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柳澤帶著二人到了這秋云閣時,天色依舊壓抑,昏黑色的云朵籠罩著整座金陵古城。
“站?。 ?p> 此時的秋云閣在金雕狐受傷后,終是露出了最為鋒利的獠牙。
數(shù)十名帶著面罩腰間佩劍的男子守在門口,四周的房屋上也有著人影綽綽,細(xì)細(xì)數(shù)下來竟是不下百人。
“我乃柳澤,煩勞通報金老板一聲?!?p> 柳澤深吸一口長氣,這些人可都是在江湖上殺人不眨眼之輩,莫說是柳澤頂著個捕頭的身份,就算是縣令或是知府又如何?要知道,這匹夫之勇,可撼天聽啊!
“金爺受了傷,這幾日不見客?!?p> 為首的那名蒙面人剛說完,就看到有人從秋云閣里走了出來。
“見過趙掌柜?!?p> 蒙面人看清楚來人面容后,不由得恭敬起來。
柳澤看著眼前這位四十歲上下,一副富商打扮的男子,他這兩年里和金雕狐會晤時也曾見過,可以說是秋云閣僅次于金雕狐的二號頭目。
“柳捕頭乃是金爺貴客,今后見了莫要再如此無禮!”
隨著這位趙掌柜說完,才向著柳澤告罪一聲道:“還請柳捕頭先回去,等過幾日金爺身體好轉(zhuǎn),我即刻派人去請?!?p> “既是如此,那我等先回去。”
柳澤嘆了口氣,原本以為可以從金雕狐這里打聽到幕后黑手到底是誰的線索,卻沒想他傷勢如此沉重,竟連見面都是如此艱難。
“且等一下?!?p> 柳澤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這位趙掌柜靠近了幾步,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盒子遞了過去。
“這是金爺昏迷前的吩咐,讓我見到捕頭后交到你手里。”
柳澤眼中頓時精光閃爍,謝了一聲后便離開了秋云閣附近。
看著柳澤三人離去的背影,這位趙掌柜才輕笑道:“這位柳捕頭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個短命的人,可惜,可惜啊……”
柳澤這一次并未回到縣衙,反倒是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疲憊。
他讓邱三帶著黃酥先尋了處地方住下,自己卻是先回到了家里,想著先跟自己的小叔說清楚,拖一拖回杭州柳家的時辰。
然而在老仆幫他開門后,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小叔剛才在確認(rèn)了那三十七匹馬安然無恙回到金陵時,便已經(jīng)提前回去了,離開前還讓他特意轉(zhuǎn)告自己,說是最晚一個月的時間。
“少公子,這一個月是什么事情?”
老仆從小照顧柳澤起居,在柳澤心里早已經(jīng)是家人般的存在,只好老實回應(yīng)道:“齊老,恐怕我要回家一趟了?!?p> “那感情好!老仆現(xiàn)在就去收拾行李?”
柳澤看著老仆聽到回家的消息比他自己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主人還高興,一時間竟也不知道是喜是憂了。
“不著急,說了是一個月后?!?p> 老仆這才明白過來了這一個月的意思。
等回到屋子里,柳澤看著趙掌柜遞過來的那個盒子許久,但終究沒有現(xiàn)在打開,而是將身上的衣服脫干凈,倒到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黃酥邱三等人只見他忙碌,好像有一堆事情忙不完,連帶著他們大半夜起身陪著來回趕了百里路,卻沒有想過他們中間好說歹說還瞇上了一會,可柳澤卻是已經(jīng)有將近二十個時辰未曾合過眼了。
沒一小會的功夫,屋子里便傳來了陣陣鼾聲。
…………
這是哪里?
柳澤像是做了一個夢,夢里面他好像正在一個迷宮里面,好不容易走出來了一條通道,卻接著好幾道岔路口,讓他不知道該往那里走去。
突然間,他眼前的幾道岔路口分別出現(xiàn)了一些畫面。
一道路口上是金雕狐與他喝酒時。
一條通道上卻是關(guān)于尤舍村的卷宗,寫清楚了有關(guān)于尤舍村的來歷,還有被屠滅之后出現(xiàn)的鬼村和白霧。
有一個畫面是黃酥所在的天字號牢房。
一個畫面是邱三以及劉縣令所在的縣衙……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條路上,這條道路所展現(xiàn)的畫面卻是十余名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在一個小屋子里不斷的大吵,最后是柳澤自己煩不勝煩從屋子里退出來的景象。
這是……
柳澤想起來了,這是一個多月前,跟金陵城中那些本土勢力商量城中稅款的分配。
按照大唐律例,所有的稅款自然是要上交縣衙,再由縣衙報給朝廷。
但金陵城上百年,一直都是這些豪門大族的天下,別說是稅款了,就算是藏田納地的事情也是舉不勝數(shù),直到劉縣令上任以后才算是收斂了一點。
“四成!這是我等的底線了!以往我等最少也是五成的份額!”
“就是!我等已然退了一步,難道柳捕頭和劉縣令還要繼續(xù)得寸進(jìn)尺不成?”
