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收起了所有的輕視和漫不經(jīng)心。他微微伏低身體,死死地盯著地精薩滿。奧利弗認為雖然只剩下最后一個法術(shù)位,但他仍有希望取得勝利。
霍瑞茲考勒嗆咳——對臨近的目標造出短促但巨大的嗓音,無視掩蔽,此音波傷害視法師等級的差別而造成三至二十卡爾的耳聾。
學徒并不覺得他和地精之間能夠糾纏太久的時間。他只有最后一個機會,如果沒有把握好,那他將不得不狼狽地退出麥田,將這個爛攤子留給七葉法師。這種可能性讓奧利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只要想想便覺得羞愧不已。
“這是絕對不能發(fā)生的事?!彼麑ψ约赫f。
但首先發(fā)動進攻的是地精薩滿。
綠皮膚,又老又丑的異族生物揮舞了一下骨杖,用異?;逎牡鼐Z念出一句咒語,然后灰黑色的氣體自骨杖頭部冒出,猛地朝魔法學徒撲來。而地精戰(zhàn)士也嗷嗷叫著揮舞著短刀沖了上來——他們四肢短小,協(xié)調(diào)能力僅比非常差好那么一丁點,意思是就算走在路上也有可能絆倒自己。
金屬的重量明顯讓地精感到不適。證據(jù)是其中一只地精頭朝下栽倒在地,而它的同伴并未向它提供任何幫助,仍舊堅定地朝學徒跑來,揮舞著那把比匕首長不了多少的武器。
“看起來有點麻煩?!眾W利弗咕噥了一句,他猜測那道看起來就異常惡心的氣體多半和詛咒之類的有所練習,學徒認為薩滿也許是二級或三級,最多不超過三級,所能使用的詛咒也并不比他的法術(shù)位要多上多少。
“‘康斯坦丁的噴嚏’,嘖?!逼呷~法師明顯看到了這一幕,他的嘴角彎起一道微妙的弧度,勉強可以解釋為主人的心情不錯,“我認為他的選擇是正確的——適當?shù)耐吮懿⒉皇桥橙酢!?p> 沙彌揚人回答道:“奧利弗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p> “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的”學徒成功躲開了那道惡心的咒語。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間,七葉法師為他施放的保護法術(shù)應(yīng)該還沒到結(jié)束的時刻,于是男孩從儲物袋中抽出了一根木棍,大步朝地精戰(zhàn)士們沖了過去。
薩滿不滿地沖地精戰(zhàn)士發(fā)出了催促聲。而他本人則捏斷了一根白骨,摔碎了一小塊石板,晦澀難辨的地精語再次響起。
法師并不都是身體虛弱的家伙。歷史上甚至有披著皮甲跟隨著騎士沖鋒陷陣的法師。男孩奧利弗則擅長各種家務(wù),他的體力足以保證木棒能給兩個地精一個最為深刻的教訓——木棒首先落在了沖在最前面的地精頭上,狠狠地敲擊成功讓它倒下,落在稍后一點位置的地精憤怒地嚷嚷,然后胡亂揮舞著武器加速朝學徒跑來。
奧利弗后退了兩步,他身手敏捷地躲過地精的進攻,然后男孩口齒清晰地喊道:“霍瑞茲考勒嗆咳!”
無聲的巨大音波籠罩了這塊小小的麥田,地精丟掉了短刀,痛苦地捂住耳朵在地面打滾——這個零級戲法對那些擁有強韌意志的人們無效,但這其中肯定不包括地精。
不過讓七葉法師都感到吃驚的是,地精薩滿看起來同樣痛苦,但它比同族們的確好了很多。薩滿加快手中的動作,最后將骨杖往地面一頓:“薩克!”
