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燕京城大將軍府。
“到我這里躲清靜來了?”南懷安對著邁進大門的南江雪笑道,后者癟了癟嘴,上前挽起他的手臂。
兩人相攜走至花廳,知道爺倆有話要說,亞述煮上茶后便含笑退了出去,墨碣立于花廳之外,纏著南江雪一道過來的小十三則不知道飛去了哪里。
南江雪依然摟著南懷安的胳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南懷安不由笑斥道,“都這么大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
“之前也沒敢怎樣啊!”南江雪咕噥著,“特別是在北線的那幾年,被大伯父呼來喝去的,整日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p> “盡胡說!”
“怎是胡說?剛到臨確城就跪腫了膝蓋,然后一會兒罰我去灶事營,一會兒讓我去新兵團,今日去那里打仗,明日到那里守城,軍報寫的不合格,降級,沒給上級武官行禮,禁閉,值崗的時候跟旁人說話,又是一頓臭罵……”
“聽聽你干的這些事兒,難道還是大伯父錯了?”南懷安瞪眼睛。
“好好,都是侄女的錯,大伯父英明神武,長命百歲!”
“噗”地一聲,南懷安被南江雪逗樂了,南江雪則把頭干脆靠在了南懷安肩上。茶香淡淡飄繞,陽光斜射,從樹隙間灑下絲絲金線。
“大伯父,我過幾日便要去北線了?!卑肷魏螅辖┹p聲說道。
“嗯。江風謹慎慣了,性子有時候執(zhí)拗了些,你莫要對他太兇了?!蹦蠎寻驳?。
“我何曾兇過他?都是他兇我好不好?還不是大伯父您教出來的!”南江雪翻了個白眼。
“你這丫頭,胡攪蠻纏,真不愧是你爹爹的女兒!”南懷安一哂。
“我這次過去,他若依了我也便罷了,若是一意孤行,我就讓云兒下了他所有職務,將他綁回靖國公府。既是口口聲聲尊我為大小姐,我也不會客氣,便命他日日隨侍,夜夜值崗,總之從今往后都得呆在我的身邊,這輩子都別想稱心如意!”南江雪咬牙切齒道。
“聽聽咱們的大小姐,何其霸道!何其口沒遮攔!”南懷安忍不住戳了一下南江雪的額頭。
南江雪一邊哼哼著一邊揉著腦門,見南懷安漾出一抹笑意,又垮著臉道,“您笑什么?大伯父以為我干不出來嗎?”
“你能與風兒在一起,大伯父是很高興的?!标柟庹赵谀蠎寻驳哪樕?,使他的面龐顯得異常柔和,絲絲銀發(fā)閃著溫暖的光亮。
南江雪將臉頰在南懷安肩頭蹭了蹭,眼中也閃動著粼粼的波光。
“那……大伯父祝我馬到功成?”她微微彎著嘴角。
“好,祝大小姐馬到功成?!蹦蠎寻残Φ?。
※
三日后,南江雪在三弟南江雨的陪同下離開燕京,也不理會已過關陽的朝廷欽差,一路向北,直奔臨確城。在她身邊,不只跟著大護衛(wèi)墨碣,還有被南江風趕走了的鷹衛(wèi)龍羽。
“待我去推波助瀾一番。而且你看姐姐一臉窮兇極惡,萬一大哥受了欺負,我也好攔著些。二哥你就呆在燕京好好對付欽差大臣吧,哦,那位大長公主殿下,可是不大好對付呢!”南江雨對南江云如是說。
“事情辦完了就趕緊回來當差,這邊還一大堆事等著你呢!”南江云回答。
“公爺您還真是把人往死里用啊!”南江雨哀嚎。
燕京的初秋時節(jié),北境已是長風颯颯,層林盡染。
臨確城,南江風率一眾武官出城相迎,眼見“雪”字和“雨”字大旗滾滾行近,他原本沉靜的眼底似也涌起了層層波瀾。
“末將南江風,率靖北北線軍,恭迎大小姐,三公子!”一掀戰(zhàn)裙,南江風單膝跪倒在南江雪馬前,身后,一眾武官也盡皆跪倒行禮。
我的大哥誒,你這不是在火上澆油嗎?南江雨一勒坐騎,向后退了兩步,隊伍最前面,一席白裳的女子高居于戰(zhàn)馬之上。
她低下頭看著馬前的戎裝男子,他一身輕甲,一領將袍,一手扶在膝上,一手按于地面,低垂著眼簾,見不到曾經(jīng)的溫煦笑臉,恭敬與沉靜間拉開著他與她的距離。
四周異常安靜,唯有風吹動戰(zhàn)旗發(fā)出的“噗嚕?!钡穆曧?,敲擊著一眾武官的心,讓他們忍不住偷偷對視了一眼,氛圍一時間變得很是詭異。
“起來吧?!卑肷沃?,女子淡淡說了一句,一催坐騎,帶著身后的雪狼和雨獅徑直灌入了城門,在眾人眼前揚起一片煙塵。
有人干咳了幾聲,有人揉了揉鼻子,夏之嵐和沙加給了彼此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都覺得大小姐來勢洶洶,他們的大公子……嘿嘿,自求多福吧!
