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特洛卡的毛心臟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p> 隨著奇洛的闖入，特洛卡突然站起身子開口講話。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特洛卡——除了奇洛。
他謹(jǐn)慎地掃視著大廳，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表現(xiàn)都是相同的。
無論男巫或是女巫，貴族還是平民，他們的表情都充斥著麻木。
只有特洛卡和姑娘表情生動，他們的座位后還立著兩扇相同大小的門。
一扇銀光閃閃，另一扇則是普通的橡木。
“曾經(jīng)我不懂得什么是愛情?！?p> 特洛卡伸手牽起身邊的姑娘。
她是如此美麗，男人一看見她就會怦然心動。
她伸出圓潤的手臂，任由特洛卡戴著雪白手套的手將她拉起，落落大方地站在眾人面前。
綴著銀線的裙子恰巧掩蓋到腳背，露出精巧而纖細(xì)的龍皮鞋尖。
這種打扮很容易給人一種嬌弱富家千金的錯覺，但她腰間十五英寸的堅硬雪松木魔杖卻彰顯著它主人的力量。
羅曼混在人群中，單片鏡在他的眼睛上如同熾熱的碳火。
但得益于此，他看上去和周圍的觀眾是如此協(xié)調(diào)。
他沒有去看姑娘那需要被面紗遮掩才能避免戰(zhàn)爭的面孔，反而一直盯著她的顎下。
那白皙而修長的脖頸上，系著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閃著醉人的紅芒。
“直到我遇到她——”特洛卡就像演員忘記臺詞那樣停住了，但他的救場能力比業(yè)余演員還要糟糕，他拼命地思考，在臉上露出便秘三天的表情，“芬妮！”
他大聲地喊出姑娘的名字，就像公布開獎號碼或者為演員頒獎。
幾個人稀稀疏疏地拍了拍手，但特洛卡看上去很滿意。
不理會在場眾人的反應(yīng)，他繼續(xù)高聲地說著：
“請原諒我吧！我一度嘲笑我的朋友們，嘲笑他們被那些哇哇亂哭的娃娃們，弄得手忙腳亂！我曾篤定——他們的心肯定都成了空殼?！?p> 他停下來，好像在等人發(fā)笑。
過了老半天，墻角一個禿頂?shù)睦夏腥瞬虐l(fā)出干巴巴的笑聲。
這笑聲雖然難聽卻極富有感染力。
很快。所有人都發(fā)出這種古怪的笑聲，整個宴會瞬間彌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
特洛卡毫不在意笑容的真假，他站在那里繼續(xù)說道：
“請原諒我吧！我曾發(fā)誓，永遠(yuǎn)不做這種意志薄弱的犧牲品，甚至不惜用黑魔法來加強(qiáng)自己的免疫力?！?p> 特洛卡扭過頭，對著那個女孩柔聲念叨著：
“……我心中除你外別無他物……沒有你的房間，連空氣都是不健康的……”
羅曼看在奇洛教授還在門前虎視眈眈的面子上，沒有不屑地撇嘴。
他深知憑特洛卡的文學(xué)素養(yǎng)，背這幾句話已經(jīng)要了他半條命。
但特洛卡給了他另一個驚喜：
“我不能給你人們所稱的愛情，但不知你能否接受這顆心對你的仰慕之情。連上天也不會拒絕猶如飛蛾撲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這種思慕之情早已跳出人間苦境?！?p> 他一絲不茍地背著詩句，臉上的表情卻很僵硬，就像是——早上七點半被老師點起來背課文的學(xué)生。
姑娘看著他的“表演”，沒有生氣，也沒有開心，反而臉上卻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最后她十分清晰地回答道：
“您說得很好，您今晚一直都在為我念感人的詩句；如果我認(rèn)為您有一顆心，我會為您的這般殷勤而高興的！”
這話無禮，甚至近乎冒犯，但特洛卡卻哈哈大笑起來。
“你無需為此擔(dān)心！我的心臟被保護(hù)得很好！”
“奇洛教授！”
門前的奇洛突然打了個冷顫，他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特洛卡，“你還認(rèn)識我？”
“你在說什么哪？我們可是當(dāng)過一年同事?！碧芈蹇ㄎ⑿Φ乜粗?p> “可是——你這是——”看奇洛的神情，他顯然以為特洛卡已經(jīng)被洗腦，或者壓根就是具傀儡陰尸什么的。
但看到有無需戰(zhàn)斗的可能，他瞬間恢復(fù)成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模樣，眼睛還時不時瞟過芬妮脖頸上的項鏈。
“這難道還不明顯嘛？當(dāng)然是求婚宴會！”
