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節(jié)是體育課。
我們?nèi)宄扇鹤叩阶闱驁?，體育委員蕭晨整了整隊列。
足球場在校門口東邊，大小為一個四百米跑道圍成的面積。在跑道外圍種著一排長青樹，也有幾棵很大的落葉樹夾雜其間。
蕭晨在樹蔭下讓大家分四隊排開，大家在嘰嘰喳喳地閑聊中，等待體育老師。
偶爾一陣南風(fēng)吹過，頭頂上的樹葉發(fā)出清脆的“嘩嘩”聲，仿佛是地上斑駁抖動的樹影發(fā)出一陣嬉笑。
沒多久，體育老師走過來，他這人長得又胖又黑，一米八的個頭像座小山似的。
“今天100米測試?！斌w育老師操著東北口音，瀟灑地摘下墨鏡，別在上衣口袋，把帶掛繩的秒表在手上甩起圈來。
聽到100測試，班上40個人一下子炸開了鍋，男生們已經(jīng)躍躍欲試，女生們抱怨著天氣熱，要求下次再測試。
“有請假的嗎？”老師手里拿著點名簿問我們。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女生稀稀拉拉走出隊伍，和老師輕聲細(xì)語講了幾句，就在一旁的樹蔭下，笑嘻嘻看著大家在烈日下跑步了。
“老師，我也要請假?！蔽疑锨耙徊阶叩襟w育老師面前，簡直就像遇到一只大狗熊。
“咋了？你也來大姨媽了？”體育老師打趣地問我。
“哈哈哈哈”全班一片哄笑。
“那個，我肩膀受傷了?！?p> “去吧?！斌w育老師向我打了個手勢，讓我和那些請假的女生們站一塊去。
“好了，我們先慢跑兩圈?！斌w育老師吹了幾聲哨子。
“啊，干嘛還要跑步？”
“就是，這不是在消耗我們體力嗎？”
“老師，這還是100米測試嗎，我們怎么要跑900米？”
抱怨聲鋪天蓋地，此起彼伏。
“第一列，向右轉(zhuǎn)，起步跑，后面的跟上！”
女生隊伍跑得慢，沒一會兒就被后面的男生隊伍超過。
我向樹蔭邊緣挪了挪，有些不習(xí)慣和這么多女生相處。
跑道上揚起沙塵，芽菜、偉哥邊跑邊打鬧，蕭晨跑在最前面獨領(lǐng)風(fēng)騷，葉菁焉和高月并肩跑在隊伍尾巴上談笑。
“誒，蘇苪東，你那天是不是被人打了？”歷史課代表樊晨晨湊過來，笑瞇瞇問我。
其他幾個女生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恩，我可以不說嗎？”畢竟這么丟臉的事情還是不宣揚得好。
“求求你嘛，你就講給我們聽聽吧。你上次歷史作業(yè)本的封面還是我給粘好的呢！”樊晨晨央求道。
“好吧，我是打架了，那人是九年級的，一開始他乘我沒防備，把我摁進餐盤里，后來我也一鐵盆子拍在他臉上，把人都打懵了。我都怕把他打成傻子，所以停手了，他趁機把我推翻在地。這時候，光明頂……..不，是班主任來了，把我們都帶回辦公室?！?p> “那人為什么要打你？”我話音剛落樊晨晨迫不及待接上第二個問題。
“我都說了，我也還手的，不是只有被打！”我望著隨風(fēng)而動的樹葉，思考著如何還原事情真相，才能不損我形象。
“快說快說，什么原因？是不是你搶了他的女朋友？”樊晨晨說完，周遭幾個女生紛紛笑出了聲。
“那倒不是……”我有些尷尬地?fù)项^。
“那是什么，你倒是說呀?！狈匠揭娢彝掏掏峦拢薏坏闷衔也弊?。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天早上，我遲到了，然后被那女生攔下來，那女生沒有扣我分，讓我請她吃頓飯，于是中午我就和她一起在食堂吃飯?！?p> “哇，那你也請我吃頓飯唄，你說，我收作業(yè)的時候你有多少次是從我這里借本子抄的？”樊晨晨打斷我的話。
“好的，好的，改天有空請你吃?！彼^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連忙點頭，以后抄作業(yè)的事情還有勞她多關(guān)照呢。
“那女生是不是喜歡你??？讓你請她吃飯？”在一旁的英語課代表何蘇蓮說。
“呃……”我一時語塞，不過馬上反應(yīng)過來，指著樊辰辰說，“不會吧，你看樊晨晨剛剛不是也要我請她吃飯嘛，她又不喜歡我。所以那女生說讓我請她吃飯，也不能代表她喜歡我啊?！?p> 我這話說完，不知怎的，樊晨晨臉紅起來，她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p> “那你還沒說清楚，那男生為什么要打你??？”樊晨晨把大家的注意力又轉(zhuǎn)回我身上。
“大概是那男的在追那個女生吧?！?p> “哦，我聽葉菁焉說，有一次你們一起回家時，你還被那個男生推倒在地上，膝蓋擦破皮流血了?！鄙掉~的同桌張婷婷插嘴道。
“啊，你還和葉菁焉一起回家??？”樊晨晨驚訝地說。
