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小姐心真黑啊

　　“我聽得真真的，楊萬堂在雍州置了宅子，還有個姓柳的幫著操持?！?p>　　鄭家大宅中，鄭德向鄭家各房老爺講著今日所見。各人都已經(jīng)問過一輪，鄭德也不敢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講了個清楚。

　　“楊萬堂早年間得過梁州溫宗的恩惠，如今卻讓他抄了家。當(dāng)年的因結(jié)成現(xiàn)在這樣的果，也算是他的報應(yīng)了?！?p>　　“那楊甲真的死了？立時殺了？一點都沒猶豫？”

　　“楊萬堂的偏房就姓柳，那人嘴里說的雍州姓柳的，恐怕也有關(guān)系?！?p>　　幾個老爺說什么的都有，鄭德也不知道先回誰后回誰。直到大房老爺鄭統(tǒng)敲了敲柱杖，房中才安靜下來。

　　“我問你，那將軍年紀(jì)幾何，容貌又如何？”大房老爺問道。

　　這才是鄭德真正的主子，他小心地答道：“回老爺話，我離得遠(yuǎn)，夜里又黑，雖然有火把亮著，但確實看不真切?！?p>　　鄭統(tǒng)知道他這么說是真沒看清楚，此間答話不敢妄言，怕說錯了日后引來責(zé)罰：“你盡管說，說完好去領(lǐng)賞?！?p>　　老爺說有賞，鄭德才放下心來，應(yīng)了一聲道：“我瞧著，那將軍估摸有三十來歲，眉眼看不清，但看身量裝束，不像是個將軍，反倒像個文士。”

　　鄭統(tǒng)點點頭沒再問了，沉吟一陣就把鄭德打發(fā)了下去。鄭德剛走，不待其他幾房老爺發(fā)問，鄭統(tǒng)先斷言道：“領(lǐng)兵之人不是溫宗?！?p>　　“那是何人？”有人問道。

　　鄭統(tǒng)道：“是何人不重要。昨日梁州軍入城，來的不足三千之?dāng)?shù)。缺兵少將，如此看來，恐怕梁州有了變故。”

　　“梁州軍這般行徑，怕是此事和楊萬堂有關(guān)？”

　　鄭統(tǒng)點點頭：“楊萬堂此時在雍州置家產(chǎn)，又逢梁州變故，或許，是想要投奔北虞?！?p>　　鄭統(tǒng)已經(jīng)猜了個七八分，心下主意也跟著定了。

　　“楊萬堂翻不了身了！你們能踩的都去踩上一腳，讓你們名下被楊萬堂欺壓過的莊戶們也都去告！你們親自帶著去，不管梁州軍來潼城是什么圖謀，我們送份禮總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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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家一動，潼城的富戶大族就都跟著動了，百姓們初時也不明白，往日里跟在楊萬堂后面榨他們油水的大老爺們，怎么一夕之間都像變了人一樣，反而要替自己尋公道。

　　一時間街頭巷尾處處彌漫著正氣，整個潼城仿若公理之鄉(xiāng)。

　　文良卻忙壞了，來告楊府惡仆的人從晨間開始就絡(luò)繹不絕，問冤情，審人犯，查證據(jù)，連餐飯都沒顧上吃。不過文良在百姓眼中，儼然成了潼城的青天。

　　溫故叫人把太守府收拾了出來，和知夏等人住了進(jìn)去，然后又差人叫了李茂來。

　　“大小姐，有莊戶為感念梁州軍恩德，送了不少果子過來，我看虞侯也顧不上吃，就給大小姐送來了。”李茂巴巴地跑過來，手里端了一碟洗干凈的果子。

　　溫故揀了一個遞給知夏，自己也嘗了：“如今梁州軍在潼城聲名如何？”

　　“那自然是好啊，百姓都夸咱們呢，要不是大小姐讓虞侯露這個臉，現(xiàn)如今，潼城早就把大小姐當(dāng)成仙女一樣拜了。”李茂道。

　　李茂說話奉承慣了，溫故倒不反感，笑道：“那你說說，如何才能敗了我們的聲名？”

　　“要我說……”李茂沒想到大小姐問這個，剛說了三個字就收了聲，他可從別人嘴里聽過大小姐這幾日的言行，劍走偏鋒不循常理，但他腦子轉(zhuǎn)得也快，立馬又回道，“聲名攢起來不容易，可敗起來那是真的快，無非就是軍紀(jì)不明，判事不公?！?p>　　“太慢了?！睖毓蕮u搖頭。

　　李茂聞言，假裝為難沉吟著不出聲。

　　想敗聲名那還不簡單，亂兵入城劫掠百姓，一夜之間梁州軍的名聲就完了，可這事他不能干，也不能說。不止自己要臉，大小姐要真這么干了，文良知道是他出的主意，自己的人頭肯定是保不住了。

　　溫故心里清楚李茂在想什么，也不為難他了，說道：“現(xiàn)下有兩件事要你去做?！?p>　　李茂道：“但憑大小姐吩咐?！?p>　　“你去告訴文叔，莊戶們送禮，不要推辭，一概照單全收，大族們?nèi)羰桥扇藖硭投Y，把人先扣下，待楊府家仆的罪都斷完了再放回去。無論他們送多少，一概都讓他們再添上兩倍送來。否則，楊府的今日，就是他們的明日。”溫故淡淡地說道。

　　李茂立時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要用楊府那些惡仆，先要給他們定罪，定罪要依靠大族帶人來告。若是先狠狠宰他們一筆，那些大族勢必退縮，反倒壞事。先讓他們辦事，再逼他們送禮。如此安排確實妥當(dāng)。

　　大小姐看著嫻靜柔弱，心可真黑啊。

　　李茂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潼城大族能頃刻之間鼓動全城來告，自然也能頃刻之間敗了我們的聲名。這事讓他們幫我來做。”

　　溫故點點頭：“等大族的禮都到了，你再去西郊跑個腿，讓趙統(tǒng)領(lǐng)帶兵進(jìn)城，詳細(xì)事由文叔會告訴你?！?p>　　李茂雖還不清楚大小姐的謀算，但只看如今，溫故的行事倒是妥當(dāng)。便也不再多問，接了令轉(zhuǎn)身就走。

　　知夏吃飽了果子，心下卻有些不解：“大小姐，那些大族守財如命，他們怎么會這么快來送禮?！?p>　　溫故道：“父親跟我講過，但凡百年大族，往往看重將來勝于過去。若只是為了尋楊萬堂過去那些仇怨，他們未必肯帶人來告。他們能來，肯定是已經(jīng)盤算清楚我們和楊萬堂的恩怨了，應(yīng)該也把我們當(dāng)下的處境推測出個七八分。那在他們眼里，潼城現(xiàn)在是梁州軍的天下，這才是關(guān)乎他們將來的事，我們明擺著尋楊萬堂的晦氣，他們定然是要幫我們搭這把手的?！?p>　　知夏半知半解的噢了一聲：“可北虞若是得到消息，我們還能在潼城常駐嗎？”

　　溫故又道：“北虞若是得知潼城的消息，那定是這些大族走漏的。我計算這許多，就是為了讓大族們自己不出這個聲?！?p>　　逼著他們送禮，反倒讓他們不出聲，這是什么道理？知夏不明白其中關(guān)竅，只是見溫故說得胸有成竹，便不再問了。

　　溫故看她的樣子，卻又笑道：“你多想想這些也好，往后我們可再沒有以前那樣的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