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預言=騙局

　　“奧斯汀園長，先知大人正在午休?！?p>　　奧斯汀拾級而上，在門口處被一名相貌異?？∶?，身著潔白長袍的年輕男子攔住。他掃了一眼男子波浪形的金發(fā)，發(fā)覺男子正在沖他露著曖昧的微笑，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在這里等一會兒?！?p>　　奧斯汀轉(zhuǎn)過身，背對年輕男子，踱步到最后一層臺階，打量這座他已踏足無數(shù)次的先知府邸。

　　庭院的中央是圓形的傳送法陣，與阿布拉帶著孩子們回到亞倫學園的法陣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大了一圈，而且更具有年代感，散發(fā)著滄桑的高貴和神秘。

　　傳送法陣被一圈鵝軟石環(huán)繞，鵝軟石鋪就的小路一頭通向大門，一頭延伸到臺階處。小徑兩側(cè)是小小的花圃，種著各種各樣的鮮花綠植。一陣微風吹來，沁人心脾的香氣鉆入奧斯汀的鼻子。

　　一個膽大妄為的想法突然閃現(xiàn)在奧斯汀的心頭。他的眉毛抖了一下，眼睛避開身前美麗宜人的景色，盯著自己的腳尖。

　　“奧斯汀園長，先知大人讓您進去?！?p>　　奧斯汀旋身，又遇上年輕男子曖昧的笑容。他暗暗穩(wěn)定心緒，微微揚起下巴，掠過男子的身邊。

　　“請老師原諒我唐突造訪，打擾您休息?！鄙砗蟮拈T無聲地關上，奧斯汀對斜躺在床上，右手握拳撐在太陽穴處的老者表示歉意。

　　“這個時候來見我，一定發(fā)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認為找到預言中的孩子了?！?p>　　奧斯汀滿懷期待而來，先是被那個突兀的想法驚擾，又在不冷不熱的先知面前碰壁。盡管他貴為亞倫學園的園長，初窺超凡脫俗的門徑，心里仍有些不平衡，不是滋味。

　　“奧斯汀，你是我的第二百六十四個學生，你們?nèi)荚?jīng)擔任，或者正在擔任歐神族各個學府的園長、院長。你們無一例外地接受我下達的指示——尋常預言中的孩子，或者少年。數(shù)不清的歲月過去了，每隔幾年，我便聽到有人告訴我找到預言之子了?！?p>　　“結果呢，歐神族仍沒能擺脫永暗深淵的魔物，仍在被恐懼和磨難支配。奧斯汀，換做是你，在‘預言之子’站在你的面前之前，你的內(nèi)心是否會掀起波瀾？”

　　“我太老了，老到想快些結束衰敗腐朽的生命。我的老師曾預言過，‘預言之子’出現(xiàn)之日，便是我離世之日。拋開歐神族族的命運，單從自身考慮，我比任何人都渴望‘預言之子’早些降臨?！?p>　　“或許你以為我矯情，虛偽，但只有活過無數(shù)歲月，你才能明白生命終將成為一種束縛，一種禁錮。死亡并不意味著終結，而是開始?！?p>　　先知的臉上綻放出向往的神情，停下來，仿佛在體味這種奧斯汀難以理解的情緒。

　　“你好久沒來見我了，說的話有些多了?，F(xiàn)在，我們聊聊你的那位‘預言之子’的事情?！?p>　　“是，老師?！?p>　　奧斯汀將發(fā)生在阿德金斯身上的詭譎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先知敘述一遍。

　　“老師，那只高階馬爾格懷孕了，肚腹薄弱許多，但要想用一根樹枝刺穿肚皮，絕非易事。除非運用玄奧之力，否則斷無可能。還有，懷孕的馬爾格的體重成幾何級數(shù)增長，別說年僅六歲的孩子，孔武有力的成年人也很難拖動它?！?p>　　“阿德金斯輕輕松松地做到這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我不得不將他列為‘預言之子’，來不及請示老師，徑直趕來向您匯報。至于他是不是‘預言之子’，尚需老師明斷?！?p>　　面對歐神族的先知，奧斯汀像個謙遜的學生，低調(diào)恭謹。

　　“這個阿德金斯是阿德金的兒子吧。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阿德金身為十二烈焰騎士之首，他的兒子有過人之處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奧斯汀，你只專注于阿德金斯的行徑，卻忽略了另一個孩子。”

　　“誰？”奧斯汀在心里問道，嘴上卻什么都沒說，困惑地望向老先知。

　　“如你所說，阿德金斯聞聽呼救聲，費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趕至名叫巴里的孩子身邊。在那段時間里，巴里一直獨自對抗高階馬爾格。巴里的表現(xiàn)正常嗎？”

