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之后,我第一次見到余韻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
她黑發(fā)盤在腦后,脖頸雪白修長。一套黑色的OL裝穿在身上,胸口撐的很緊,纖腰卻被外套的一顆扣子束的盈盈不堪一握。
下身闊腿褲搭配高跟鞋,整個人顯得高挑又不失婀娜。
而且正如白伊人所言,她長得很美,有點混血異域風(fēng),單就相貌而言,還在紅姐之上,就是比起白伊人,也只在年齡上吃虧一些。
最關(guān)鍵的是,在這種韻味風(fēng)情十足的外表下,她的氣場卻冷如冰山,仿佛一尊寒冰刻成的菩薩雕像,拒人于千里之外,凜然不可侵犯。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白伊人給我造成的后遺癥,我總覺得她并不是表里如一。
事實證明我的第六感很準(zhǔn),不過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阿韻,說好的,你損失了一員大將,我賠你一個?!瘪R建華笑瞇瞇的指指我,“他就是廢了劉一手的人,天石縣的小王爺。”
“小野,這位是山莊的經(jīng)理,也是你今后的上司,余韻。還不趕緊拍馬屁?”
我規(guī)規(guī)矩矩的點頭:“余總您好!我叫王野,今后要給您添麻煩了,請您多多擔(dān)待。”
余韻身后還跟著個四五個男人,站最前面的家伙身材瘦削,一聽馬建華介紹,再看我的眼神就變得敵意十足。
而余韻則是冰冷中多了幾分不屑。
“老板,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這分明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山莊每天接待伺候的都是達(dá)官貴人,可不是孤兒院!”
我拳頭猛地一緊,挺起胸膛,抬起了頭。
父母去世還不足兩年,“孤兒”兩個字精準(zhǔn)地刺激到了我的神經(jīng)。
原來馬建華所說的“意外”在這兒。
“阿韻,你這話可就不對了?!?p> 馬建華嚴(yán)肅道,“小野年紀(jì)是不大,可他贏了劉勝,這一點毋庸置疑?!?p> “或許只是運(yùn)氣好?!?p> 余韻翻了下長長的睫毛,毫無給老板面子的覺悟。
由此可見,她在馬建華心目中的地位很高,白伊人用“求之不得”來形容,或許不是胡謅。
“對呀,老板,賭牌這種事,運(yùn)氣是說不清的。”瘦削男人也開口道。
“沒錯沒錯!”其它幾人紛紛附和?!澳抢锸翘焓h,是他們的主場,賭具、吃的、喝的都是他們提供的,說不定他們事先還動了什么手腳呢。”
這話就是完全不要臉了,當(dāng)時連發(fā)牌的光頭張都是你們的人,老子也中了白伊人的毒,還怎么動手腳?
我瞟了眼馬建華,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頭一動,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古龍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就意味著有紛爭,縱然你是老大,也不能為所欲為。
小弟跟你混,是為了求利,因此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必須令大部分人信服才行。
尤其是在這個決定會損害一些人利益的時候。
很明顯,劉一手的退出對于余韻的手下而言是個晉升的機(jī)會,但現(xiàn)在被我橫插了一杠子。
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
賭徒都有僥幸情結(jié),我的年輕遮住了他們的眼。
他們不會覺得我贏了劉一手就代表比他們更強(qiáng),只知道把我踩在腳下之后,就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所謂往上爬,無非就是人踩人罷了。
不管你再怎么與世無爭,也會有人等著拿你做墊腳石。
因為,踩著別人肩膀比自己爬臺階要輕松很多。
余韻作為管理這么大一攤子事情的經(jīng)理,不可能不知道我要來。
也就是說,她這會兒只是在配合馬建華演戲而已,演一場“老板的決策不管看上去多么荒唐,都英明無比”的戲。
不過,就算明白了這一點,我也不允許他們用“孤兒”這樣的詞來羞辱我。
“小野是我看好的人才,你們這是在懷疑老子眼光嗎?”馬疤子臉色陰沉下來,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老板,我們也是為了山莊考慮?!庇囗嵄砬橐琅f冰冷,但口氣緩和了些。
“您想一下,這里員工上百人,連最小的姑娘都過了十六歲,他一個半大小子一來就坐上高位,員工們就算再尊敬您,心里也難免會鬧情緒?!?p> “那你們是什么意思?”
“既然您看重的是他的賭術(shù),那不如就讓他跟開運(yùn)賭一把。要是他贏了,自然沒人敢再亂嚼舌根?!?p> 馬疤子沉默片刻,問我:“小野,你的意思呢?”
既然大家都那么喜歡演戲,我也半真半假的用挑釁的目光看向余韻:“怎么賭?賭什么?”
余韻剛要開口,一旁白伊人忽然插嘴:“小王爺是在詐金花上贏的劉一手,那干脆一切照舊好嘍!”
一聽這話,瘦削男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照舊”二字聽著簡單,卻意味著若是他輸了,也要像劉勝那樣被剁掉大拇指。
果然,余韻立刻道:“這怎么行?不管是郭開運(yùn),還是王野,都是老板看重的人才,怎么可以……”
“我同意?!?p> 我不客氣的打斷她,還上前一步,特意用囂張的語氣道,“不過,我對這位郭先生的大拇指不感興趣。
準(zhǔn)確的說,他的大拇指連我的指甲蓋都不如,這么賭太不公平?!?p> 郭開運(yùn)瞪眼就要開口,馬建華率先問我:“你想要什么?”
“我要余總的臉面!”
余韻愣住,眉心蹙起。
馬建華面露好奇:“說清楚點?!?p> “很簡單?!蔽邑Q起右手大拇指,直視余韻的雙眼,“我用這個,賭她今后不論何時何地,見到我都必須先叫我一聲小王爺!”
眾人大嘩。
“太特么囂張了!你他媽活膩歪了吧?”
“敢對余總不敬,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
“老板,這小犢子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分明是欠削??!”
“老板……”
馬建華抬手止住他們的義憤填膺,目光飽含深意的看著我。
“你確定要這么做?想清楚,余總可是你的上司。”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但她不是賭頭!”
“好小子,少年人做事就該這么提氣!”
馬建華哈哈一笑,揮手道,“就這么定了,我親自給你們做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