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北地風云錄

第87章:宮廷夜宴

北地風云錄 飛翔的鼴鼠 4970 2022-02-01 11:08:00

  四皇子府邸,沈明瑄獨自坐在亭間,給自己滿了杯酒,淺酌一口,看著高懸于天上的一輪圓月。一眾護衛(wèi)仆婢站在遠遠的地方,不敢稍有動靜。

  他們的這位四皇子雖然平時看上去并不嚴厲,但那雙劍眉之下的長目偶然散發(fā)出的鋒芒,卻足以讓他們瞬間呼吸不得。

  皇子畢竟是皇子。

  他很晚才回府?;貋碇笠膊辉蛯?,而是命人取了酒水自顧自地飲著,也不讓他們在旁侍候,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見到她了。

  三次相逢,皆為偶遇。

  是緣分嗎?

  洛河之畔,她翩然回首,祇都街頭,她笑語春風,那亭亭的身影,美麗的容顏,至今似仍印在他的眼底。

  又拿起那張紙,對著那又胖又丑似豬非豬似鳥非鳥的東西,想起她說“就是我大伯父兇了點,所以,你有沒有覺得我比從前穩(wěn)重了許多”,“我自幼習練丹青,這畫功可是一流的”,“你敢做,我,就敢戴”,他的笑容不自覺地蕩漾開來。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千般姿態(tài),萬種風情,獨一無二。

  一陣風過,樹葉沙沙,似低語,似輕吟,卻令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惜巧節(jié)的風鈴對,她留了一只,另一只,卻是送給了她的哥哥。

  他沒有讓聶遠把話說出來,免得大家尷尬。他想她并不知道這風鈴對的含義,但是南江風,她那沒有血緣的兄長,也不知道嗎?

  清風傳音,神女與那年輕人約定來世。

  這風鈴對,是送給心上人的。

  ※

  祇都皇宮,朱墻黃瓦,紫柱金梁,隨著那一道道恢弘的宮門,一曲曲彩繪的回廊,一排排飛挑的檐牙,磅礴地綿延開去。

  宮宴之日,彩綢繞柱,宮燈高掛,一條大紅錦毯自朝華門一直通向夜宴所設的太安殿,紅毯兩側(cè),每隔幾步便有裊娜的宮婢和挎劍的宿衛(wèi)侍立左右,宮裙靚麗,甲胄森然,巨大的反差中盡顯皇家的尊榮與威儀。

  達官顯貴陸續(xù)到來,雖不必著朝服,但也都穿的莊重不失喜氣,而誥命夫人,大族小姐們則一個個爭奇斗艷,通往太安殿的路上,是滿目的華貴雍容。

  太安殿內(nèi),明燭華照,弦樂聲聲,裊裊的沉香在高闊的殿中悠然繚繞,寒暄之聲此起彼伏,配合著一張張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笑臉。

  南江風的到來引起了一眾顯貴的關注,盡管抵達祇都已有一段時日,但大部分朝臣仍不曾見過這位南大公子。

  想象中邊關武將盡皆粗豪,可眼前的這青年男子,著一件印有少許暗紅紋案的烏金長衫,墨色玉冠,廣袖輕垂,低斂中透著一種儒雅與從容,而他身邊的另一男子,水色內(nèi)裳,深藍外袍,眉眼之間,松竹般疏離清傲。

  兩人一路行來,眾人都忍不住暗暗稱嘆,更在一些大族小姐的心中劃過了秘不可宣的漣漪。

  禮部尚書走上前來,為南江風和林樺引薦各方要員,兩人客氣見禮后,便步入了自己的坐席。

  皇帝似是很重視南大公子,他的坐席僅在王公之后,南江風自要推卻一番,禮部尚書則笑道,“南大公子是代靖國公出席宮宴,陛下也特意囑咐了,自是當?shù)玫?。?p>  一時幾位皇子到來,眾人盡皆行禮,三皇子沈明錚和四皇子沈明瑄又都與他敘談了幾句。

  沈明瑄忍不住朝南江風的坐席那方看了看,果然并不見南江雪的身影。

  他知道她不會來,祇都沒人知道靖國公的女兒其實也到了這里,不過他很想知道,若是那珍閣當真依樣打造了那支簪釵,她可會戴之上殿?