南江雪和南江雨入住大將軍駐地。
除了將新任北線總監(jiān)軍拓跋珉交給南江風,幾日來,南江雪不查軍營,不聽報告,南江雨則是優(yōu)哉游哉,四處亂晃,就好像要在這里無所事事地呆到天荒地老。
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眉目含笑的大小姐一臉尋釁滋事,謹言慎行的大公子始終委曲求全。
一眾武官有的著急上火,心道大小姐這都追到臨確城了,大公子您怎么這么不開竅??!莫非還等著大小姐跟您表白?您看大小姐笑的越來越嚇人,回頭惹急了,城門失了火,我們這些池魚怕是也沒什么好下場??!
還有人暗自竊喜,心道大小姐這都追到臨確城了,大公子再怎么鉆牛角尖,此番也定是得束手就擒了!看大小姐笑的越來越嚇人,想來這臨確城里必會上演一出好戲,唉,有日子沒仗打了,看看熱鬧也是好的,否則真是要無聊死了,哈哈哈!
不過很快,幾樁大事的發(fā)生就讓這些著急上火的和暗自竊喜的家伙們全都緊張起來——臨確城風云際會。
首先,薩日大君伊勒德趕著滿載金銀財寶的馬車和大隊咩咩哞哞的牛羊來至臨確城,說是要見北地的大小姐,這非年非節(jié)的送來如此重禮,再聯(lián)想到某極北部落族長要跟大小姐“一道策馬長歌”的傳言,誰還不明白他是來干什么的!
值崗武官擺出了一副“軍事重地,閑人勿近”的冷漠嘴臉,以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彪悍氣概,打算趕走這個膽敢來跟他們大將軍搶心上人的混賬家伙,卻因大小姐一道“敬請薩日大君入城”的命令,無可奈何地打開了城門,看著那些金銀財寶、肥羊壯牛直蘊氣。
盡管大小姐設宴款待了伊勒德一行,但卻始終沒讓他把最想說的話說出口。
“我朝的欽差不日將抵臨確城,近日諸事繁雜,世子的事情不妨容后再說吧?!蹦辖┡e起酒盞,笑意盈盈。
“也好?!笨粗邮煜さ男δ槪晾盏氯滩蛔「煽攘藘陕?。
這讓眾人都松了口氣,不過他們很快卻又發(fā)現(xiàn),這個薩日大君看似直爽,實際上卻陰險的很,此番前來,除了金銀財寶和壯牛肥羊,他還帶來了兩人。
一個叫多吉,很多人都認識他,那是個身手好、心眼多,而且臉皮還挺厚的家伙,一入城就纏著南江雪,姐姐長姐姐短地說個不停,氣壞了南三公子和大小姐身邊的暗衛(wèi)小十三,差點聯(lián)手把他丟出城外。
另一個更加讓人生氣,那是個名叫吉爾格勒的薩日姑娘,長著一張?zhí)O果般甜美的臉龐和一雙星子般閃亮的眼睛,見到南江雨后便像小鳥一樣飛了過去,一聲“江雨哥哥”叫的眾人都傻了眼。
再看三公子,彎起眉眼,如沐春風,似是當即便把什么“推波助瀾一番”以及“萬一大哥受了欺負我也好攔著些”的錚錚誓言,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據(jù)三公子的貼身大護衛(wèi)清塵揭發(fā),這是當年極北之戰(zhàn),三公子奉命奔赴未參戰(zhàn)部落穩(wěn)定人心時結識的薩日女孩,彼時的青色少女如今已長成了亞特穆草原上盛開的鮮花。
啊啊啊,那個伊勒德,難道惦記著大小姐還不算,竟要把三公子也一并拐走嗎?