特洛卡掏出一把鑰匙，“我的朋友，請到樓下的地牢，為我拿來那個施了魔法的水晶匣子好嘛？”
“這——我想——是的——好——”奇洛慌慌張張地跑到近前，拿起鑰匙就沖下了地牢。
羅曼小心翼翼地向著房門挪去，準(zhǔn)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大門再一次被推開。
一個帶著眼鏡，腦袋上還有道疤痕的男孩闖了進(jìn)來。
“你好，我們這就走?！?p> 女孩子急促的聲音響起。
赫敏·格蘭杰頂著一頭毛茸茸的蓬松亂發(fā)沖了進(jìn)來，在他身旁是一頭紅發(fā)的韋斯萊，他們一左一右架起哈利，轉(zhuǎn)頭就要往外跑。
這看得羅曼緊咬牙關(guān)，要跑你們也帶上我?。?p> “?。 ?p> 隨著一聲痛苦的尖叫，哈利渾身都失去了力氣，赫敏和羅恩沒想到哈利瞬間成了死豬，拉扯的手臂與逃跑的雙腿用力不均，雙雙摔倒在地。
看到這一幕，羅曼以為自己的詛咒術(shù)已經(jīng)大成；隨即他意識到什么，連忙回到原位。
而周圍的所有人依舊保持著對特洛卡的凝視，沒有人注意這出鬧劇。
奇洛怯懦而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口，手中還捧著一個精美的水晶匣子。
他沒有看門口趴在地上，四肢僵硬一動不敢動的三人組，只是小聲對特洛卡說道：
“特洛卡，它好像是空的?！?p> “空的？這不可能！”特洛卡看上去非常生氣。
他幾步闖到奇洛身前，把水晶匣子拎起來左看右看，隨后憤怒地將它摔在地上。
“有人偷走了我的東西！”
姑娘瞬間摘下項鏈，把那顆閃著動人光芒的寶石展示給所有人看。
羅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周圍所有人的呼吸聲都一瞬間明顯起來。
在這種環(huán)境下，連羅曼都險些心動，想把寶石拿到手中觀看。
“如果這東西能讓你有心，那么作為獎勵，我愿意把這塊石頭交給找到那件東西的人?！?p> 她的聲音不再清脆動人，反而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于是所有人都忙碌起來，面帶瘋狂地開始翻箱倒柜。
他們無禮地掀翻桌子，撞倒椅子，把餐盤蓋扔得遍地都是，很多還沒動過的食物被搞得一塌糊涂。
羅曼看到在一片混亂中，奇洛弓著身子，手卻悄悄探入腰間，抽出魔杖。
他剛要舉起魔杖，給奇洛一記阿瓦達(dá)索命后逃之夭夭，但一聲大叫阻止了一切。
“你們在找什么啊，它不就在那里嘛？”羅恩指向宴會最大桌子上的餐盤。
它的四周是切得很薄的魚片和肥美的烤鵝，這讓渾身黑毛，還有些球體模樣的東西十分顯眼。
“那顆心臟長期與眼睛、耳朵和手指被隔絕，它從沒有被美、被音樂般的歌喉、被綢緞般的肌膚所俘虜。姑娘看到眼前的景象，害怕極了，因為這顆心臟已經(jīng)皺縮，上面覆蓋著長長的黑毛?！?p> 羅恩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大聲地背誦著自己熟知的童話，好像是中了咒語。
哈利趴在地上捂著額頭，就是中了咒語也很難有表現(xiàn)。
“哦，你做了什么呀？”芬妮悲痛地說，“把它放回它原來的地方，我懇求您了！”
特洛卡猶豫著抽出魔杖，剖開自己的胸膛，露出一顆跳動著的“心臟”。
它呈現(xiàn)鮮艷的紅色，內(nèi)部像是有液體在流動。
連羅曼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特洛卡把這顆“心臟”取出，略帶嫌棄地將那顆發(fā)了毛的心臟緩緩塞進(jìn)胸口。
“您被治愈了，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愛情！”芬妮大聲說著，把特洛卡的“心臟”與自己的項鏈靠在自己的心臟部位，擁抱了特洛卡。
但剛剛才對她說了很多情詩的特洛卡此刻卻不為所動，依舊望著她剛剛站立的地方。
下一秒，姑娘躺在地板上，已經(jīng)死了。
大廳里的所有客人都不再移動，包括羅曼也裝作不能動的模樣。
她的胸膛被剖開了，奇洛站在她身后，血淋淋的手中拎著從她心口處搶來的“心臟”與寶石。
“冒牌貨。”
奇洛憤怒地把芬妮的寶石丟在地上，手里卻還拎著特洛卡剛從胸口取出的“心臟”。
“特洛卡，放聰明點兒！把東西交出來！”
“我聽不懂。”特洛卡搖了搖頭，面上無悲無喜，好像一場演出閉幕后，演員在下臺時出現(xiàn)的莫名失落與空洞。
“魔法石！你這該死的東西！”奇洛奮力地?fù)]舞起魔杖，在毫無防備的特洛卡胸口破開一個大洞，那顆剛剛被塞進(jìn)去的，毛茸茸的心臟就像個骯臟的大塊土豆，嘰里咕嚕地滾了出來。