　　奧斯汀蹙眉思索。

　　正常來說，一只高階馬爾格需要三到五名高年級的學生攜帶專門的武器才能應付。如果手上沒有武器，高年級的學生也只能勉強支撐五六分鐘。懷孕的馬爾格雖然暴露出一些缺點，卻更加殘暴兇殘。與其為敵，巴里不可能堅持到阿德金斯的到來。

　　除非……

　　一時間，睿智的奧斯汀從一個難以決斷的深坑跳進另一個左右搖擺的深坑。

　　“奧斯汀，我自己都不記得見過多少‘預言之子’了。從最初的的激動、興奮和期待，到如今的平靜和冷漠，我這顆蒼老的心臟已沒有多少活力創(chuàng)造足夠的血液了。話雖如此，你還是要重點關注阿德金斯，以及巴里。如果他們果真是‘預言之子’，我們的噩運便有望在你們這一代人的手中結束了。”

　　“是，老師?！眾W斯汀點頭稱是，猶豫了一下，說出心中的另一個疑問?！鞍⒌陆鹚棺龅椒艘乃嫉氖虑?，但這孩子反應遲鈍，有些木訥，有些……有些……”

　　“傻？你想說他有些傻？呵呵，奧斯汀，這沒什么不好開口的。正是孩子們的身上存在無數(shù)的可能性，存在無算的變數(shù)，我們才不能準確地找到‘預言之子’。即使阿德金斯真的是個白癡，是個傻子，只要他能完全拯救我們的族人，讓我們徹底擺脫永暗深淵，他便是‘預言之子’！”

　　“說句喪氣的話，真正的‘預言之子’說不定早已死在時光的長河之中，我們將永遠遭受永暗一族的侵擾……”

　　“老師，這怎么可能？”奧斯汀大吃一驚，顧不上禮數(shù)，出言打斷先知。“對不起，老師，我造次了。”他隨即意識到失禮之處，惶恐地垂下頭。

　　“呵呵，你不必緊張。”先知瞇起眼睛，稀疏地白眉毛微微皺起來。

　　“何謂預言？在某種程度上，預言等同于精心編織的謊言，等同于披著華麗外衣的騙局。我們歐神族，還有蘭特族，斯柯伊族飽經(jīng)永暗一族的侵襲，不得安生，若沒有預言帶來的希望，或許不會撐這么久，早就成了永暗魔物的腹中之餐。”

　　不知不覺中，奧斯汀的額頭上沁出滴滴汗珠。他抱著希望而來，內(nèi)心卻被驚悸填滿。難道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預言之子”？

　　一切都是普萊費泰克老師捏造的謊言？

　　“你不必緊張，奧斯汀?！毕戎獞蛑o地笑了，“我說這么多是因為你與他人不同，心思縝密，膽子又夠大，能夠打破陳規(guī)，做出改變。至于世人皆看重和仰賴的才智、武力，在我看來，反而沒有那么重要?！?p>　　奧斯汀抬起頭，遇上先知笑吟吟的眼睛，覺得老師的目光好像看進自己的內(nèi)心，窺破他在外面等待時的那個想法。他連忙低下頭，躲閃開。

　　“關于預言，不是我編造的，是我的老師——上一任普萊費泰克告訴我的，他又是從他的上一任普萊費泰克那里獲知‘預言之子’的事情。我的老師對我做出的預言怕是難以實現(xiàn)了，我大概等不到‘預言之子’出現(xiàn)的那一天了。每當我感到身體虛弱，力不從心之際，我便懷疑我的老師是不是在騙我。呵呵——，老了，老了……”

　　奧斯汀從先知的話里聽出明顯的頹喪和憂傷，心情跟著沉重起來。成為萬人敬仰的先知，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嗎？他不禁考慮是否應該徹底摒棄潛伏在心底，蠢蠢欲動的欲望。

　　“說了這么多，你沒聽煩，我自己都煩了。我累了，你回去吧?！?p>　　“是，老師?！眾W斯汀向先知點頭行禮，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那句“請您保重身體”的話在他的嘴邊轉(zhuǎn)了兩圈，終歸沒有說出口。

　　“讓厄文進來?！?p>　　奧斯汀的手觸到門把手的剎那，普萊費泰克先知的話飄進他的耳朵中。他的手頓了頓，打開房門，迎面而來的是厄文曖昧甜膩的笑容。

　　奧斯汀感到一陣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