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喬這次來劍閣本就是在奶奶沈家老夫人的安排下過來的,一方面老人家思女心切,但年紀大了行動多有不便,希望沈易喬過去能婉轉(zhuǎn)地表達一下這番心思;另一方面,沈家人丁不算興旺,如果嫡系還要掌控沈家,孫字輩中也只有沈易喬一人能擔起大任,故而讓他在正式繼承沈家家業(yè)之前能有一段輕松的時光。
沈易喬先是去了江南一趟,然后才輾轉(zhuǎn)進入蜀地北上劍閣。錢家并不難找,沈易喬來了劍閣已是傍晚,先是找了間客棧歇腳,第二天才派沈聰上錢家通告一聲,沈玉昨天就是去了客棧將沈易喬帶回錢家的。
蜀地的生活較為悠閑,比不得長安的緊湊和熱鬧,沈易喬在錢家住了十來天已經(jīng)把自己朝懶人的趨勢發(fā)展下去了,因為沈易喬來了,如意要照看這個表哥,要帶著他在劍閣縣城里游山玩水,就沒有什么機會往趙家跑。
“如意,下次我們看點別的吧,你天天帶著我逛集市游蘭溪,這些景色我在長安都看膩歪了的,何況劍閣小縣城哪里比得上長安城里的風景?!毕嗵幜耸畞硖?,兩個人對彼此的個性都有了大概的了解,性格方面還算是比較對胃口,沈易喬說話也沒了初見的顧及,游劍閣也是奔著劍閣的險峻來的,實在是不愛看這些秀氣的風景。
原想在集市上逛逛,游蘭溪或許還可以碰見趙君顧,但是出沒這么多天也沒見到趙君顧的半片衣角,又聽沈易喬數(shù)落劍閣風景不夠好,正拿著一袋牛肉干,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牛肉干的如意迅速飛過去一雙眼神刀子,“表哥你嫌小家子氣是吧,明天我們?nèi)ヅ朗竦??!?p>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這一日,如意帶著沈易喬爬上了危乎高哉的劍門蜀道,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如意他們爬了小小的一截蜀道。雖然只有一小截,如意已有些累得體力不支,但觀沈易喬,還是神色如常。原本如意想他一個世家公子哥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體力上應(yīng)該比不過常常亂跑亂竄的自己,沒想到最后累倒下的卻是自己,如意在心底安慰自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再是個公子哥兒,也是個男人,男女體力不不同,體力不同……
這一點,完全是因為如意不曾了解沈易喬的生活是如何一種狀況,等到后來一起去了長安,如意才知道沈易喬雖是個世家公子,但從小就有武師教他一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每天早上起來他都會鍛煉上一陣子的。
秋色漸濃,有落木蕭蕭而下,背后的山巒垂直聳立,峰巒如聚,山頂有霧靄流嵐涌動,向北望去,還能看見逶迤而至的秦嶺余脈。由于劍門關(guān)乃軍事重地,如意他們只能在棧道上遠眺。
“都說這劍門為天下第一險,劍門關(guān)為天下第一關(guān),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鄙蛞讍炭粗A⒃诖笮ι街虚g宏偉高聳的劍門關(guān)城樓,不禁贊嘆有聲。
如意因為腿酸腳疼,沒好氣地說道:“表哥你也看過了,我們就回去了吧!”現(xiàn)在,真是十分想念家里軟軟的舒適的床。沈易喬的年歲比起如心要大上兩歲,如意跟他相處,完全就當他是長了自己八歲的大哥哥,有時候撒嬌耍賴的本事就自然而然的使了出來。
沈易喬也瞧出來了如意如意的倦意,雖然自己還有心思再看看這險峻的風景,但如意畢竟是女孩子,怕她堅持不住,也就一起打道回府。下了山,沈聰正在山下的馬車旁等著,如意看了馬車立馬又恢復了精神,跑到了車上坐著了。
“唔……舒服多了!”坐在馬車里,如意一邊捏揉著腿,一邊挪挪屁股感嘆。
沈易喬慢慢跟著上了馬車,看到如意這幅模樣,不禁笑道:“表妹你怎么跟小九一樣孩子氣?!?p> 如意被沈易喬沒頭沒腦地冒出來的一句話弄的疑惑,抬起頭看著他,“小九是誰?”