  他想她會的,只不知又會以怎樣的姿態(tài),掀動起怎樣的場面。

  想到這里,他不由微微笑了起來。

  “陛下駕到!”隨著內(nèi)監(jiān)高亢的唱報之聲,絲竹停止,群臣歸位,太安殿內(nèi)轉(zhuǎn)瞬間恭肅一片。

  當穿著明黃龍袍的皇帝在幾位宮妃的陪侍下步入大殿之后,所有人都齊齊拜倒,大聲山呼,“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緩步而前,走過跪伏于地的眾人,踏上三重御階,坐于正中的金龍寶座,淡聲道,“眾卿平身吧?!?p>  “謝陛下!”

  幾位宮妃和皇子紛紛落座之后,眾人方才各自入席。

  今日出席宮宴的有四位宮妃,除皇三子的生母貴妃韋氏外,還有皇四子的生母長孫氏,誕有兩位公主的周氏,以及雖無所出但伴在皇帝身邊最久的周氏,分座于皇帝下手兩側(cè)。

  再之下是二皇子沈明煬、三皇子沈明錚和四皇子沈明瑄,沈明煬和沈明錚均帶了正妃,另還有一個女子單獨位列一席。

  這女子的容貌甚是美麗,著一身紫色宮裙,頭戴瓚金鳳釵,與兩位皇子妃的雍容端肅不同,她閑閑而坐,帶有一種漫不經(jīng)心,正是先皇后所出的大公主沈心諾。

  沈心諾與沈明瑄年齡相仿,至今尚未婚配,性子灑脫不拘,因是嫡公主,地位尊貴,皇帝又向來不大約束,是以雖生母亡故,后宮的娘娘們對她仍都退讓幾分,拜高踩低的宮人自也不敢有所慢怠。

  皇帝開場之后,群臣自是獻上了一片頌揚,什么天降祥瑞,圣德昭彰,四海升平,萬民景仰,文治武功,陛下萬年。

  皇帝一笑,舉杯道,“得諸卿忠心輔佐,朕心甚慰?!?p>  群臣恪恭同飲,再謝皇恩。

  曲奏,開宴,滿殿言笑晏晏。

  一曲舞畢,皇帝把目光投向了席間的南江風,說道,“南大公子第一次來祇都吧?一切可都順當?”

  南江風聽了,急忙起身,林樺也緊隨其后,雙雙來至大殿正中,撩衣襟雙膝跪倒。

  “臣南江風、草民林樺,參見陛下!”說著鄭重叩首在地。

  南江風又道,“臣此來祇都,得朝中多位大人指點提攜,心中萬分感激。今又蒙陛下親自垂問,更令臣誠惶誠恐,深感皇恩浩蕩。臣邊關武將,乏于禮教,行事粗糙,但有不妥之處,還望陛下寬宥訓教?!?p>  一番話說的極是恭謹,皇帝不由微微頷首,笑道,“你常年戍守北境,戰(zhàn)功累累,朕是曉得的,如今一見,又是這般謙遜有禮,靖國公能養(yǎng)得你這樣的兒子,當真是有福之人?!?p>  “陛下厚譽,臣愧不敢當。”南江風低頭道。

  “靖國公身子可好?朕倒是有許多年未見他了。”

  “回陛下,家父早年多有征戰(zhàn),確是落下了一些病根,然陛下福澤庇佑,暫無大礙,只盼鞠躬盡瘁,為朝廷守好北方屏障,以謝天恩?!蹦辖L道。

  “靖國公辛苦了。”皇帝道,“如今北地戰(zhàn)事如何?朕聽說前不久靖北北線軍出兵極北,大獲全勝,那場仗可是你親自指揮的?”

