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余家村的一個菜農(nóng),平日以種植一些菜蔬,售賣給官道兩旁的客店為生。
今兒他照常在自家田里摘菜裝車,路過的余老頭兒向他說起魘鬼害人的事,王勇有些可惜那幾個死者,但沒當(dāng)回事兒。
魘鬼鬧得再兇,也不見得會青天白日下出來,何況他賤命一條,只怕鬼都看不上。
王勇很典型的事不關(guān)己心理,摘完菜,優(yōu)哉游哉地推車趕路。
半道兒他聽見小路邊的灌木叢中有異響,以為是野狗野貓什么的,才要過去,一個黑影撲向了他。
慌亂中他使出扔在路上都沒人撿的蹩腳功法試圖自救,未果。
他生命的最后一幕,定格在黑影的猙獰表象上。
……
魘鬼附身菜農(nóng)王勇走開沒一會兒,許冬、文小鳶循至,看到了無主的推車。
菜車挺在道上,地面有一點不明顯的打斗痕跡,加上魘鬼是逃向這邊的,車主的處境毋庸置疑。
“看來這魘鬼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成功附身村民了?!?p> 許冬順手抓起一把青皮杏子,齜牙咧嘴地吃著。
“有那么酸么……”
文小鳶嘗了一小塊兒,隨即吐掉了。
十足十的酸杏子,虧他下得了嘴。
許冬見狀,在旁樂道:“魘鬼不難找,難的是怎么拿捏它。我們有‘空明術(shù)’,要來硬的的話,當(dāng)下問題是缺個幫手,最好有些修為那種?!?p> “你剛才不是還說得那么篤定能打魘鬼么,這怎么又沒底氣了?”
“我是不能允許你冒險罷了,在我看來坐視千萬人身死,都不如護你一時無虞。要不然我們兩個背水一戰(zhàn),足能和那魘鬼搏一搏?!?p> 話有些曖昧成分在里邊,好在文小鳶聽了受用,沒說許冬的不是。
兩人勘察現(xiàn)場,期間許冬嘴不停,兩息啃一枚杏子,杏核轱轆了一地,看他也不著急趕路。
“別吃了,指不定現(xiàn)在車主尸體都涼了?!?p> “不吃白不吃……這杏子的味道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沒有農(nóng)藥沒有催熟的杏子……”
文小鳶忍不住問:“小時候?你不是自稱在地下埋了十幾年?”
“……那是后來的事了。前世我特別富有,我家院里種有一顆杏樹,即使從不缺零嘴,我最喜歡的也還是半生不熟的青杏……”
這下兒文小鳶的興趣被勾起,魘鬼什么的都得靠邊兒站。
“你提到的‘農(nóng)藥’,是什么東西?”
“……一種能給莊稼提供養(yǎng)分,也能殺蟲、驅(qū)蟲的功能性藥物,中州沒有。”
“哦……那你原來,有過妻子嗎?”
許冬覺出有無形的利刃抵在他背上,他這話答錯,要面臨萬劫不復(fù)的下場。
遂許冬扯謊道:“我沒娶過妻,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不是一個隨便的男人。”
但愿她不會知道,那個世道,男女之間發(fā)生關(guān)系是一杯酒就能促成的……
“倒也是,能相中你的女孩子,我敬她的勇敢?!?p> 所幸文小鳶沒有懷疑許冬,兩人繼續(xù)前行。
如果魘鬼在場,它大概會覺得許冬、文小鳶有些小看它了。
尋找受傷一只受傷,卻具備較強攻擊性的魘鬼難道不該鄭重其事一點?
一路追憶往昔,和女伴胡侃,這是人做的事?