巨大的蛇從骨杖中鉆了出來。黑色的鱗片和鮮紅的蛇信,三角形的大腦袋上兩只黃色的眼睛看上去異常丑陋。這個大家伙的行動相當敏捷,片刻中它已經(jīng)離開了骨杖,將自己縮盤起來,信子不停吞吐。
然后大蛇將頭轉(zhuǎn)向僵硬的奧利弗學徒。
蛇類特有的琥珀色豎瞳朝學徒冰冷地看過來。奧利弗猛地蹲下就勢打了一個滾,險之又險地躲過一股灰黑色的噴吐。男孩喘著粗氣緊張地站起來,他咬著下唇一動不動地盯著這條身長超過二十安卡尺,一個成年男人也無法合抱的巨蛇——冷血動物動作并不緩慢,它將自己盤起來并高高豎起脖頸——在這個過程中,琥珀色的眼瞳一直盯著學徒。
站在很遠的地方,意思是離麥田足有五十安卡尺以上距離的夏仲瞇起了眼睛,這代表法師對某人或某事有了“特別的興趣”。他將雙手合攏在寬大的袍袖中,慢吞吞地開口:“特馬卡爾巨蛇——噴吐有毒,有力的纏繞能夠瞬間殺死一頭棕熊?!逼呷~法師以微妙的口氣說道:“對于學徒來說,這真是一個棘手的敵人?!?p> “看上去他很難取得勝利?!鄙硰洆P人客觀地說道,“地精們只是受到了輕微的傷害,限制行動或者在短時間里就能恢復(fù),而奧利弗看起來不可能在贏得特馬卡爾之后毫發(fā)無損的面對一群憤怒的地精。”
夏仲微微點頭?!暗拇_如此?!钡^續(xù)說下去:“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還不到那時候?!?p> 不到那時候——意思大概是學徒還能站起來,盡管兩條腿不停顫抖,活像一個正在篩除面粉雜質(zhì)的篩子。不過他的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局?,保持著一個隨時能夠躲開進攻的姿勢。
奧利弗的大腦正在瘋狂轉(zhuǎn)動。“該死的!”學徒放聲尖叫,詛咒著再次躲開特馬卡爾巨蛇的一次攻擊——大蛇張開血盆大嘴試圖將男孩整個吞進去。它身形巨大但動作迅速,并不像人類所以為的那樣的遲鈍。
學徒終于不再猶豫了。他掏出了最后一張卷軸——來自七葉法師的饋贈之一,其它的卷軸在之前用掉,但奧利弗一直猶豫是否使用這最后一張。他并不確定還能跟隨這位強大的法師多久,也不確定是否還能遇上這樣一位公正的,負責的法師,學徒認為得為將來考慮。
但現(xiàn)在猶豫下去顯然意見是不會有將來的。學徒奧利弗果斷的撕開卷軸。男孩塵土滿面,原本潔凈的長袍上裹滿了草梗,污泥以及別的什么東西,但他眼下可顧不上這些,奧利弗用他所能使用的最大聲喊出了咒語:“連環(huán)閃電!”
屬于魔法的力量立刻自羊皮卷中噴涌而出。成串的金色閃電朝冷血動物撲過去,在整整三個卡爾的時間里,閃電將這條巨大的,無比危險的特馬卡爾巨蛇變成了一截散發(fā)著焦香的黑色物體。冷血動物在這個過程中甚至無從抵抗。
七葉法師挑了一下眉頭:“哦,他用了那個。”
然后奧利弗隨手撿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他首先困在蜘蛛網(wǎng)中的地精們,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敲暈了視線中每個還清醒的地精,然后男孩轉(zhuǎn)身向剩下的地精們走去,包括兩個地精戰(zhàn)士和一個薩滿。學徒滿腔憤怒,眼睛里冒著熊熊烈火。
他同樣打翻了那兩個地精,在薩滿根本沒能反應(yīng)過來的時間里。然后男孩提著木棍大步來到老年薩滿的身前。
“父神在上,你這該死的綠皮矮子!”