“統(tǒng)統(tǒng)石化！”小女巫顫抖的聲音響起，一道魔咒向著奇洛的后腦打來，卻被他輕輕避開。
“格蘭杰小姐，看來你學(xué)習(xí)的不錯。”
他熟練地使用著自己的舌頭，哪有一點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樣子。
“竟然是你?！?p> 隨著芬妮小姐倒在地上，羅恩似乎完全恢復(fù)起來。
他把哈利護(hù)在身后，拔出查利用過得有點破損的舊魔杖，末端露出來的獨(dú)角獸毛顫顫巍巍，莫名有些悲壯。
奇洛煩躁地?fù)]舞著魔杖，一道紅光像鞭子一樣將羅恩抽倒在地上。
隨后赫敏也被他用鞭子抽中手臂，魔杖脫手而出。
哈利強(qiáng)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揮舞著魔杖甩出一記蟄人咒；卻被奇洛隨手揮開，反手將他打倒在地。
奇洛現(xiàn)在非常著急，自詡燈下黑的闖入計劃竟然遇到了這么多麻煩的家伙，鄧布利多如果趕到，那他這一年的計劃就全浪費(fèi)了。
而且——可能不光是計劃。
“你很喜歡玩心臟的游戲，對吧?！逼媛迮み^頭看向虛弱的特洛卡，“告訴我，你有多少顆心可以讓我掏?！?p> “這要看你想要什么心了？”特洛卡扯開嘴角笑了笑，指著躺在地上的芬妮。
她全身都被血浸透，但紅色的寶石項鏈不知何時已經(jīng)嵌入胸口。
雪松木魔杖被她攥在手中，使用的魔咒快而穩(wěn)定，就如同一臺機(jī)器。
赫敏撿回自己的魔杖，順手扶起羅恩。
他們感覺芬妮要贏了，因為奇洛只有一只手揮舞魔杖，但下一秒芬妮便被打倒在地。
“該死的煉金術(shù)！尼可·勒梅也出了力！”
奇洛伸出手，好像要從芬妮身上挖出那顆紅色的寶石。
看上去很虛弱的特洛卡動手了。
幾乎在魔杖抬起的瞬間，他的咒語就已經(jīng)完成。
“鉆心剜骨！”
在除羅曼外所有人的驚恐眼神中，奇洛痛苦地跪下身子。
但隨后，他四肢不受控制地扭動起來。他一只手里還死死抓著那顆“心臟”，剩下的三肢拖動著他和魔杖，像一只大蜘蛛般，狠狠地撞上厚重的銀色大門。
瞬間，他就如撞進(jìn)水面般融了進(jìn)去。
“你是教授嘛？”三個年輕人看著血腥的場面，有點兒不敢上前。
“你們確定要問？再晚點兒，他就要拿到魔法石了?！碧芈蹇吭趬ι?，“而且我覺得他選了比較快的路。”
“把這個拿去，打開那扇門?！狈夷葜赶蜃约盒乜陂W閃發(fā)亮的寶石，兩個男生都尷尬地扭過頭去，赫敏則堅定地?fù)u了搖頭。
“你剛才說，比較快對吧？那只要我們夠快，走這扇門也一樣?！?p> 三個年輕人幾乎沒有商議，也沒有花費(fèi)半點力氣，便打開了普普通通的小門。
芬妮看著他們離去，沒有說話，靜靜地閉上眼睛。
羅曼直到塵埃落定，才從桌子旁緩步走來。
他抽出魔杖搭在芬妮頭上，不帶一絲感情，像在檢查一臺機(jī)器。
“這是拉菲中午送來的。但萬幸，我趕在考試前匆匆看完了?！?p> 他把中午拉菲交給他的紙條扔進(jìn)特洛卡懷里。
“他根本不該是你的養(yǎng)子，他本就是你哥哥的兒子。”
“你知道那個孩子的母親是誰嘛？”特洛卡扭過頭來，摘下被血染透的手套，露出黑色的寶石戒指。
那東西本屬于馬沃羅，上面鑲嵌了復(fù)活石。
羅曼明白了，特洛卡一直看著的，并非是那個姑娘，而是某個其他人看不到的虛影。
“我不想知道?！?p> “我剛剛得知，他沒有死在那場大火中。”特洛卡從上衣的袋口掏出一根麻瓜的煙卷，但看著羅曼厭惡的表情，只是在鼻尖嗅了嗅。
“這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羅曼冷冰冰地回答。
“親眼看見的，便是對的嘛？”特洛卡指向自己的心臟，上面還開著巨大的孔洞。
“你養(yǎng)著那個孩子，只為了殺死他的父親，再由那孩子在未來某一天殺死你？”羅曼看向三人組消失不見的背影，低聲怒吼道。
特洛卡很輕松地笑了出來。
“這是你的弱點，你找不到理由阻止我的復(fù)仇，也找不到理由阻止他的復(fù)仇，你既不希望我死去，又不會因此對他下手。你太在意結(jié)果，容易忽略過程?！?p> “能一眼看到結(jié)果的事，不需要在意過程。”羅曼咬著牙說道。
“那么跟上吧?！碧芈蹇ㄔ谛厍耙荒ǎ蠖幢阆Я?，他站起身子向橡木門走去。
“這與我們無關(guān)?！绷_曼絲毫沒有前進(jìn)的意思。
“見鬼?！碧芈蹇R罵咧咧地嚷嚷著，“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回得去？”
羅曼回過頭，發(fā)現(xiàn)門外已經(jīng)布滿了亂石碎塊，城堡正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