  “啟奏陛下,極北貪婪兇悍,一直賊心不死,常年扣邊犯境。近些年,極北包括韃塔、鄂多、倫支克拓和興厷等部實施并吞會盟之策,一意做大,且部落間常聯(lián)手襲擾我天元,雖多為敗績,但此等思量,卻不可小覷?!蹦辖L道。

  “前次靖北北線軍出兵,意在破除韃塔與鄂多部的會盟,削其勢力,并敲山震虎,令其它部族引以為戒。臣為北線戍將,統(tǒng)兵作戰(zhàn),上陣殺敵,乃分內(nèi)之事?!?p>  皇帝點點頭?!翱纯?,朕只顧著說話了。平身吧,怎么還一直跪著?!?p>  “謝陛下?!眱扇似鹕?,雖恭敬垂眸,卻依然給人一種玉樹臨風之感。

  眾多的視線中,一雙美目微帶錯愕地停在南江風的身上。

  原來自己在惜巧節(jié)那夜看到的,是他。

  皇帝又問了些別的問題,不僅涉及軍務,也包括了北地民生,南江風和林樺均一一奏對。

  見兩人雖年紀輕輕,卻統(tǒng)攬全局,所言之事,有理有據(jù),且言簡意賅,不卑不亢,不像南懷仁那般圓通老練,也不似一班朝臣,常會堆辭砌藻地高談虛論一番,以示自己博古通今,胸有丘壑。

  心下贊嘆,卻又忍不住隱隱生出了些許顧忌。

  “去坐吧?!被实鄣?,而就在此時,一朝臣站起身來,對著皇帝躬身一禮,說道,“陛下,臣有件事,想請教南大公子,不知妥否?”

  “哦,李大人何事?”皇帝淺酌一口,話說的有些漫不經(jīng)心。

  南江風向林樺示意了一下,后者微頓了頓,舉步回席落座,南江風則轉(zhuǎn)向那李大人。

  “南將軍戰(zhàn)功累累,本官也很佩服,只不過有一事心中著實不明,若言語得罪,還請將軍勿惱?!?p>  “不敢。大人請直言?!蹦辖L微一拱手。

  “眾所周知,將軍雖為南姓,但實乃靖國公養(yǎng)子,卻不知國公遣將軍前來出席這等盛大宮宴,又位居公侯之間,心中究竟做何考慮?”李大人面帶嘲色,言語也很不客氣。

  “江風久戍邊陲,坐井觀天,此番父親命江風入都,便是希望江風能曉我天元之風采,仰陛下之恩德,日后更能以江風親眼所見,親身所感,下教部下,上報朝廷。忝居公侯席間,是陛下錯愛抬舉,江風惶恐?!蹦辖L答道,身形不動,氣質(zhì)沉靜。

  “江風出生不久,親生父母雙雙亡故,一直被鄰家照看,3歲所居村落被極北人血洗,所能做的,唯有縮在一個角落里,看著野狼啃食死者尸骨,不敢動作,幸靖國公相救,國公夫人愛憐,收為養(yǎng)子,待如親生骨肉,賜南姓,入宗譜,言傳身教,恩同再造?!?p>  “江風亦將國公和國公夫人視若親生父母,只恐終己一生,也未能報父母恩情之萬一。不知李大人所慮,究竟為何?”男子長身而立,磁石般的聲音緩緩道來,深沉平靜,卻一字字撞入人心。

  皇帝的心中也不由一陣觸動。

  天家少情,人心如淵,卻又偏偏會在諸般機謀算計之時,向往這種至誠至性的父子之愛,手足之情。

  他突然很羨慕南懷瑾。

  李大人一噎,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大公主沈心諾的眼睛則柔軟起來。

  就是這樣的感覺,那一日惜巧節(jié),洛河之畔,她偶見一男子,素衣臨風,輕輕抬手,落花霓虹之中,他的眸光那般溫暖,便如今日道出的這番言語,讓她這個長于繁盛卻又孤獨的宮廷的天家之女,對那樣的溫暖忍不住地欣賞,忍不住地向往。

  “南大公子,”此時又一人起身,“方才聽南大公子詳說北地戰(zhàn)情,本官以為難免夸張了些。不過南大公子身為武將,無兵則無權,夸大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只不過大公子適才說,靖國公此次要你前來,是望你能曉天元風采,仰陛下恩德,日后下教部下,上報朝廷,可見期望之高,大公子若再以武將之心思計較盤算,就恐不妥了?!?p>  “哦,這位是中樞省的陳大人?!被实鄣?,卻也沒對這陳大人咄咄逼人的一番出言加以阻止。

  “請陳大人賜教。”南江風躬身道。

  “北地靖北軍,主力兵團八支,另有各地守備軍,總兵力達四十萬,一則牽束了太多青壯不能農(nóng)桑,二則每年也要花費大量糧資養(yǎng)兵,實是過于鋪張了。”