薩滿哀嘆一聲,顫巍巍地舉起骨杖抵擋住來自學徒的木棍,但脆弱的骨杖立刻在猛烈的敲打下斷為兩截。沾滿麥田泥土,粗糙的,來自某種樹木一部分的木棍在下一刻敲上了地精綠色的頭顱,它搖了搖,似乎打算說些什么,但疼痛逼迫著身體立刻進入休眠以避免對神經(jīng)造成更嚴重的傷害——好吧,簡單來說,就是它暈了過去。
七葉法師微妙地嘬起了嘴唇。噢,很不錯的戰(zhàn)斗,干凈利落,使用的幾個法術(shù)都像教科書般精確,某些部分則體現(xiàn)了學徒擁有了一副健康的軀體——值得驕傲?!澳阏J為怎么樣?貝納德?”他轉(zhuǎn)身問沙彌揚人。
“就結(jié)果來說,他勝利了?!迸畱?zhàn)士簡短地回答道。
勝利。不錯,結(jié)果便能說明一切。
學徒在休息了一小會之后將所有的地精都捆了起來——來自地精自己的收藏。然后他將俘虜們?nèi)釉诹他溙镏校氉曰氐搅朔◣煹纳磉叀?p> “先生?!彼е?shù)卣f道:“我認為有些東西需要您親自過去看看。”他描述道:“在薩滿的儲物袋中,有一些來歷不明的物品?!?p> 七葉法師看上去并不太關(guān)心戰(zhàn)利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學徒,然后朝麥田的主人吩咐道:“安得先生,是否能請你為奧利弗打來一盆清水?我認為我們的英雄應(yīng)當好好做做個人清潔?!?p> 奧利弗漲紅了臉。他局促不安地向農(nóng)夫道謝,然后盡量將自己弄得干凈一些:摘掉所有的草莖,拍打長袍上的浮沉,隨后清洗雙手和臉部。貝納德幫助男孩清理他無法夠到的后背部分。
他盡量讓自己更快一些。雖然看上去夏仲并不吝于等待,但他畢竟不敢讓法師等上太久的時間。
“好了。現(xiàn)在我們可以來談?wù)勈斋@。”法師朝前走去,學徒趕緊跟在身后,“它們很窮是嗎?”
“是的先生。幾乎沒有錢幣,兩把劣質(zhì)短刀,一些骨箭和木制長槍,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地精薩滿?!?p> 法師停在了薩滿的跟前。它被去除掉所有裝飾物和儲物的口袋,學徒往這老年的地精嘴里塞上了一個土塊——他不會忘記法師的威力來自于他們的舌頭。并牢牢地捆扎起來,扔在離其它地精最遠的地方。
“噢?!毕闹俾唤?jīng)心地打量攤了一地的戰(zhàn)利品,最后他的注意力被一塊石板吸引住了?!翱瓷先ズ芴貏e?!狈◣煵⑽磳⑹鍝炱饋?,而是就這樣觀察著石板青灰色的表面,“這上面似乎有什么……”
黑色的,無法分辨的文字在巖石表面若隱若現(xiàn)。七葉法師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胺◣熤帧!彼S口念道,然后石板被無形的力量撿拾起來,漂浮在夏仲的眼前。
“……似乎很糟糕?”奧利弗不安地問道。
“不。是非常?!毕闹偎坪踉诨卮饘W徒的問題,下一刻他將石板丟進了儲物袋中,臉色恢復(fù)了平靜?!斑@個現(xiàn)在不重要?!彼粗鴬W利弗,“這里的主人正等著彌補他的損失?!?p> 戰(zhàn)斗造成了半塊麥田的損毀,但在農(nóng)夫看來這顯然是值得的——他還有半塊即將成熟的田地會為他帶去豐收。損失在所難免,但收獲依舊值得期待。
“豐收祭我會為您送去最新鮮的面包!”農(nóng)夫感激地說道,他鞠了個躬,“法師先生,您真是幫了大忙!”
隨后他補充了一句,“還有奧利弗!”
學徒有些窘迫地微笑起來,但每個人都知道他比看上去還要快樂。
“原本我以為你會尋求幫助?!被氐缴诌叺男∥莺蠓◣煄е鴮W徒來到了書房。他坐進寬大的扶手椅中,看著奧利弗局促不安地站在他的面前——背脊挺直,肌肉僵硬,臉色蒼白。
“別緊張。我并不是在指責你?!毕闹侔矒岬?,“事實上,我應(yīng)該說你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p> 奧利弗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跋壬彼淖阌職庹f:“但我實在不像個法師?!?p> “那你認為法師應(yīng)該像個什么樣兒?”夏仲反問道,“揮舞著小木棍念著顛來倒去的咒語?還是住在高塔上蒼白消瘦就像個骷髏?噢,奧利弗,我以為你已經(jīng)是遠離童話和睡前故事的年紀了?!?
梅雨季
不管怎么說……我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