除此之外,還有經(jīng)常跟在伊勒德身邊的兩員干將烏蘭巴日和胡和魯。
胡和魯興高采烈地去找了霍亞,兩個戎人漢子一場痛快淋漓的較量,讓圍觀者一邊心驚肉跳,一邊彩聲不絕,烏蘭巴日則對著裝著半條假胳膊的云朗道,“一直想著跟你再比試一番騎射,誰知道你這么不當心!”
“你別欺負我啊,我手下的兒郎可都不是吃素的!”云朗笑道,“對了,你這次來,可給我?guī)Я耸裁炊Y物沒有?”
“選了兩匹馬給你,一起去看看?”烏蘭巴日道。
“算你有良心!”云朗笑道。
兩人于是并肩而去,沙加則斜睨了一眼現(xiàn)任黑旗統(tǒng)領夏之嵐,“看看你的手下,一個個吃里扒外的!”
“我這剛接手沒幾天,他們之前的上司是大公子好不好?”夏之嵐表示自己很無辜。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辟R蘭峻搖頭嘆息。
“祁岳,讓藍翎的兄弟把門守好了,要是伊勒德敢動大小姐的歪腦筋,咱們就干脆給他來個甕中捉鱉、關門打狗!”沙加咬牙切齒地對藍翎統(tǒng)領道。
南江雪說的沒錯,整個臨確城確實在準備迎接朝廷的欽差。
此次欽差是天元大長公主沈心諾,抵達燕京后,得知南江雪已經(jīng)離開,這位大長公主于是把禮部精心準備的東西一扔,跟南江云說“陛下有話要本宮轉達永徽郡主,還望公爺派人護我與郡主一見”。
南江云想了一想,一面快馬給南江雪報信,一面命一千云虎護送大長公主的欽差團,北上臨確城。
欽差將至,雖然是他們較為熟悉的大長公主,但臨確城也不能怠慢,只不過在這邊關要塞,武將云集,這樣的事情卻不是他們擅長的。
至于城中國公府的三位巨頭,大公子是北線總指揮,軍務繁忙,自不能凡事親力親為,何況他最近自己都自顧不暇。
大小姐似乎也不打算費心勞神,一副“啊欽差是來找我的嗎好吧你們好好準備到時候我出現(xiàn)一下就行了”的樣子。
至于三公子……天哪,愛情真是讓人墮落!三公子你能不帶著你的小蘋果在我們眼前亂晃嗎?
好在臨確城還有一位貴公子,那就是此次隨大小姐到北線履職的四姑奶奶的長子拓跋珉。
身為總監(jiān)軍,且還是被大家“敬而遠之”的總監(jiān)軍,珉公子一肩挑起了這一重任,充分發(fā)揮了大族子弟的眼界見識和輕重權衡,對一眾武官謙虛有禮,與三位巨頭也都能說的上話,一時得到了大家的好評。
且他一度曾在北線黑旗亥字團當兵,口碑不錯,是以脾氣火爆的霍亞和他同樣火爆的亥字團都會多給他幾分面子,南江雪口中的繁雜諸事推進的倒是井井有條。
第三件事動靜不大,分量卻也不輕。
就在大長公主即將抵達臨確城的當日,幾騎快馬持著北地的通關令牌率先行至,持牌者稱自己是夏唐信使,有皇太子親筆書函面呈南三公子。
守城武官將信將疑,卻也不敢拖延,趕緊派人飛報了正在談情說愛的自家三公子。
三公子上得城樓,立即眉開眼笑,親自將夏唐信使迎入了城中。
“夏唐人來做什么?”有人問。
“不知道??!”眾人一臉茫然。
“天哪!不會也是奔著大小姐來的吧!”有人大驚失色,“據(jù)說夏唐皇太子是大小姐的師哥,還幫過咱們的忙,待大小姐很是不同呢!”
“完蛋!”
飛翔的鼴鼠
******** 沈明瑄:皇姐,不行飛過去吧!機票錢朕給報銷! 以寒:阿木,你也飛! 伊勒德:哼哼,我最近!而且我是親自來的! 眾武官:大公子,您不能再這樣躺平下去了!這都已經(jīng)大兵壓境了??!唉,真讓人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