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guī)缀鹾敛贿t疑地說道:“我愿意立誓。”
她絕不想鐘澄與隊長有所沖突,方才危急間不惜給了隊長一冷箭,既是明知無法傷到隊長,也是霎時間目睹鐘澄身處險境,已無暇顧及其余。
陶桃眨了眨素來深沉得教人以為其感情淡漠的雙眸,只望鐘澄意會。
她清楚鐘澄決不能坐視隊友死去,但眼下時不我與,這賬大可待日后實力強大起來時再算。
近日來驟地擴闊了對修行世界認知的她,壓根兒不相信,定氣境有能力制止一位筑基境殺人。
雙方實力差距之大,令弱勢一方縱然表現(xiàn)出無比勇氣,也如憤怒地揮拳挑戰(zhàn)大人的小孩般毫無意義。
她絕不愿鐘澄的熱血被以這種方式澆滅!
這邊廂,鐘澄自然明白陶桃的一片好意。
但瞧著戰(zhàn)友被困于牢籠,一身手段難以施展仍竭力相助,他如何點得下這頭?
正當(dāng)他雙唇微張,卻聽盧峰冷冷說道:“我反對?!?p> 這一來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郭雛辰眉心一顫,只聽這曾與她共抗多位強敵的劍士續(xù)道:
“當(dāng)日你師與守塔人女士約定共抗國師,我聽從女士吩咐,入隊以來,皆為履行約定出劍?!?p> “然而這約定是與林師,而非你本人訂立,決不能套用在損及林師利益,而對打擊國師毫無幫助之事上?!?p> 郭雛辰面色微變,笑道:“你難道及得上我了解老師的心意?她為人如何,我心里早已分明,不然何以出此下策?”
“但我也可以保證,事后林師絕不會見怪于我等,你與守塔人女士也就算不上違背約定?!?p> “因為一直以來,林師只曾把我視為她的繼承人,只有我!”
面對難以掩飾失態(tài)的隊長,盧峰一副冷硬態(tài)度,竟不比與鐘澄針鋒相對時友好多少。
“這二十年來如是,可日后如何,我等安能窺得一位天師的心意?”
鐘澄在旁聽著,開始尚不明白,為何路然竟忽然成了一位天階丹師的潛在繼承人。
但想到她一身實在得可怕的術(shù)法修為,說是自幼受元嬰境師長裁培,似乎也不是說不過去。
至于生死操于人手的路然本人,卻是從始至終神色陰沉。
忽然間吐出一句話來:“你真的覺得我會回到她身邊?就算明知道,她只把我們當(dāng)成隨手舍棄的棋子?”
郭雛辰猛地盯往她。
“這不是你想不想回去的問題?!彼f道?!傲謳煆牟粫紤]你我的意愿。只要你仍在世上,我的前景便如風(fēng)中蘆葦,難得一夕安息。”
“是以,我已無法再多所顧慮,只好使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又一聲靈氣炸開的急響,半空中忽地生出數(shù)十烈焰花瓣,被郭雛辰卷入長袖之中,急速旋轉(zhuǎn)出一道氣派驚人的焰龍。
她一瞥微微遲疑后,長劍無所動作的盧峰,以及迅速搭起另一根箭的陶桃,眼眸輕眨后再無遲疑,驅(qū)使焰龍直往兩位隊員急噬過去。
鐘澄見狀連忙站起身來,卻因四肢皆受重創(chuàng),雖勉力直立,卻無一事可為。
遙見得路然雙手交迭,在有限的空間內(nèi)嘗試結(jié)印,卻被提前知覺的樹藤強行將雙掌隔開。
路然擅長水、土兩種術(shù)法的合撃戰(zhàn)法。
而郭雛辰用以應(yīng)付她的木法,正是這兩種術(shù)法的克星,幾乎阻斷了所有利用土地施法的空間。
乘焰龍糾纏著不知好歹的兩位隊員,郭雛辰朝鐘澄一招手。
她輕輕一舒美背,身上煉丹司的制式白袍便即緩緩滑落,露出貼身而剪裁合式的綢衫長褲。
一時看起來竟像位江湖上的武者,而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煉丹師中層。
“由在磨坊中下令處理你開始,我便一直在想,有甚么法子能確保裴神秀查不出你的死因?”
“讓你灰飛煙滅?不夠。以裴神秀對靈界的了解之深,大有可能能把你的靈召回世間探問。到時候,舉世再無我與林師一脈容世之所?!?p> “但是,如果我能確實殺掉你的靈魂呢?”
鐘澄莫名被對方不知虛實的言辭震懾得通體一顫。
但見郭雛辰腳步漸虛,剎那生出幾分非人之物的可怕氣息。
這感覺無比熟悉,既曾在掩飾面容的蘇凡身上感到過,貼近來自靈界的紫月投影之時,更是感受殊深。
這就是被古丹鼎派三靈宗一致認定蘊藏著世間一切知識起源的靈界,與現(xiàn)實建立連結(jié)時散發(fā)出的壓逼感?
鐘澄并不只是感到生寒而已。
周遭萬物停滯,陶桃、盧峰與焰龍惡戰(zhàn)的景象被無限拉遠,對近在身邊諸事物的感知被放到最大。
似乎再過一刻,自身的精神便要被這違背現(xiàn)實的空寂狀態(tài)徹底壓倒。
所幸郭雛辰似也無法維持這份連系太長時間,好快便握指成拳,走到他身前作最后的判決。
“你是第一個。”她笑道?!拔冶驹撓葰⒙啡唬愕撵`魂比他們都要強大得多,只怕再拖擱下去,你會反過來將我制服?!?p> “你果然與別人不一樣,不是嗎?當(dāng)初之所以被裴神秀看中,不是因為有著甚么福緣眷顧,而是為著你確實比他人強大,他人優(yōu)越。”
“因為實力高強而立于人上,稱不上奇跡?!?p> “我的情況頗有不同,家中雖有點糧錢,修道資質(zhì)卻與常人無異,只因得林師授藝多年,不至于泯泯眾人?!?p> “但只有看似沒甚么特異之處的我,不僅收獲奇跡之名,最終還真正取代林師的骨血繼承她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奇跡,也是我畢生追求的愿望?!?p> 郭雛辰把拳頭候至鐘澄額前,一刻笑得似是尋得歸途的飄燕。
“是的,我終于明白,為何長久以來無一日能在追尋奇跡的路上止步?!?p> “奇跡的真意,是別人做不到的事,只有‘我’是特別的,只有‘我’能做到!”
“為此,同樣特別的你來到這一步就夠了?!?p> 她撃出拳頭,將鐘澄的靈魂打入虛無飄渺的靈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