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賈智深門板使來造反,王熙鳳掌嘴興兒平亂
賈璉也深知自己今日離開賈府時,使出的手段傳到大老爺、大太太,乃至于賈母那邊后,多半是討不了好的。
卻沒料到鳳姐兒竟然也跟著發(fā)作了。
“可恨,若不是因了她在,灑家那日豈會再下山來?!?p> 聽得自個安身之地遭災,賈璉已是再沒心思留在北靜王府,當即同水溶告了罪,言自個家務纏身,不能再陪老太妃用飯。
既是他人的家事,水溶自然不好多說什么,讓賈璉回去就是。
賈璉這才告退,匆匆轉到王府客廳,叫了吳用和楊志就走。
這時聽說捐官之事成了,只待將銀子送上,吳用和楊志兩人俱是歡喜點頭。
賈璉因忙著回榮國府,沒心思慶祝,便叫吳用這幾日暫去楊志的小院歇著,然后同興兒一齊走人。
眼瞅著賈璉這般火急火燎就走,楊志暗自納悶,問吳用道:“我看嫂子也不像是要攪得家宅不寧的人啊,怕又是那老太太在作妖不是?!?p> “那可不盡然……”
吳用搖搖頭,王熙鳳轉模作樣的賢惠騙得了楊志,卻騙不過早先同她見過的自個。
說來也有些郁悶,吳用本來還想問清狀況,好幫襯賈璉一二,卻不料就這般將他丟下。
“楊志兄弟你說,誤事的女人要來何用?”
吳用搖頭晃腦的說著,同楊志一起歸去。
稍后他自有打算。
多心的人卻是不止吳用一個。
北靜王府內,水溶回轉來見太妃。
“……方才來了人找,賈家的璉二好似是家中有事,匆匆回去了,就勞我來和太太說一聲告罪?!?p> 北靜太妃雖說意外,倒也沒太怪罪,只笑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榮府里又是向來出奇的,走了也就走了?!?p> 水溶點頭稱是。
不一會兒,水溶退出,暗忖道:“既然有說我是個旋風般的人物,那少不得今夜就去周全一遭,也叫他念著個好?!?p> ……
賈璉這邊到了寧榮街,因早上他是硬生生從花園東院這邊打出來的,如今把守黑油大門的小廝聽得賈璉回來,各自畏畏縮縮避著。
他們是傷得輕的那批,傷重的現(xiàn)在還躺著哩。
賈璉沒功夫理這些人,徑直進了黑油大門,跨過大房的花園東院,從榮禧堂邊上穿過,來到南北夾道。
還未到自個宅院,賈璉就見一伙人扛著一副門板往這邊過來,那門板賈璉瞧的是眼熟,卻不是自個書房的大門還能是哪個!
“呔!一干賊鳥拿了我的家當卻是哪里去!”
賈璉怒喝一聲,攏著袖子大步過去。
“二爺回來了!”
一聲驚呼!前方眾人都做鳥獸散了,早上賈璉打穿了半個榮國府時他們可都看在眼里,這時哪個還敢觸賈璉的霉頭。
扛著門板的人也即刻將之扔了,撒腿就跑,扔的慢的還要去拽前頭的人,嘴中帶著哭音罵道:“好滑頭的,若叫我受了災,就是死了也要扯了你下去…”
幾個人你扯我我拽你,連滾帶爬,竟是一溜煙的就沒了蹤影。
“呸!灑家算你們腿腳利索…”
賈璉沒發(fā)作成功,過去一人便將門板扛了,橫在肩上,沉甸甸的一身再往自家宅院里走。
自家院門大開,賈璉側身進去,轉到自個書房面前。
書房卻是沒了影。
原地還有一行人計十三四個,拆木的拆木,搬磚的搬磚,鏟土的鏟土。
早間還好好在那的獨間書房,如今已然赫然只剩了一半殘骸擺著。
賈璉大怒,將門板放落在地上,激起半身灰塵。
“好?。≡趫龅挠幸粋€算一個,都吃我一門板再說!”
一干正在忙活的人嚇得亡魂大冒,見賈璉拿著方才三四個人才搬走的大門板過來,還要請自個吃著,哪個敢留在原地受用。
天色已經(jīng)是暗了,越發(fā)襯得揮舞著門板撲過來的賈璉仿若夜間出沒的妖魔一般,無人敢近身。
一時間宅院里慘叫聲沖天,十幾人竟被賈璉一人扛著門板追打。
賈璉呼呼作喘的大喝道:“興兒,把院門快些關了!今天不吃上一門板,一個都別叫走脫!”
“苦也!”抱頭鼠竄的一干人欲哭無淚。
這一副門板下碰著就倒,磕著就趴,要真挨了一下砸怕是登時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興兒在門口,聽得賈璉的話就要來關這院門。
不料一襲紅裝倩影因聽得動靜,已經(jīng)是匆匆到了門外。
左右平兒豐兒重新推開院門,鳳姐兒進門指著興兒鼻子就罵:“好個王八!誰給你的這般膽子!竟敢來關我的家門!”
王熙鳳氣勢一句勝過一句,三句話落下,興兒已經(jīng)是跪了求饒。
“奶奶,不干我事,都是二爺?shù)姆愿馈?p> “放你娘的屁!掌嘴!”
王熙鳳身后的豐兒站出,將興兒扯到一邊,只就地撿了塊小木板在手中,便朝著興兒臉上扇去,幾下就見了血。
興兒不敢反抗,只顧求饒。
鳳姐兒這時哪會再去管興兒說什么,發(fā)作了下人,又渾然不怕賈璉拿著一副門板,狀若瘋魔的樣子,只管叫請來拆書房的奴仆出去,自個走到賈璉面前。
就好像去年賈璉和王熙鳳分居當夜一樣,她抬起螓首娥眉,雖不及賈璉高大,卻仍好似居高臨下般。
“璉二你少在這裝瘋,你要真有那膽子砸下,朝我這來就是了!”
她如今也是怨意、恨意滿懷,才說出這氣話。
賈璉一腔怒氣本來發(fā)泄的差不多,現(xiàn)在聽了王熙鳳這話,心中卻又是一股無名之火起。
“你說!到底是哪個真的在裝瘋,叫拆了我的書房?!?p> 一副門板高高抬起,帶著破空聲當頭砸下,最終激起一地灰塵。
“咳咳…”
鳳姐兒拿手帕捂了嘴,將灰塵擋下。
那門板挨著肩膀過的,頓在地上,叫賈璉一手扶著。
王熙鳳待灰塵消了,方是冷笑道:“那書房就不是我家不成?我不過拆了自家東西,怎么你就要拿這東西打人?”
“胡攪蠻纏!你自小就會講這般歪理,只將好處往自個身上攬,這時了還不說真話,要拿什么東西壓我!”
賈璉愈發(fā)生怒,抓著門板的手青筋直露,卻又一時拿王熙鳳無可奈何。
一層一層的東西好似無形的鎖鏈將他捆住一般,這東西,叫做‘禮法’,也叫‘禮教’。
賈璉眼中透著兇光,面容好若下山猛虎,要擇人而噬。他本是天上天孤星魔主下凡,天生帶著磨滅不住的兇氣,凡人的東西能困住他幾時。
惹得他真怒乍現(xiàn)時,自個都不知會有何作為將出。
宅院門口處,這時鴛鴦帶著人過來。
她看著滿地狼藉,又見了夫妻對峙,一個憤憤,一個灑淚,便忙來開口。
“璉二爺,璉二奶奶,老祖宗傳話,叫兩位過去呢。”
“呵!”
賈璉眼中兇光這才慢慢散去,松開門板,教它倒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