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要去都城
陳思源自然理解我年少輕狂時的豪情萬丈,這些年他見證了不少前仆后繼的少年臉,最后老去滄桑,周而復(fù)始的人生,不過既然青春正盛,怎么著也是在這人間走一遭,也該有本該有的樣子。于是他調(diào)整了情緒后,給我講了許多他見過的世界,而后開始嬌縱我,大致覺得女兒家面皮都薄些,很多事情是需要宣泄的,便任著我肆意妄為的吐槽馥汀蘭,他對我溫暖的笑著。
見他這一笑,和煦又親厚,我腦洞大開,懷著一顆激動的心繼續(xù)與他暢談著未來,陳思源像是有一種魔力,并沒有見他滅火,卻能風(fēng)輕云淡的化解我心中的煩悶,說起來雖然還在與馥汀蘭別扭著,卻也沒那么心焦了。
陳思源用筷子夾了一片沾好了汁料的三文魚,放在我的骨瓷口碟里,“捏住鼻子,不要吸氣,這個芥末你會上癮的?!?p> 我放下漢堡,很聽話的捏住了鼻子,將那片橘色軟塌塌的肉肉放在了嘴里,幾乎囫圇吞棗的進(jìn)了肚,沒嘗出什么味道,就已經(jīng)被辣得一臉淚花。
陳思源自顧自的吃著壽司,味蕾已經(jīng)極度適應(yīng)了那種刺激,樣子很愜意,“哈,我們小不點長大了,倒是想法越來越多了,只是人啊,這輩子大概沒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機(jī)會,都在尋求放棄與和解,當(dāng)你真正選擇了一種人生時,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我不反對你出去看看,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在你媽媽需要你的時候,留在她身邊?!?p> 陳思源說出了很多深奧我還讀不懂的話,可即便如此,卻在我還很稚嫩的心里刻上了很深的印記。
我乖巧的使勁兒點著頭,像馬上就快要離開了那般,心中突然惆悵,一口干了手邊的橘子汁,聽過那么多的城市,我最愛都城,勢必要去瞅一瞅,“哥,既然你支持我,那我就與你說說我的想法?!?p> 那些不成熟的思路在我腦子里一條條的過濾著,然后刪除著,我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其實也不能說是因為馥汀蘭我才想走,最近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最近同學(xué)們都在談?wù)搶砣ツ乃髮W(xué)的事,因為我就快要十八歲了,總不能在家里一輩子靠著她給口飯吃,我又不是什么小貓小狗的。”
說起這里,我嘟起嘴,我不懂什么被護(hù)著的感覺,只覺得這些年雖樂得清閑,但是總是在看馥汀蘭的眼色,她在家里一手遮天,一個威壓,從房檐到地縫都要跟著顫上幾顫,就連上門的人都幾乎沒有,這樣于是隔絕的日子,我過夠了。
陳思源不勝其煩的聽我嘮叨,他自然清楚我的想法,就如當(dāng)年的他一樣,因為家里的壓力,他錯過了馥汀蘭,而后郁郁寡歡,便干脆執(zhí)意從軍,哪怕戰(zhàn)死疆場,也不愿意被困在家中,可是他卻做不到在錯過的時候真的那般瀟灑轉(zhuǎn)身,八荒四海,他不擇手段也要再尋得馥汀蘭,這就是他。
“有很多人只有擦身的緣分,而有很多人為了能夠永恒,付出了自己的全部,能夠有血緣的瓜葛,大概付出了前世今生所有的勇氣和運(yùn)氣吧?!标愃荚春芰w慕我與馥汀蘭永遠(yuǎn)扯不斷的血緣關(guān)系,他一字一句的揣摩著,慢慢說出的話,像是在道別般,“奶糖,總有一天,除了你的家人,會有一個人刻進(jìn)你的骨子里,我希望是自然而然的,而不是刻意的?!标愃荚幢鞠脒€說些什么,卻突然打住了,哽回去的話,我自然沒心思想,但是我卻笑不出來了。
記不清那是幾年前的事,我還沒來花城,馥汀蘭那陣子總是不在家。我與陳思源在院子里玩,想看看墻外面,他便將我扛在肩上,我巴望著墻垣外,那是源源不絕半人高的蘆葦蕩,后面是連綿不斷的荷花塘,荷花倒是處處開遍,可要說多美,我倒也不覺得,還不如我們當(dāng)院的花團(tuán)錦簇,再遠(yuǎn)處,我便也望不見了。
我可憐吧吧的問他,“哥,外面看上去不太可愛,還是院子里好,你們?yōu)槭裁催€要出去呢?”
陳思源噗嗤笑出了聲,“外面有野獸,我們出去打獵?!彼f完猛抬頭,大抵這個動作太突然,不慎就差點將我跌了下來,我們的一陣歡聲笑語,在院子里游蕩,好不愜意。
從起初的好奇心,到后來每天必看看外面的習(xí)慣,我也不清楚既然外面那么不可愛,我還是要每天堅持看看,不過三下兩下便看清楚的一年四季,卻也成了一樁營生。
那時候的日子安安生生的過了十四年,我從不覺得委屈。一旦馥汀蘭回來了,我便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站在一邊看著,從未覺得那些冷清算什么大事。
然而,這事終于到了花城,我去了外面,去了學(xué)校,于是我便不那么快樂了。具體過程我自不太清楚,只知道,我的要求變高了,卻始終都未承認(rèn)。
我急切的想要走出去,換言就是說,我愈發(fā)的聰慧了,本是件令人欣慰的事,然而也因此讓我發(fā)覺了我對馥汀蘭全無了解。她每天在做什么,說什么,想什么,因此我一度很是抑郁,這便是我與馥汀蘭的全部癥結(jié)所在。
“奶糖,在親人面前,其實你不用證明自己的。”陳思源從不是揶揄我的主兒,他探身來揉我的頭發(fā),“很多事啊,若實在想,就去看看,記得回家就行?!?p> “可是馥汀蘭忒小氣,她年輕貌美,我們同學(xué)他們還羨慕不來呢。”我大大咧咧的回了句。我卻沒覺得有什么問題,雖然說了一些過激的話,但是也就是因為遭她嫌棄罷了。
我突然發(fā)覺沾了芥末的食物很是上癮,一口復(fù)一口,嘖嘖浸遍了舌后,覺著這料理與剛剛?cè)肟跁r味道略有不同,所謂獨門美食,這絕對算一種口味。
那些過去模糊的記憶,很快就隨著這味道而去,現(xiàn)如今我的心里早就決定好了,外面是要去的,馥汀蘭自然也是要孝順的,可是至于怎么去,怎么孝順,我也都不知道,只覺得心里像燃了一把火,遠(yuǎn)途有一灣碩大的瑤池圣地,讓我想要跳過去,實打?qū)嵞欠N跳,于是我突然認(rèn)真的說道,“哥,我想去都城,去最好的大學(xué),學(xué)習(xí)歷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