緩慢了許多,他正在將一切不如意的事情渲染,感覺壓抑極了。
“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觸馥芮白?”馥汀蘭那雙冰眸并沒有再看十夜,而是正專注的看著自己手里的骨瓷咖啡杯,那一雙漂亮修長的手優(yōu)雅從容的抬起,在嘴邊抿了一口。
十夜微微偏了下頭,勾唇露出一個標志性的微笑,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我與馥芮白沒有目的,只有喜愛。”
“你幾時來的京海?”馥汀蘭柔柔開口,卻顯得有些急切。
十夜一怔,他明白了,看來陳思源并沒有把曾調(diào)查自己的結(jié)果告訴馥汀蘭,甚至他的原名叫做沈旭恐怕馥汀蘭也并不了解。他想不清楚陳思源為何要為自己打這樣的掩護,難怪他幾次與我約會,馥汀蘭都沒有阻止,那么現(xiàn)在回想起來,完全是來自于陳思源的籌謀!可是他又在籌謀什么呢?
“我忘了,大概八年前就與藍媽媽便生活在京海,或許更久一些?!笔沟暮蟊掣∩弦粚永浜?,他莫名覺得整個聊天過程比他任何時候都覺得煩躁和恍惚,他看向馥汀蘭那張絕美的臉,那眼睛正浮動著意味不明的探尋。
“你在找什么?”直覺告訴馥汀蘭,十夜隱瞞了什么,但是她卻看不出那張陽光的臉色有任何撒謊的痕跡。
十夜在整個過程中也在注視著馥汀蘭,他看不出馥汀蘭在想什么,雖然馥汀蘭與我模樣沒什么區(qū)別,但那種成熟的韻味,與其說是我的姐姐,不如說是我的媽媽,想到這里,他不禁冒出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您與馥芮白一點都不像姐妹?!?p> 這場景無端就生出更多尷尬來,馥汀蘭已是豪無耐性,十夜順勢將話語收了回來,輕咳了兩聲,由衷贊嘆,“您對她太好了,就像媽媽一樣的有點過于溺愛了?!?p> 我硬是脫開了陳思源,趴在門外偷聽,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我想你可以解釋,這是怎么一回事?!别ネ√m面無表情繼續(xù)開門見山的問道。
在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真正的登峰造極的謊言,除非你將假的做成真的。
“那封書信是你買走的吧,你知道黑家人因此已經(jīng)全部都亡了嗎?”
“死了……是什么意思?”十夜目瞪口呆,好半天,他用紅紅的眼睛看著馥汀蘭,“我承認開始接觸馥芮白是有我的目的,但不代表我一直在欺騙她!”
“只要你說出理由,我便允許你們繼續(xù)在一起。”
“那您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
摯愛的兩個人在拿我的情感談條件,那一刻覺得我就如一杯被隨手扔掉的咖啡,他們將我孤零零的扔在了垃圾桶里,堂而皇之的想要堅持他們所謂的理論,可無非都是陰謀和算計,原以為無論發(fā)生多么悲痛和沮喪的事情,我都不會離開十夜,而現(xiàn)在,我又回到一個人了。
“馥汀蘭,你夠了!”我狠狠的推開門,很想要對他吶喊,但是這樣難熬的時刻,我聲色淡淡,“十夜,我們完了,就當我們從來沒有遇見過,你走吧!”
十夜站在原地僵硬得微笑著,伸出手在我柔軟的碎發(fā)上揉了揉。我從不曾知道,沒有被親人放棄過的人不會懂得,這樣的訣別,對他意味著什么,我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了他,他只剩形單影只,莫名令人心痛。
那笑容劃過同時,他已略過了我,背影決絕冷漠的朝著大門外走去。
我轉(zhuǎn)過身,眼淚剛剛涌起,十夜的頭頂一輪巨大的明月,照亮著他即將遠離我的背影,均勻的光芒流動在他周圍,我看見他的樣子,淚水就那樣涂抹在整個視線前面,我慢慢彎下了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一陣潮般的巨大轟鳴聲浪漸漸遠去,帶走我心臟跳動的聲音,留下一片黑暗世界,我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十夜離開了我。
我,在那一刻,感覺自己就是個笑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這樣的瞬息萬變的噩耗,滑稽的連話都說不出來。陳思源走過來緊緊的抱住了即將要發(fā)瘋的我,甚至抬起手在我的后背上輕輕拍了拍,他像是知情一般安慰我,而我的世界已經(jīng)全部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