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祇都朝堂

　　重檐飛峻，麗采橫空，繁華壯觀都城。云母屏開八面，人在青冥。憑闌瑞煙深處，望皇居、遙識蓬瀛。回環(huán)閣道，五花相斗，壓盡旗亭。

　　歌酒長春不夜，金翠照羅綺，笑語盈盈。陸海人山輻輳，萬國歡聲。登臨四時總好，況花朝、月白風(fēng)清。豐年樂，歲熙熙、且醉太平。

　　祇都，天元國都城。兩百年無大戰(zhàn)，八街九陌，車水馬龍，更有洛河蜿蜒旖旎，水上舟舫穿行，兩岸高樓鱗次，畫橋煙柳，市列珠璣。

　　一行車馬由吏部官員和京畿戍衛(wèi)的引領(lǐng)進(jìn)入祇都北城門。盡管祇都百姓見多識廣，而近期因?qū)m宴抵達(dá)都城的達(dá)官顯貴也是絡(luò)繹不絕，但這一行車馬還是引發(fā)了不少注意。

　　“這是北地的隊伍吧？”

　　“一水的騎兵啊。”

　　“聽說這次來的是靖國公的長子南江風(fēng)，在靖北軍做將軍?！?p>　　“是那個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人嗎？看上去也不像個武將?。∧艽蛘虇?？”

　　“人家是國公的兒子，還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不能打仗有什么關(guān)系?！?p>　　“人不可貌相。我一個堂兄是京畿戍衛(wèi)隊的，他可是聽說過這個南江風(fēng)，常年跟極北人作戰(zhàn)，是員猛將?！?p>　　“我看只是傳言吧？這樣的氣質(zhì)，要說舞文弄墨我信，舞刀弄槍？”說著搖了搖頭。

　　……

　　這一行正是南江風(fēng)的隊伍，四十人的騎兵護(hù)衛(wèi)隊，其中十名鷹衛(wèi)和三十名風(fēng)豹，都是頗具頭腦的頂尖好手。

　　此刻的南江風(fēng)正坐在隊列的馬車?yán)?，而與吏部官員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則是上官上師的學(xué)生林樺。

　　林樺雖然未領(lǐng)北地官職，但一直跟隨上官長鶴打理政務(wù)，此次被南懷瑾派來輔助南江風(fēng)。

　　林樺身形清瘦，一方綸巾，一席輕衫，如畫的眉目間透著一股疏淡的氣質(zhì)，自是很難將他跟征伐沙場的武將聯(lián)系在一起。

　　不過女人們倒是沒去理會他是不是南江風(fēng)，能不能打仗這樣的話題，竊竊私語中皆是贊嘆——不想北地竟也有這般氣質(zhì)臨風(fēng)的男子。

　　一路來至鴻和行館，馬車上先跳下一個俊俏的侍從，美目微微一掃，既而恭敬立于車邊，一身軍常服的南江風(fēng)隨即走了出來，在林樺的陪同下與吏部官員寒暄著走入行館大門。

　　因要回去復(fù)命，吏部的官員稍坐了一會兒便告辭而去，令他滿意的是這南大公子雖是武將，但不僅談吐溫文，也很懂事故，讓人封了銀子說勞煩大人和京畿戍衛(wèi)隊的兄弟們了，一點茶酒錢，大人莫要推拒。

　　軍士們很快將行館一應(yīng)事務(wù)安頓妥當(dāng)，接下來便是等待十日后的宮宴，或是朝廷的其它旨意，而此刻的天元朝堂上，群臣正因南江風(fēng)的到來議論紛紛。

　　“陛下，天降祥瑞，陛下澤福，設(shè)宮宴嘉勉群臣，然靖國公卻僅派一養(yǎng)子前來，臣以為此舉實有輕慢之意。”

　　“北地以拒敵為由，多年來聚財斂兵，越發(fā)自以為是，如今派一武人至此，不知是何用意？”