……
許冬、文小鳶在余家村挨家挨戶地找魘鬼,半個時辰過去,他們找到了已經(jīng)一命嗚呼的車主,也從村民口中得知車主名叫“王勇”。
王勇死狀算不得慘,看表情多半是在魘鬼制造的夢境中一睡不醒。
但這足夠唬到村民們,要他們惶惶不安。
許冬自稱來找魘鬼清算血債的修士,他明確告訴村民們魘鬼已經(jīng)另找了寄主,傷愈以后有概率為了一己私利屠他們的村子。
有王勇的尸體在前,許冬幾句恫嚇的話,順利取得了村民們的信任。
他要村民們聚在一起,照姓名挨個兒排查。
由于人不多,兩人只用了一刻鐘,魘鬼的新寄主就鎖定為李二青,余家村的一個閑漢。
“公子,您度鬼,要什么家伙兒什嗎?”村長問。
“別的不要,符紙有多少拿多少來?!?p> “空明術(shù)”現(xiàn)學(xué)是來不及的,許冬打算畫符,用‘空明術(shù)’制符壓制魘鬼,再相機指點文小鳶對其下手。
當(dāng)然動手的前提得是事態(tài)沒轉(zhuǎn)機,條件要允許,給許冬一筆財寶他都不想和魘鬼死磕。
余家村和江鎮(zhèn)情形不同,想來他們能拿出一些符紙……
等了一會兒,村民真的不負(fù)期望給許冬搞來一籃子符紙,很常見的那種黃紙。
“公子?”
許冬擺手督促:“這就行了,接下來有多遠躲多遠,記得別有漏網(wǎng)之人,否則魘鬼附身了可別怪我把人一起滅了?!?p> 王勇死得蹊蹺,官道那邊又說是連喪幾命,村民自不敢逗留。
人走巷空,除墻根大樹樹梢上的鳥雀兒嘰喳個不停,四下沒一點響動。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站在樹蔭下,微風(fēng)拂過,一陣陣的陰冷順足底蔓延向全身。
文小鳶有些瘆得慌,禁不住問許冬:“說到底,不再找一幫手了?”
“又不是定要和魘鬼拼命……打不過有我護你,你絕對不會有事,至多我們不敵魘鬼,賠幾個村民給它。就不信事情鬧大了禹城那邊不派高手來收拾爛攤子?!?p> “你的意思是要試著打一下兒?”
許冬沒什么負(fù)罪感,點頭道:“沒更好的辦法了。我以寶衣的形態(tài)護你,再輔以降魔杵、‘空明術(shù)’所制符紙,能打過最好?!?p> “你不能這么來吧?魘鬼固然是空明谷搞的,可它的的確確是我們拿走空明石放出來的,這要是再多幾條人命,我覺得我日后甭想睡好覺了……”
文小鳶盲猜許冬待會兒會和魘鬼談判,尋求好處。
許冬無奈輕嘆:“你到底心軟……記不記得我不止一次和你說過,這世道是不允許人心慈手軟的?”
“人心本善,我不信你能枉顧人命!”
文小鳶說得鏗鏘有力,特別是她說話時看許冬的眼神兒,惴惴不安又夾雜著怯弱,一下兒給許冬萌到了。
許冬忽來興致,提起朱筆到文小鳶面前。
“別動……”
許冬小心地在文小鳶白潔的額上畫了一枚“三瓣”花鈿。
作為一個姑娘,文小鳶當(dāng)即知道許冬這算是在給她描妝,有些害羞。
“小鳶,倘若你想要我做一個好人的話,記得一直在我身邊,不然我可不保證我能忍住不變成另外一個‘人’~”
“你怎樣,和我、和我……有什么干系……”
“我心里有魔,你好比我心里的空明石在壓著它,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p> 凡事講個點到為止,許冬深知淺層的吊橋效應(yīng)利用也得有度,故此話只說這么多。
符紙畫就以后,許冬瞄了眼俏臉坨紅的文小鳶,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倏忽化為輕煙,挪到了文小鳶身上。
他短時間內(nèi)不會告訴文小鳶,在以寶衣形態(tài)上人身時,他能感受到宿主身子的每一處波折跌宕。
在他看來,這點文小鳶知道,無甚益處。
他知道哪兒大哪兒小就好。
文小鳶心態(tài)和許冬迥然不同,只見她深吸一口氣,抄起降魔杵緩步走進李二青院內(nèi):“你要盡力啊,村民中不乏小孩子,魘鬼一旦跑了,誰也不能保證它是不是要在孩子身上找補傷損……”
“曉得了?!?p> 許冬接腔是快,但文小鳶知道他沒往心里去。
魘鬼近在咫尺,文小鳶只盼他們能將之度化,免得讓許冬連最后一些人情冷暖都失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