柳澤記起來了這一次不歡而散的更多細(xì)節(jié),然而他卻對這些貪婪的世家門閥沒有半點容忍的心思,最后依舊還是敲定了給他們留下三成的份額。
他原本以為這些家族必定會無法忍受,柳澤也的確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然而這一個多月過去了,卻是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
是這些世家大族同意了這次妥協(xié)?
柳澤覺得,以他們這些人的貪婪嘴臉,很難能夠咽下這口氣。
難道說……
青年開始將所有的線索都聯(lián)系到了一起,然而這一次卻顯得十分困難。
那四名富商和金陵本土勢力一直交好,不然也無法立下偌大家業(yè),為何會突然被害?
這四人原本認(rèn)識,又都是從尤舍村逃出來的生死兄弟,難道真的會和金雕狐說的那樣,是其中一人利欲熏心,導(dǎo)致最后一塊枉死?
可若是如此,僵尸兄妹已經(jīng)洗刷了動手的嫌疑,那出手的又會是何人?
柳澤絕不相信是那些世家自己的供奉,畢竟私自殺人,對于任何一個世家大族來說都是捅破天的事情!
要知道世家依附朝廷,就如同大樹身上的絲蘿一般,一旦惹惱了大樹,他們又如何獨自存活?
若是劉縣令之前還有這種可能,但現(xiàn)在這位劉縣令可并非是他們的人啊……
劉縣令?
柳澤再次將疑點放在了他這位堂叔祖的身上,但很快又排除了個干凈。
到底會是誰呢?
在這糾纏的夢中,柳澤像是被困在了此處,不知道怎么出去,也不知道該如何結(jié)束。
很快,他覺得累了。
睡意洶涌,意識混沌。
當(dāng)柳澤睜開眼的時候,他先是蓋緊了身上的杯子。
他是被凍醒的,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睡覺的時候連窗戶都沒關(guān)上。
雨停之后的風(fēng)最為清靜。
他頓時清醒過來,剛準(zhǔn)備下床穿衣,就看到一張面具出現(xiàn)在窗戶外。
“別停啊,繼續(xù)繼續(xù)!”
陸瑤鈴的大眼睛從面具下透了出來,帶著五分的好奇三分的打趣還有兩分柳澤看不懂的情緒,嘴上還咋咋呼呼的叫著他不要停下。
然而柳澤現(xiàn)在的動作卻十分尷尬,上半身已經(jīng)裸露在外面,一只大腿下了床,另一只卻還藏在被子里。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的青年到底是有些臉皮薄,慢慢的把大腿收了回來,將整個身子都縮回到了被子里。
“陸姑娘要是想看,大可以去城中隨便找個地方窺伺,到時候我讓巡街的衙役們閉一只眼便是?!?p> “哎呀,你這呆子好生沒勁,人家想看的是你,又不是別人?!?p> 陸瑤鈴這話剛說完,柳澤便感覺到臉皮火辣辣起來,身體一陣燥熱。
“行了行了,不打趣你了?!标懍庘徱娏鴿珊π叩蕉涓技t了,頓時失去了興致,從窗戶外面漸漸走遠(yuǎn)。
呼。
柳澤頓時松了口氣,然而他卻生怕陸瑤鈴再次過來,竟然蓋著被子下了床,顧不得穿衣服,竟是將那扇窗戶給關(guān)上了再說。
待得他穿好衣服出來,才發(fā)現(xiàn)陸瑤鈴和陸曜溟這對兄妹正站在院子里,像是正在等著自己。
“陸兄這是準(zhǔn)備出去?”柳澤看著天空,依舊烏云壓頂,看上去一時半會不會散去,而且看著隱約的星辰,竟是已入了夜。
“家妹喜歡熱鬧,既是好不容易才來這金陵一趟,倒不如陪她玩得痛快?!?p> 柳澤想了想,叫過齊老來。
“這二位都是我的貴客,還請您幫我陪著出去逛逛?!?p> 齊老見這陸曜溟削瘦,但因為天色昏暗,再加上除了皮膚黯淡些倒也沒什么其它特異之處,反觀陸瑤鈴鮮活動人,臉上的面具倒是更加惹人注目。
不過這都無傷大雅,所以毫無半點疑心,只當(dāng)是柳澤新認(rèn)識的朋友,便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
等柳澤送走三人,這才來到廚房,看著齊老早就熱好的飯菜,心中先是一陣感動,隨即開始享用。
一炷香后,柳澤趁著功夫洗了個熱水澡,將身體狀態(tài)調(diào)整到最佳,頭腦清醒之下,才將屋中趙掌柜遞給他的木盒打開了來。
里面是一朵簪花。
這簪花看上去眼熟,但柳澤卻想不起來從哪里見過。
但既然見過,就說明他肯定見過,而且隔得時間不遠(yuǎn)……
“這不是!”
柳澤終于想到了這是誰的簪花了,這不是他在趙海府邸,趙海夫人頭上的那朵嗎?
難道說這一切和趙海夫人有關(guān)?
柳澤陷入了沉默,這不是解開他腦海中謎團(tuán)的線索,反而是將原本就已經(jīng)交纏在一起的線索再一次緊緊的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