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分離（一）

　　最先感受到不對的是，玄牝。邪靈吸取玄牝，能量過多都是這樣爆體的！雖然，玄牝已經(jīng)開始吸取羅睺的能量，但是，曼睩還是感到：自己快燒焦了！連羅睺的呼吸都帶著燙傷自己的溫度——往羅睺衣袍里鉆，觸到了迅速膨大的玄牝......對！

　　“快吸！把熱量——全吸走！”

　　隨著，動力下降，羅睺感知了功體都泄向胸前的什么東西......他五指如鋼鉤，向自己胸口抓去——然而，手、忽然自行改變了力量和速度······身體排斥意識、做出了相反的動作？

　　對于他，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魔來說，人類是脆弱的，而曼睩更是連脆弱都不足比擬，——她，是人類中最柔弱的。第一見面，他小心小心著，還是差點就弄斷了曼睩的脖子。因此，他十分擔(dān)憂，自己會因憤怒收攏不住功體，再次傷害曼睩；另外，自己能隨時壓折曼睩骨骼的身軀，也讓羅睺處于更深的憂慮之中。以至于——每個清晨他都要告誡自己，日常接觸曼睩要慢、要輕；每個夜晚昏沉墜夢時，他都留有一絲警醒，不可翻身，唯恐自己的重量直接壓死曼睩。奈何，曼睩和夜麟都不愿意待在氣罩里，非得挨著他才能安睡，所以，雙臂之間的區(qū)域，被羅睺的潛意識定義為：卸力區(qū)域。

　　就像，人不知道自己每分鐘都會眨眼一樣，在羅睺反應(yīng)之前，五指自主彈開，習(xí)慣性制動停滯、整條手臂，包括肩膀依次軟下來——直到，柔若無骨的一團，貼上掌心······

　　曼睩感受到羅睺的手拂上后背，但周圍流火還在飛竄······可知、羅睺的功體還在運作！“我·····口······渴?！北臼俏_睺的理由，到說第一個字時，卻發(fā)現(xiàn)喉嚨就如焦脆的紙一動就裂。三個字，就如鋼刀裂喉！

　　沙啞無比的聲音，羅睺下意識低頭——滿臉通紅，除了眼珠是黑的，連眼白都紅了······就是、曼睩！心忽地拔起，曼睩怎沒在氣罩里？！自己行進，不會抱曼睩······臉怎么了？！心從高處掉進油鍋，熱油四濺，燙得心滋滋作響······羅睺趔趄十?dāng)?shù)丈，才停穩(wěn)。緩沖中，他已把曼睩放進了氣罩，并在周圍冰凍......他模糊地記得，不能凍得那么厲害······

　　曼睩指自己的咽喉，比劃喝水的動作······水、食物都是虛蟜帶的。羅睺四處尋找：沒有虛蟜······城墻兩頭都被燒得焦黑一片，沒有水，光禿禿黑乎乎、什么都沒有······眺望水汽來源，海水凡人不能飲······城內(nèi)，一樹上有零星紅艷······荔枝！曼睩喜歡的。羅睺伸手一吸，才發(fā)覺手腳酸軟，使不上勁······但他向來越難越上，況且，這力氣、必須耗盡！都瘋到、要在懷里烤死曼睩了·······一天之內(nèi)，自己兩個孩子差點、全因自己而死！吾、果然······吾、果然······是魔。

　　魔——越近、越危險！羅睺的心，突然冷了······冷得一片荒涼······

　　四張圓桌的大小地面逐漸隆起，無數(shù)根系破土而出。跟樹冠一樣龐大的根系離地，比曼睩還粗的荔枝樹，倏地被吸上城墻······隨著，荔枝樹轟然倒塌在曼睩面前，羅睺也倒在腫脹到床板大小的玄牝身上······好一會，他伸長手臂緩緩張開手，曼睩被穩(wěn)穩(wěn)放在樹冠上。羅睺的手臂，卻“啪”地落在地上，仿佛突然失了生機······曼睩覺得這個動作極不尋常，抓了幾顆荔枝，就要回到羅睺的身邊。才下地幾步、腳下的鞋子就發(fā)燙了······原來，整個城墻還沒有退熱！曼睩只好跳到羅睺的外袍上，踮起腳捏爆荔枝將汁液滴進羅睺的嘴里。不知是因為面具，還是羅睺的原因，一滴也沒流進去，全部在面具外突然改變了流向——

　　“玄······牝······輸、能！”曼睩忍著刀剮喉嚨，艱難吐字。

　　真是麻煩！剛吸了，又吐......但在曼睩瘋狂地?fù)u晃下，玄牝臃腫的形體，急劇縮小······

　　滴下的汁液，消失在羅睺的面罩前······曼睩放下心，羅睺緩過來了。

　　海上，雪夜遠(yuǎn)遠(yuǎn)望見城墻那方的火光終于熄滅了，想抬手揉揉自己緊張到發(fā)硬的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臂彎上躺著夜麟。少年不知是流淚，還是流血......洇濕了，原本干枯的血跡。

