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度陳倉
靜仁茶莊的二樓，袁子睿翻看著孫賬房送來的賬簿，手邊的茶盞已涼，小廝小心翼翼上前置新茶。
王管事在一邊垂手等話，而袁子睿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王管事，我記得我說過讓你把輯絲給盯好了，是我記錯了還是王管事忘了？”
“二公子，這錦江布行能拿收到如此大量的輯絲實在是意外……”
“錦江布行的倉庫快要滿了，據(jù)說都是上上等的輯絲！如今錦江對外求購輯絲的量也少了整整一半，可見是已經收到一半的輯絲了！這么多的輯絲，王管事竟然說是意外？！”
“這龍黑幫之前從來沒和錦江布行有過任何往來，如今忽然成交了這么大的單子，還是在我們放出收輯絲消息的時候，可見錦江布行是下了大氣力，才做成了這單生意?！蓖豕苁峦茰y道。
“他能花大氣力，我們袁家為何不能？再說了，他又沒有旁的關系，能有什么氣力？不就是花錢嗎？我袁家能壓不住他？放出消息，袁家收購輯絲再提兩個點。”袁子睿說著，伸手拿過桌子上新烹的茶盞。
聽這話，王管事猶疑不定，一時不敢應下，“二公子，輯絲的價格本就高，要收體量也不小，若是想要控制輯絲的市場，這難度太高，要不要先將此事告訴老爺……”
“啪！”袁子睿面帶怒意將手里的茶盞砸在了地上，飛濺出來的茶水蹦到了他的手上，“廢物！這茶是要燙死我嗎？這么一點事都做不好，袁家養(yǎng)你這條狗有什么用？！”
“小的該死！公子息怒，公子恕罪！”烹茶的小廝立馬跪下求饒。
“滾！”袁子睿陰沉著臉眼神可怖地瞪了那小廝一眼，丟出一個字。
那小廝忙伸手收拾那破碎的茶盞，顧不得燙也不怕劃破手，拿完趕緊出了房間。
一邊的孫賬房倒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可王管事臉上卻明顯掛不住，他可是袁府的老人了，袁子睿這話分明在指桑罵槐。
“錦江布行的事都給拎著腦袋盯緊了，再多派幾個人出去打探，有輯絲便全部收回來，王管事覺得如何？”袁子睿面容又恢復了常色。
王管事心有不甘，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全憑二公子安排。”
袁子睿滿意地點了點頭，把手邊的賬本也推向了孫賬房。
“孫賬房，你覺得呢？”
“二公子，輯絲價格昂貴，想要囤積需要大量錢兩……”
“之前囤的中等和中上等的生絲統(tǒng)統(tǒng)拋售出去換成現(xiàn)錢，重點放到輯絲上，一定要確保剩下的輯絲一點也到不了錦江布行的手上?！?p> “……”
“孫賬房是又有什么難處嗎？”一瞬間的沉默換來袁子睿不悅地抬頭。
孫賬房快速瞥了一眼旁邊被收拾得一言不發(fā)的王管事，訕訕說道：“沒有沒有?！?p> 兩人從靜仁茶莊離開后，孫賬房小聲跟王管事說：“你要提點二公子，大可換個柔和的方式。”
“二公子可不需要我的提點?！蓖豕苁履樕琅f不好，“此事不能再拖，還是要告訴老爺，否則恐釀成大禍……”
王管事正說著，孫賬房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管，指著對面四方客棧的偏門說道：“王管事你瞧，那是不是林氏木匠店的人？”
“二公子，不好了！”孫賬房三步并兩步上樓回了房間，見袁子睿正撩起簾子向外瞧，顯然也是在看對面的四方客棧。
“二公子，四方客棧開始動工了，那巡撫大人下榻一事……”
“孫賬房你也是袁府的老人了，做事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p> 袁子睿面露不滿，頭也沒有回，依舊在看著窗外。
孫賬房已經人到中年，被年輕的袁子睿頂?shù)糜行┙硬簧显挕?p> 袁子?？戳艘粫哼@才放下簾子，回頭說道：
“但凡去打聽一下也會知道這根本不是動工，而是整條寶匯路的店鋪都要整修店面，且不止寶匯路，順和路、吉安路這些城里繁華的道路上的店面都要整修。為了迎接巡撫而做的面子工程，咱們這陸大人為官也是個要政績的呦……”
孫掌柜還想說些什么，卻見袁子睿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讓他離開了。自從袁老爺去外地后，袁子睿對家中的幾個大管事的提點都表露過不滿，何況自己這個賬房。
林棠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四方客棧的重修比預想的要龐雜許多，而一向看重四方客棧的陸知府正忙著接待巡撫的其他事情，多日都難見上一面，見了面也是交代幾件事情，又匆忙離開。
慶幸的是林棠早做打算，和林氏木匠店簽了契券的當天，就帶人去四方客棧做了實際測量，所有家具都已在林氏木匠店后院開工。
之后便在寶匯路商鋪都開始整修店面的時候，對四方客棧的內外進行了大量又快速的修繕，為了能掩人耳目縮短工期，林棠把費用的重頭都偏到了這里。
天還不亮，從周圍幾個城雇來的二十幾位簽了保密文書和工期保證的工匠便從后門進了四方客棧，吃住都在客棧里，對客棧進行了極為高效的整修，而四方客棧的外立面，則是讓林氏木匠店出了幾位很有經驗的大工整修，即使被對面的靜仁茶莊注意也并不違和。
即便這樣，林棠還是擔心動靜太大，幸好隔壁的招福銀樓是個老店，陸辰親自下了文書讓其大修，才掩蓋住了四方客棧內里也熱火朝天的境況。
修個客棧還要暗渡陳倉跟打仗一樣，且修好之后，連家具的搬運林棠也要求林氏木匠店在后半夜將家具運至四方客棧的后門，在天亮之前全部搬運完畢，馬車全部駛離，搞得林棠心驚膽戰(zhàn)，那林氏木匠店的人笑稱總覺得干的是殺人越貨的買賣。
重新開業(yè)的當天，蘇月齋、江月酒鋪、錦江布行等紛紛帶了親朋好友前來捧場，雖然因為沒有余錢大操大辦，但現(xiàn)場也很是熱鬧。
林棠站在陸辰身后看著他言行舉止十分儒雅地與來賓閑談，也很欣喜自豪地與幾位自己相熟的東家掌柜打招呼，引著介紹客棧的布局設計等等，偶爾向外看一眼，對面巷子里隱隱約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林棠知道，是自己爹爹，估計這個時候爹爹比自己還要高興。
而正對面的靜仁茶莊二樓的雅間，此刻卻是窗戶禁閉，忙了幾日布行事情的袁子睿正為囤到新的輯絲而滿意的時候，忽然聽到四方客棧開業(yè)的消息，他開始是完全不相信的，直到眼見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