　　“這般的事務(wù)過去向由靖國公的弟弟南懷仁親自主理，身份得當(dāng)，處事周全，如今突然換成了他這個所謂的兒子，的確有些奇怪?！?p>　　“一介邊陲武夫，難道也要登這大雅之堂？”

　　“陳大人此言何意？如今這朝堂上，莫非已容不下我們這些戍守邊關(guān)的武將了？”一位年過半百的武官聽罷雙眉一豎，正是常年鎮(zhèn)守天元西境近日剛剛返都的一品將軍許印。

　　“許將軍誤會了，本官絕無此意！”那陳大人道。

　　“陛下，”許印也不理會那陳大人，出班躬身道，“這南江風(fēng)十二歲隨靖國公南懷瑾上戰(zhàn)場，十五歲獨立執(zhí)掌黑旗軍的兩支勁旅，現(xiàn)任靖北北線軍副總指揮，年紀(jì)輕輕做到這個位置不容易。”

　　“臣也研究過他的幾場仗，絕非泛泛之輩。既他到來，陛下正可以從他口中了解更多北境軍情，至于養(yǎng)子身份，邊陲武夫，臣以為都無關(guān)緊要?！?p>　　“許將軍怎地如此說話？”

　　“朝堂有朝堂的規(guī)矩，皇家有皇家的顏面，怎能說無關(guān)緊要？”

　　“那南江風(fēng)雖是養(yǎng)子，據(jù)說已入了南氏族譜?！?p>　　“那有何用？可見靖國公將他立為世子？”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一時在昭陽殿上爭來執(zhí)去，皇帝聽了一會兒后輕咳了兩聲，殿上這才安靜下來。

　　“錚兒，你曾去過北地，也見過這南江風(fēng)，你以為如何？”皇帝看向自己的三兒子。

　　“啟稟父皇，兒臣去北地時，主要由南懷仁接洽一應(yīng)事務(wù)，靖國公的那位養(yǎng)子，兒臣并沒有太多交道，只是覺得此人看似謙謹(jǐn)，卻心思深沉，也不怎么把朝廷放在眼里。靖國公此番派他前來，兒臣也不解究竟是何用意?！被嗜由蛎麇P稟奏道。

　　皇帝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只對眾臣道，“南大公子初入祇都，你們莫要怠慢了?！?p>　　※

　　散朝后，皇帝轉(zhuǎn)至御書房，一時有內(nèi)監(jiān)來報，貴妃娘娘備了幾樣精致小菜，問陛下可要去瑤華宮用午膳。皇帝想了想，說道，“不了。”

　　“那老奴為陛下在這里擺飯？”身邊的內(nèi)監(jiān)總管羅祥道。

　　“嗯。”皇帝點點頭，又問道，“聽說瑄兒今日進(jìn)宮了？”

　　“是?，F(xiàn)下大概是在長孫娘娘那。”羅祥答道，“陛下可是要召四殿下前來？”

　　“去萱若宮吧?！被实鄯畔率种械淖嗾?，“朕也有日子沒去看容惠了?！?p>　　“是?！绷_祥應(yīng)道，已有其他內(nèi)監(jiān)退出御書房，快步向萱若宮而去。

　　“哦對了，朕這兩日用的血燕，覺得不錯，給貴妃送去些。你親自跑一趟吧。”

　　“老奴遵旨。”羅祥再應(yīng)一聲。

　　御書房外，皇帝在內(nèi)監(jiān)的攙扶下登上帝輦，一行宮人宿衛(wèi)朝萱若宮而去。

　　天元皇帝四十多歲，本是春秋鼎盛的年紀(jì)，但身體一直不太好，近年來更是每況愈下，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看上去也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不過依然隱約透著年輕時曾有的英俊。

　　萱若宮是長孫容惠的宮院。

　　長孫容惠是殿閣學(xué)士長孫唯嫡長女，十七歲嫁予當(dāng)今皇帝，秀外慧中，性子溫和，不爭寵，不樹敵，皇帝對她也頗為喜愛，育有一子，名為沈明瑄。

　　沈明瑄十五歲時，長孫容惠生了場大病——但一些宮人們私下議論，她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自那之后便很少離開萱若宮。