“你和葉菁焉是什么關(guān)系??？看你們好像走得很近??！”英語課代表何蘇蓮最八卦了。
“同學(xué)關(guān)系啊，我們正好順路。”我臉上已經(jīng)發(fā)燙了，發(fā)現(xiàn)事情越描越黑，把葉菁嫣也扯進來了。
“咦，你臉紅什么？”何蘇蓮問。
“有嗎？我覺得肩膀有點痛，先回教室了?！蔽掖蛩愫腕w育老師說一聲，回教室避避風(fēng)頭。
“誒，別走啊，我們還有好多問題要問你呢！”樊晨晨差點叫了出來。
“改天吧，出汗了，傷口會發(fā)炎的?！蔽乙槐菊?jīng)地說，然后溜到五大三粗的體育老師旁邊。
“有什么事？”體育老師帶著墨鏡，活像只大熊貓。
“老師，我前天肩膀受傷了，去醫(yī)院縫了2針，天熱一出汗，就有點痛，我想先回教室?！闭f著我把袖口卷起，露出印著血的紗布。
“恩，去吧?！斌w育老師點點頭。
得到批準(zhǔn)，我便離開操場回去了。
走到教室，有許多作業(yè)要補，但都沒有我先補一覺重要。
我在下巴上墊幾本書，趴在桌上睡著了。
當(dāng)下課鈴叫醒我時，各路牛鬼蛇神帶著一股汗味，從教室門口涌進來。
“呦呵，我阿炳哥一覺睡醒了？”傻魚浮夸地向我打招呼。
我向來不喜歡傻魚，所以沒搭理他。
“他現(xiàn)在可是學(xué)校風(fēng)云人物啊?！碧评哮唲偤脧拈T口進來，接過傻魚的話。
唐老鴨原名唐亞，雖然長得不帥，但是剪的發(fā)型倒是最時髦的，每天穿著最緊的小皮褲，操著一口溫州口音的普通話。他爸媽是來我們小縣城做生意的溫州人。我們平時管他叫唐老鴨。
“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我炳哥大鬧食堂斗校霸，現(xiàn)在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有句話說得好，平生不識蘇苪東，便稱英雄也枉然??！”傻魚越說越離譜。
“哦，對了，我還聽人說，趙悅這次請你在食堂吃飯，下次還要請你去廁所吃屎?！碧评哮喤牧伺奈业募绨蛘f道。
周圍人也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
我大為不屑，八成是傻魚唐老鴨兩個人瞎編的。
“切，你聽誰說的？”我不屑地問。
“我說的！雖然我今天是來找葉菁嫣的，不過你這個豬頭想吃屎，我很樂意成全你?！壁w悅站在我們班門口接話道。
這下可好了，班里炸開了鍋。
“他就是趙悅??！”
“塊頭還真大……”
“他是來請?zhí)K苪東吃屎了？”
周遭的人議論紛紛。唯有我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你來干嘛？”我強作鎮(zhèn)定。
“嘿嘿嘿，上次請你吃米飯，這次請你去廁所吃屎！”趙悅說完還朝我們班幾個漂亮女生吹口哨。
“哦？上次拍你鐵盤子，不長記性。這次是要我在廁所里教你學(xué)游泳換氣？”
趙悅沒等我說完，已經(jīng)一把提起我的衣領(lǐng)，打了我肚子一拳。
“啪”我同時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走，我說到做到，吃屎去！”趙悅一步跨來，掐住我后脖頸往前推。
周圍的人都在看戲，沒一個上前阻攔。
“看來阿炳哥今天真的要去吃屎了……”傻魚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我腳步凌亂地被趙悅頂著走，毫無招架之力。
“放開他！班主任已經(jīng)過來了?！?p> 葉菁嫣擋在我們面前，她表情冷靜，神態(tài)嚴(yán)肅。
“你是說那個禿頂？”趙悅饒有興趣地打量起葉菁嫣。
“不想被學(xué)校開除的話，你最好趁早走人，別把事情弄大了?！比~菁嫣清冷地說。
“你做我女朋友吧，要放開這豬頭還不簡單？我本來也不是找這個豬頭的，是來找你玩的?！壁w悅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開始吹起了口哨。
“莫名其妙，我又不認(rèn)識你！再說了，前天你還在追高靜雯，今天這主意怎么又打到我頭上來了？”葉菁嫣對趙悅的鬼話嗤之以鼻。
“高靜雯那賤人不識相，老子三番兩次找她，都不鳥我，我呸，還真把自己當(dāng)什么了！”趙悅一提起高靜雯就罵罵咧咧。
“原來是這樣，那我坦白告訴你，你別自作多情了，連高靜雯都看不上的人，我是更不想搭理，謝謝，請你放過我！我高攀不上你！”葉菁嫣話里話外滿滿的嘲諷。
“這豬頭有什么好的？你們都喜歡他？那好！我今天非讓他吃屎不可，讓他往后口臭得要命！”趙悅越說越氣，猛扯我后領(lǐng)往前推。