  “本官以為,北地雖不必朝廷動用國庫,但仍當以發(fā)展民生為念,好生籌算,裁軍削度,方是富民之道?!?p>  裁軍一說當場拋出,眾人皆是相顧而視,一些人看向皇帝,一些人卻已紛紛附和起來。

  韋宰輔微微一笑,皇三子沈明瑄面帶譏誚地看著南江風,皇四子沈明瑄微微皺眉。

  皇帝夾起面前的乾貝品嘗,并對貴妃韋氏示意這道菜味道不錯,但耳朵里卻對殿上的聲音聽的仔細。

  “北地北臨極北,西接渠宛,東臨夏唐與胡人一脈分支,另有匪盜常年邊境滋事。北地之內(nèi),亦多為混血族群,風俗不同,民風各異。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北地既擔負衛(wèi)境之責,保家衛(wèi)國,安民剿患,自不敢懈怠。大人……”

  “南大公子的意思,無論如何,這裁軍削度,北地是都不會考慮了?”打斷了南江風,陳大人冷笑起來。

  “大人言重了。如若朝廷明旨頒詔,北地怎敢不從?!庇曋顷惔笕说膭C凜目光,南江風從容道,“江風一介武夫,目光短淺,陳大人高居廟堂,自是見識高遠,諸般難事皆可手到擒來。只是尚有一事還望大人予以明示,江風回去后也好向家父回稟?!?p>  “南大公子請說?!标惔笕撕吡艘宦?。

  “若北地生亂,敵軍破關,這責任可由大人來擔?解救百姓,驅(qū)逐強虜,可是由大人領兵掛帥?”

  話音不高,但問題卻甚是凌厲,再加上他筆挺的身姿,雕刻般的臉龐,使人感受到的已不是眼前的溫雅公子,而是他身后的千軍萬馬,獵獵戰(zhàn)旗,心中忍不住凜然陡生。

  “你……”陳大人的一張臉一陣紅一陣白,怒道,“小子太過無禮!靖國公平日就是這樣教你說話的嗎?”

  “江風慚愧,父親教誨,江風實有太多尚不能做到,沖撞之處,望大人寬襟海涵?!蹦辖L道,“然方才所問,卻是江風心中所惑,不得大人明示,江風著實不安?!?p>  見南江風步步緊逼,那陳大人恨的咬牙切齒,席上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插言,生怕跳出來后,這“北地生亂,敵軍破關”的責任跑到了自己頭上。

  唯有一人爽朗笑道,“陳大人,我看南大公子倒是個實誠孩子。涉邊無小事,軍中無戲言,陳大人若不能解惑,這孩子心中確實是會不安的?!?p>  說話的正是一品將軍許印。

  天元久無大戰(zhàn),朝堂之上日漸重文輕武,他身為武將,對那些不通軍務卻總是頤指氣使的高官們早就看不順眼,如今南江風以退為進,出口相駁,實在讓他感到痛快。

  “行了,好好的宮宴,說這些做什么?”皇帝終于開口,“北地的事情,朕相信靖國公自會妥當處置。南大公子去坐吧,這半天都沒吃上口東西,讓你父親知道了,豈不要怪朕苛待了他的兒子?”說罷笑了起來。

  “臣惶恐!”南江風忙躬身謝罪。正待舉步,忽聽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南大公子,聽說靖國公的愛女南江雪南大小姐也隨你一道來了祇都,怎地不見你或是靖國公奏報陛下?刻意隱瞞,可是要欺君罔上?”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隨即發(fā)出了一陣嗡嗡的議論之聲,南江風也是微微一震。

  沈明瑄待要開口,卻被母親長孫氏看了一眼,心念一轉(zhuǎn),方想到,自己與南家兄妹的交情,父皇并不知曉,若此刻出言求情,父皇定生疑竇,對南家兄妹只會更加不利。

  “哦?還有此事?”皇帝雖然臉色沒有明顯的變化,但卻放下了手中的杯盞。杯盞落在御案之上,發(fā)出了一個輕微的聲響。

  “陛下恕罪!”南江風當即雙膝跪倒。

飛翔的鼴鼠

********   沈心諾:劇組這是讓我救南大公子的節(jié)奏?我們很熟嗎?   劇組:下一章《欺君之罪》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