“一個好友的九弟?!鄙蛞讍滔肫鹂偸歉谌莅埠腿萑A身后的容辰。
“他們家有九個孩子?”如意知道的也就是縣里王員外家的孩子最多,有七個,一聽沈易喬說到有排行老九的,也不禁驚奇。
“嗯……不止,應(yīng)該有十好幾個吧……”沈易喬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數(shù),從前是十二個,但自己離開長安也有小半年了,現(xiàn)在有沒有新添皇子就不清楚了。
沈易喬話音落了半天不見有人接話,往如意那看去,卻見她已經(jīng)頭靠著馬車睡著了。
趙君顧拿著手中的書卷,目光緊盯著手上,看似在看書,實際上卻在神游天外,書上的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如意那個丫頭好像已經(jīng)有十多天沒來趙家。放下了手中的書,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衣衫,將放在匣子里的一只翠玉簪子換上,出了趙家的門。
暮色蒼?;\四野,寒露清涼結(jié)微霜。
錢家的大門口,沈易喬正扶著睡眼朦朧的如意下馬車,先將她扶正,奈何如意實在是累極,又立即用自己胳膊挽著沈易喬的胳膊,靠著沈易喬的身側(cè)接著睡。
想來看一看如意狀況的趙君顧卻正好看到了她靠著沈易喬身側(cè)的場景,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只見那個男子推開了如意,如意又撲入那個男子的懷中。
在遠處看著這一切的趙君顧只覺得這場景十分熟悉,可不就是從前如意經(jīng)常纏著自己時用的手段?下垂著的雙手捏緊了拳頭又松開,怪不得這十多天不見人影,原來是另有新歡。
一個轉(zhuǎn)身,青灰色的衣衫甩開濃重的霧氣,又復往趙家的方向走去。在沈易喬身畔迷糊入睡的如意卻突然一個驚醒,剛剛好像感覺到君哥哥在附近了,四下望了望,只見一片濃霧,如意搖了搖腦袋,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看著如意下下張望,來回擺動的腦袋,沈易喬理順了自己的袖子,“我還想著要怎么叫你這個瞌睡蟲呢,你自己就醒了?!?p> 如意也看到了沈易喬被自己弄得皺巴巴的衣袖,一雙小手伸過去幫著他整理,“嘿嘿,表哥,真是不好意思?!苯?jīng)過如意的整理,那衣袖好像更皺巴了,沈易喬示意如意不用再整理,接著快速地邁入錢家的院子里。如意在后面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沈聰收拾完東西跟著他們進門,卻被如意的笑容閃得一身寒氣,這表小姐,輕易別惹她。
多日不見如意上門的杜雯呆不住了,雖然跟沈玉通過氣兒了,知道如意是在陪著娘家人四處逛著,但還是挺想念如意丫頭的,就準備去錢家看一看。出門一看,趙君顧正好在院子里,杜雯就叫住了趙君顧。
“君顧,我今天上你沈姨家去,要不要一起?”趙君顧這幾天的神色也不太對勁,時常會向門口望一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正仰頭感受晨曦微光的趙君顧,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不去。
杜雯看著自家兒子這兩天低落的神色,作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小子,怕是跟如意鬧別扭了。想到這,杜雯就不管趙君顧愿意去還是不愿意去,風風火火地走了過去,拉著趙君顧就往門口去,“你沈姨娘家那邊來人了,我們怎么也得去拜訪拜訪不是,你爹不知道跑哪里去喝酒下棋去了,你今天必須跟我去?!?p> 在屋里剛要跟著杜雯往外去的趙思明聽了杜雯的話,又趕緊把腳收了回來,在趙家,杜雯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趙君顧只得任由杜雯把他拖到了錢家。
到了錢家,張媽看著趙君顧居然也難得一見地來了,就去通知沈玉他們了。
如意聽說趙君顧也來了,就將手上的棋子扔了回去,離開了凳子,“君哥哥來了,我不跟你下了?!弊约耗嵌↑c兒的棋藝已經(jīng)被沈易喬虐的體無完膚了,如意趁這當兒背著身子后退著往門口走去,這時沈玉正帶著趙君顧他們往屋里去,如意絲毫未覺的身子就退到了趙君顧的懷里。
趙君顧怕她摔倒,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的雙肩,“呃……”如意感受到了后面溫熱的身體,扭頭往上看去,正是趙君顧皺起眉頭的冷峻面孔,“君哥哥……”如意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你就不能小心注意一點?!壁w君顧對于如意大條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生不起氣了,只能用這般無奈的口氣。
“我……我聽說你來了,一時高興……”如意像犯了錯的小孩子低著頭囁嚅。
耳尖的趙君顧還是聽到了如意的低語,嘴角有微微彎起的弧度,坐在遠處的沈易喬看著膩歪的兩人,從屋里的陰影中走到趙君顧的視線中來,趙君顧看著沈易喬的身形容貌,剛剛彎起的嘴角又恢復成一條直線,將如意輕推開到一旁。
“阿雯,君顧,這是我的侄子,沈易喬,易喬,這是我的好友杜雯,這是她的兒子趙君顧?!鄙蛴駷樗麄兒唵巫髁私榻B,幾個人點點頭表示了解,如意在一旁看了,想起初見沈易喬時,他行禮的鄭重其事讓自己鬧了笑話,心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們年輕人先聊著,我和阿玉去探討探討廚藝。”杜雯對沈玉擠了擠眼,找了一個勉強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和沈玉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