　　帝輦到時，長孫容惠和皇四子沈明瑄已在門外迎候，對著皇帝拜了下去。

　　“臣妾參見陛下。”

　　“兒臣參見父皇?！?p>　　皇帝親手?jǐn)v起長孫容惠，又對自己的四兒子說了一句，“瑄兒也在。平身吧?！?p>　　“聽說陛下還沒有用午膳，臣妾已讓人重新擺了，只是有些倉促，不知是否合陛下的意?！遍L孫容惠道。

　　“你吃的歷來清淡，朕是喜歡的?！被实鄣?，“近日身子如何？”

　　“臣妾一切都好，只是躲懶罷了。勞陛下掛心了?！遍L孫容惠含笑道。

　　“若是身子無礙，也別總悶在這里。御花園如今景致不錯，水邊也清涼，去散散心?！?p>　　“陛下說的是，這個季節(jié)正是荷花開的好的時候?！遍L孫容惠道，“不過瑄兒時常來看臣妾，臣妾卻也不覺得悶。”

　　“瑄兒孝順，朕自然高興。不過，”說著轉(zhuǎn)向沈明瑄，“你年齡也不小了，朝廷上的事日后也當(dāng)上上心，多跟你三哥學(xué)學(xué)?！?p>　　“是。兒臣慚愧?！鄙蛎鳜u道。

　　“三皇子頗具天資，束發(fā)之年便已幫助陛下打理事務(wù)，瑄兒若要學(xué)個幾分，怕是得多下一番苦功才行?！遍L孫容惠道，“陛下還是莫要給他太多壓力，凡事欲速則不達(dá)，屆時反而惹陛下生氣?！?p>　　“那便多下一番苦功。”皇帝道，言語中稍有不悅，“朕的兒子，只要忠心辦事，朕心里自有計較。若是終日無所事事，倒真會惹朕生氣?！?p>　　長孫容惠低下頭，沈明瑄忙道，“是。兒臣記住了?！?p>　　一時午膳擺好，皇帝命沈明瑄也一同坐了，隨口問道，“此次朕大宴群臣，北地來的是靖國公的長子南江風(fēng)，你可知道？”

　　“兒臣聽說了?！鄙蛎鳜u道。

　　“今日朝堂上為這事吵的朕頭疼，一說靖國公派一養(yǎng)子前來是輕慢皇家，一說北地派一武人不知是何用意，你三哥覺得靖國公的這個養(yǎng)子心思深沉，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你怎么看？”

　　“稟父皇，兒臣覺得，靖國公對這位南大公子似是頗為看重，據(jù)說少年時起便隨靖國公征戰(zhàn)，十五歲入了南氏族譜，軍旅多年，立得了不少戰(zhàn)功，如今是靖北北線軍的統(tǒng)領(lǐng)級將軍，但為人并不張揚(yáng)，也很少參與政務(wù)，北地的政務(wù)，主要是南家三爺南懷仁和上師上官長鶴在幫著靖國公打理?！鄙蛎鳜u答道。

　　“看來你對他印象還不錯？”

　　“兒臣與他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不過印象確實不錯。他身為武將，功夫了得，卻沒有武人慣常的毛躁，雖說是靖國公的養(yǎng)子，北地上下或真心或假意地尊一聲大公子，但也不見他有什么驕矜或是不滿，說話得體，做事周全。想來三哥也是因此覺得他心思深沉吧?！鄙蛎鳜u道。

　　“那你覺得，靖國公此次讓他來祇都，可有什么深意？”皇帝又問。

　　“兒臣不知。”沈明瑄道，見皇帝看他，又道，“許是想讓他認(rèn)識些人，對朝廷多些了解吧。畢竟他是靖國公府的長子?！?p>　　“你們也算舊識，得空走動走動?！被实垡恍?，說著又指了指席上的菜肴，“吃吧，怎么不動筷子？朕看你母妃還特意為你添了菜。”

　　“是?！鄙蛎鳜u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