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流心里翻起驚濤駭浪,完全無法平靜。
因為他知道,世上是不存在輪回轉(zhuǎn)世的。
人死如燈滅,這是無數(shù)先輩大能經(jīng)過不知多少年研究探索才得出的結論。
好友李青石是數(shù)百年來唯一一個修到小世界境的人,他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關于輪回轉(zhuǎn)世的線索。
所以……
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悶頭想了很久,注定是做無用功,以眼下這些線索,他不可能想的明白。
好在他一向心大,解決不了的問題先放一邊,留到以后再說,畢竟自己現(xiàn)在是個剛出生的嬰兒,而且修為盡失,想要探究這其中的秘密,起碼要先學會走路,一身修為也需要恢復。
放下這些心事,他開始考慮起眼下的處境…
剛才為什么會被打臉,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弄明白。
一個孩子剛生下來就會說話,不管誰遇到這種情況,打幾下算是比較柔和的手段。
所以想想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根本沒有必要心存怨憤想著報復。
我何清流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相反,我還要感謝他們,幸好他們膽子夠大,若是換個膽子小的,被驚嚇到松開手……
那豈不是……啪嘰!
老子出生不足半個時辰,卒。
身為老君觀最有……第二有天賦的弟子,江湖上屈指可數(shù)的高手,叫我顏面何存?
何清流正發(fā)散思維,沒察覺自己已經(jīng)被人抱起,等他回神的時候。
短暫錯愕后,他意識到。
啊這,不,別,別這樣……好羞恥……
為了自己的尊嚴,何清流使出吃奶的力氣閉緊嘴巴。
何清流松了口氣。
他二十多歲的靈魂羞憤欲死。
為了避免類似情況再次發(fā)生,他把眼一閉,假裝睡著,緩了緩內(nèi)心尷尬的情緒,繼續(xù)發(fā)散思維。
屋外有個男人喊:“娘,你們收拾好沒,該走了,磨磨蹭蹭的!”
年輕女人眼圈一紅,嘆了口氣。
老婦人說:“進來抱你妹子。”
片刻后,女人被抱起,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床上的嬰兒,直到門簾落下遮住視線。
她的眼淚也隨著門簾落下來。
她不想走,哪怕要走,她也想帶著孩子,可是大哥不許,爹娘也不許。
其實以死相逼,大哥跟爹娘未必能拗得過她,可公公也讓她走,孩子留下。
那個年代,那個地方的觀念,孩子是何家的種,她不能強行帶走,何況連娘家人都不支持她,她沒辦法。
她覺得公公讓她走,是怕公媳兩個住一起別人會傳閑話,她不在意,但她知道公公一直是個看重名聲的人。
門口看見何文啟,女人抹了下眼淚,叫了聲:“爹,我本來想喂他一回,他沒吃,你看著點,別讓他餓著?!?p> 何文啟低著腦袋,抬腳碾滅地上的煙頭:“沒事,放心?!迸ゎ^進了屋里,從始至終未看他們一眼。
女人被放到拖拉機上,老婦人幫她掖好被角,后背剛靠到墊著的被褥上,看見大哥趙國慶把院里那只羊也抱到拖拉機上。
女人立馬又坐起來,喊:“趙國慶你干什么?”自從大哥讓她扔下孩子回家,她就再沒叫過他大哥。
她知道那只羊是公公買來給孩子喂奶用的,雖然沒問,但也猜到大概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
趙國慶眉梢眼角流里流氣,渾不在意道:“你給他何家生了個大胖小子,我要他一只羊難道不該?”
女人急了:“你放回去!”
趙國慶不搭理,把拴羊的繩子綁好。
女人掙扎著想要起身,被老婦人按住,急紅了眼:“你到底放不放?”
趙國慶瞪眼:“你再胳膊肘往外拐,信不信我抽你!”
老婦人語氣帶著些訓斥:“國慶!”卻也沒去阻攔。
女人掙扎起來,老婦人趕緊按住她:“你別亂動,小心落下病根?!?p> 女人掙不開,扭頭沖屋里喊:“爹!爹!”
聲嘶力竭,不似人聲。
何文啟從屋里沖出來。
院外閑聊的人們聽見動靜,也都聚攏到門口。
看清情況,何文啟一言不發(fā),大步過去就要把羊抱下來。
趙國慶叫道:“你干什么?”伸手擋住,然后使勁一推。
瘦骨嶙峋的老頭兒往后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院門外圍觀的人群里,馬大運氣呼呼道:“這家人也太特么操蛋了?!?p> 其他人大多也都指指點點,有些氣憤。
王有糧怕有人為何文啟出頭,不咸不淡道:“說到底人家還是親家,是一家人,這是人家家里事,何文啟要是不開口,別人就沒法管,管了那不叫幫忙,叫多管閑事。”
他這話一說,本來想去幫何文啟一把的人都忍住不動。
何文啟爬起來,那張略顯古板的臉少見的有些著急:“你把羊放下來。”
趙國慶道:“一只羊換個大孫子,你還覺得吃虧?”
何文啟道:“我這家里的東西你想拿什么拿什么,就是這只羊不行?!?p> 趙國慶四下里看了看,笑了:“你蒙誰呢?你自己瞅瞅,你這有比這只羊值錢的東西么?”
何文啟呼吸漸顯粗重:“你放不放?”
趙國慶懶得搭理,拿起搖把子發(fā)動拖拉機。
何文啟轉(zhuǎn)身沖進屋里,片刻后又沖出來,手里拎著把菜刀。
他大步走向趙國慶,一言不發(fā),舉刀就砍。
趙國慶拿搖把子擋了下,驚魂未定,瞪眼道:“你特么真砍?”
何文啟仍舊一言不發(fā),舉刀又砍。
趙國慶扭頭就跑。
何文啟把菜刀砸出去,趙國慶一縮脖,菜刀從頭頂飛過。
趙國慶摸了摸腦袋,聲音有點發(fā)抖:“你特么瘋了?”
何文啟喘著氣道:“今天你要帶走這羊,先把我這條命收了?!?p> 家里本來有些積蓄,只是接連兩場喪事,剛又給了接生婆子一百塊謝禮,實在沒錢再買一只羊。
否則他絕不會這樣計較。
……
屋里。
何清流聽見外面鬧哄哄的,也沒在意。
還在發(fā)散思維。
全然不知他這一世的爺爺正為了他的口糧跟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