　　“沒事了······武君······圓滿、消滅了敵軍?！?p>　　“·······他帶妹妹去，沒帶我?！币棍胍膊恢?，為何自己心里這般惶恐······

　　幸虧，帶曼睩去了、上天垂憐！“曼睩好好的，當(dāng)然能去！你都七竅流血了、還想動？”

　　“羅睺······為什么·······生我的氣？”

　　羅睺突然暴怒······是，夜麟要幫羅睺收拾守軍之后·······說起來，要是聲兒這樣不知珍重自己，也是要挨打的。

　　“夜麟希望、武君犧牲自己來救你么？”

　　“不希望！”

　　“那武君更不希望，你犧牲自己來救他，因為——他是父親，更是武之魁首！”

　　不多時，眾人就趕到城墻：武君，豎直一膝，伸直一腿坐在漆黑的、熱浪蒸騰的城石上······巨大的樹蔭里，曼睩翻找著荔枝，一顆一顆揪下來。所以，眾人搶上前的步子，又猛然停住！羅睺收回顧看曼睩的目光，掃了眼鳳凰鳴抱著的夜麟······

　　“如何？”羅睺看向狂屠。

　　“競艷場之外，吾全部控制。無辜者損傷十六人，正在醫(yī)治。行兇者，死亡三十四人，收押者尚未計數(shù)。我方，戰(zhàn)損十五人，傷者暫未統(tǒng)計?！笨裢阑氐?。

　　聽到戰(zhàn)損，心漸漸緊繃·······試著長長呼氣，心悸仍無法消失——冷吹血功力不及狂屠，那傷亡······更多······如果不是吾，執(zhí)意干涉因果，那汝輩還活著······人固有一死，這樣死是否更有意義——不過，如何死、該由汝輩自己決定······

　　“撫恤、”天都塵埋千年，部屬還有親人么······還不是和吾一般：親朋泯滅，故土難尋。陣亡撫恤，要通知誰、來領(lǐng)？傷殘撫恤，留給誰用·······還說什么撫恤，羅睺咬緊牙——不如讓他們散去，享幾年清福，實在。

　　而曼睩聞言，心想平冤閣只出不進，如今再加上內(nèi)部撫恤優(yōu)厚，家底再厚也遭不住越來越多的人坐吃······還沒想完，就聽冷吹血搶著說——

　　“競艷場，斬首二百八十二；廢敵，又一百二十七。我軍無人戰(zhàn)亡?！?p>　　羅睺聽聞冷吹血斬殺數(shù)量是狂屠十倍·······許是，人群密集。那孩子······

　　“孩子、損傷若何？”

　　“這······”以前，武君不會主動過問平民傷亡······冷吹血一邊考慮要不要將平民尸首滅跡，一邊回道，“尚未統(tǒng)計。”

　　短短時間，大數(shù)目傷、亡都統(tǒng)計清楚，唯獨沒有孩子情況——“狂屠！”

　　狂屠躬身，立刻消失了身影。羅睺的身體離開樹干，眸光暗沉地看著長老。長老不敢再拖延，立刻回稟：“競艷場，孩童死亡四十一人。損傷二十八人?！?p>　　這么多！哪怕自己親自動手，到頭來，還要死這么多！通道里那些孩子的死狀，立刻涌進，讓羅睺頓時頭腦發(fā)熱·······然而，多年的戰(zhàn)爭生涯讓他立刻發(fā)覺異?！赖娜吮葌娜诉€多，這不符合一般戰(zhàn)損！“怎么死的？！”

　　長老不敢再言，沉默不語·······羅睺等得怒起，要發(fā)作長老時，狂屠回來了?？裢阑胤A道:“孩童死亡四十一人，大多刀劍所傷，小部分被踩踏而死?！?p>　　“是夜麟！封閉方啟，夜麟便離開、致使敵人四散出逃。敵我相雜難以兼顧，方致?lián)p傷?！崩浯笛ⅠR甩鍋。

　　“胡說——走之前，我再次封閉了競艷場！何來四散出逃？”夜麟怒道。曼睩想起這個冷吹血在原劇中，就為爭奪權(quán)位，多次逼迫傻兔子。這一世，因蘿卜已定下名分，冷吹血不敢造次······但一有機會，就陷害！曼睩狠狠瞪著冷吹血。長老聽見冷吹血陷害夜麟了，立即讓族人重放當(dāng)時映像·······真相顯現(xiàn)：在夜麟走后，冷吹血指示部眾無差別攻擊！

　　吾，這邊冒著功體失控探尋位置，在通道里苦苦摸索，好不容易救了幾十人；爾，那邊轉(zhuǎn)瞬就殺了······羅睺心口憋悶，壓著氣，“想好，再說?！?p>　　“······以前，大軍過處死傷平民何止萬千，如今，區(qū)區(qū)幾十人，算得了什么？冷吹血，只知軍令、不知人命！”

　　羅睺一只眼睛不受控地瞇了一下——是了，是吾、率先示范踐踏人命！吾改了，爾卻一意效仿，吾悖逆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