“你不放開蘇苪東也無所謂，反正班主任就要來了?！比~菁嫣見趙悅變本加厲，連忙搬出光明頂來壓他。
“三句不離這豬頭，你給我讓開！”趙悅不耐煩地推開葉菁嫣。
似是飛花柳月，怎敵他、晚來風(fēng)急。葉菁嫣后退幾步跌倒在地。這趙悅未免太不知憐香惜玉，就這還想找女朋友，怕是連狗都不愿意。
“趙悅！你在干嘛！”光明頂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朝著趙悅大喝道。
“禿頂老師，又是你！”趙悅即使天不怕地不怕，見了光明頂還是忌憚三分的。
“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光明頂說著要上前拿住趙悅。
這時上課鈴響了。
“我去上課了，懶得和你們啰嗦！”趙悅說完，就撒腿跑了。
“豬頭！今天算你運氣好，下次我還會來請你吃屎的！”趙悅走時不忘威脅我一下。
“你們?nèi)ド险n吧！”光明頂也不去追趕，招呼大家去上課，看來今天的事情已不了了之。
葉菁嫣已經(jīng)從地上站起身，望向我的目光有些復(fù)雜。
我羞愧難當(dāng)，如果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反而還要葉菁嫣來幫助我，確實不太像個男人。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座位上，滿腦子都是剛才發(fā)生的畫面，我一定要變強，不光是內(nèi)心強大，身體素質(zhì)也要提高！
“葉菁嫣……”下了課，葉菁嫣在走廊上一個人望著風(fēng)景。我走過去，想和她說謝謝。
“沒事的，你前天剛受傷了，我當(dāng)然要幫你呀！”
“嗯……”
我和葉菁焉兩人依著走廊的墻欄。那是用水泥筑成的，上面還刷著綠漆。只不過因為年頭已久或者風(fēng)吹雨淋，有好多地方已經(jīng)成片成片地剝落，露出灰白的水泥。
我和葉菁焉都沒再說話，只是一起靜靜地看著樓下稀落的行人。
這時候，余水豐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了。他踹一腳我的屁股，當(dāng)我轉(zhuǎn)過身瞪著他時，他又扯了一下葉菁焉的辮子。
“你干什么！”葉菁焉有些生氣了。
“好，你們兩個在談戀愛，我這就去告訴班主任！”余水豐說著眉毛向上一挑。
“如果你要去告就告好了，我最好你現(xiàn)在離我遠(yuǎn)點?！蔽也豢蜌獾卣f。
“喲，幾天不見就這么拽了！”余水豐說著向我摑來一巴掌。
我出手格擋，順便推了把余水豐。
“哼，有種放學(xué)我們單挑？”余水豐朝我叫道。
“哦？我們來約個時間！”我慢慢走到余水豐面前，他以為我又要和他談判了，結(jié)果我趁他放松警惕時，一巴掌摑在他臉上，“啪”一聲很清脆?！安挥玫确艑W(xué)，現(xiàn)在就單挑??！”余水豐絕對沒想到會被我拍巴掌，又羞又怒，漲紅了臉。
“喲，你也會臉紅??？”我嘖嘖稱奇。
葉菁嫣吃驚地看著我，仿佛打人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但對付余水豐這種人只能比他還要無賴還要蠻不講理才行。
逐漸地，我似乎摸到了一些趙悅欺負(fù)人的門道。
“好，我告訴班主任，你打我，讓你去辦公室罰站！”余水豐說著一巴掌撩過來。
“你這種人只會打小報告！那你最好再被我多拍幾下，臉都沒拍紅，血本都不下誰信你呀，我再給你加點證據(jù)！”我抽開余水豐的手，邊戲謔他邊走過去要推他。
趙悅?cè)烁唏R大我打不過，這個比我個頭小很多的余水豐，我還真不怕。正好剛才被趙悅找麻煩了，還一肚子火沒處發(fā)，余水豐撞上來可就別怪我了！
余水豐見我走過來，馬上跑開了。
我也沒心思追上去，轉(zhuǎn)過身扶著欄桿假裝看樓下走過的人，并用余光偷偷觀察，估摸著余水豐還要竄出來搞偷襲，我是知道他性格的。
葉菁焉就像剛認(rèn)識我一樣，“你原來也會打人?。 ?p> “這不是被逼出來的嘛……”我無奈地說。
“嗯嗯，不過你打他的時候確實比被打的時候要帥一點?！比~菁嫣笑瞇瞇地看著我。
就在我和葉菁嫣聊得很開心時，余水豐猛地從前門跳出來，在我背上打了一拳，等我轉(zhuǎn)身后，又從后門一溜煙地跑進教室。
“算了算了，別和他一般見識?！比~菁嫣安慰我。
“嗯嗯……”這時上課鈴響起來了，我也只能放棄報仇的打算。
星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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