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寂的夜空下,白龍與葉曦斗得酣暢。
巨大而銳利的龍爪在月光之下散發(fā)著冷冽的寒光,迅疾而兇猛揮舞著,每一下都帶起颶風,將葉曦的裙裾吹得烈烈飛舞。
面對白龍的進擊,葉曦不敢以自己的軀體硬抗,她仗著身子嬌小,在空中如穿花舞蝶一般騰挪閃躲,手中雙劍劃出道道青色劍芒,砍向白龍,身周瑞氣千條,金光閃爍,銅鈴叮當發(fā)出陣陣漣漪般的聲波向白龍攻去。
白龍似乎并不畏懼那銅鈴所發(fā)出的聲波,反倒是對葉曦手中的一對寶劍有些忌憚,不斷閃避青色的劍芒。它雖然身軀龐大,卻甚是靈活,葉曦的長劍根本沾不到它半片龍鱗。
楊戩仰頭呆呆看著,以他的修為,自然看不出來是哪一方更勝一籌。他腦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安危問題。
方才他只想著試探葉曦的打算,才會召喚她前來,沒想到她來了話沒說兩句就跟白龍干上了。
也不知這白龍跟她有什么仇,看他們這架勢,怎么有點像是不死不休的樣子呢?若白龍被葉曦拿住或是殺了,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葉曦會不會殺他?會不會將他捉了去送給辛眉?
最好的一個結果,就是白龍將葉曦打昏,打得什么都記不得了,這樣他就不用跑路,還可以留在這里幫白真抄書。
他那邊胡思亂想,這邊一龍一人打斗而生的巨大動靜,已經將整座朝陽峰都吵醒了。
幾乎所有人都從夢中驚醒跑了出來,成群結伙地走到寬敞處,仰頭看著天上光芒四射霓虹閃耀的場面。
他們團站一處,指指點點,心醉神迷,興奮難抑。
那女子身姿曼妙飄逸,所駕馭的法寶瑞氣藹藹,不似凡品,但誰沒有見過人?誰沒有見過法寶?他們真正稀罕的是那白龍,它頭上的角有如皇冠,遍體白色鱗片閃著耀目的白光,跳躍飛舞間動作輕盈而雄健,極具美感。
云鼎披衣站在道祖大殿前,仰天看了一眼,對聞聲趕來的大祭天師們道:“各位對眼下這情況有什么看法?”
一個相貌威武,長方臉,名為云逸的大祭天師率先道:“令師,這白龍頭上龍角成王冠形狀,只有四只龍爪。據史書記載,這應是昊天魔龍的形狀。與它對陣的那女子,觀上去氣質不凡,靈氣四溢,頗有些仙風道骨,會不會是天界上仙?”
開真遲疑了下,道:“昊天魔龍絕跡萬年,據說已全族滅絕……”
云逸傲慢地攔斷他的話頭,道:“傳聞怎做的準?爛船還有三斤釘,想那魔龍族本是龍中王族,豈是那么容易滅絕的?”
云鼎皺眉道:“師弟意思是?”
云逸道:“我教乃天道正派,見到魔龍余孽本當勉力鎮(zhèn)壓,必欲處之而后快。若那女子真乃天界上仙,我等更當助她將這魔龍拿下。”
云鼎環(huán)視其他眾人,眼帶征詢,見眾人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當即祭起一條琥珀色的長尺,大袖翻卷,飛身上天。
其他人也紛紛御使各自的法寶,升空而起。
在各處觀望的朝陽峰徒眾,見各自師尊們在令師的率領下,沖飛上天,都發(fā)出喝彩之聲。
這樣的景象,可說是百年難見,無論是祭天師還是祭師,或者是道學院的道士和弟子,見了都不覺莫名地激動。
他們只知大祭天師最低也是元嬰入神巔峰境界,往日何曾見過各自師尊與人施展本領斗過法,而今一下子見到祭天令連同大祭天師同時出手,自然難掩興奮之情。
楊戩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喝彩聲,突然心中一動。
天上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吸引過去,連那守著大門的祭師們想必也不能例外。若要離開,此時不正是一個絕佳的時機么?
至于怎樣解除身上的木蟾香膏這個問題,等下山了再考慮也不遲。
楊戩高聲叫來二郎,也不拿那氣死風燈,借著水銀瀉地的月光照明,拔腳向精舍大院跑去。
自從得了那個乾坤袋,他便將所有的要緊物事都帶在身上,因此倒不需要收拾什么行李,隨時即可脫身。
唯一令他放不下的是顧生威和白真。與他們相處日久,情誼越深,若不是生死攸關,真舍不得就這樣撒手離開。楊戩一面跑著,一面鼻子里酸酸的,惆悵而難過的情緒塞滿了胸口。
……
……
云鼎甫一飛上天,并不敢靠近那劍芒縱橫四射的戰(zhàn)場,只是遠遠凌空佇立,朗聲道:“在下乃天道教祭天令云鼎,請教高人貴姓?與此白龍在我天道教地界相斗是何用意?”
葉曦拿不下白龍,正心里不耐,見他遠遠呆著猶自文縐縐地說話,不由怒起,喝道:“我是仙庭文青公主葉曦,在此拘捕魔龍余孽,爾等休要廢話,速速助我擒下此龍。”
云鼎身子一震,被唬得差點從天上栽了下去!仙庭公主?他不是做夢吧?
他也是有見識的,早年在昆侖城中也見過幾個下昆侖來的神仙,可惜的是無緣與他們交談。那些神仙,仙則仙矣,卻未必貴重,職位最高最顯赫的也就當屬昆侖城主了。
不過眼前這女子卻是公主,仙帝與仙后的女兒,身份顯貴得無法想象,這級別,換在其他場合,他只配頂禮膜拜,豈有膽子對她大聲詢問?
其他大祭天師都與他一般心思,若天上也能跪拜行大禮,他們必要三拜九叩以示虔誠敬意。
云鼎戰(zhàn)戰(zhàn)兢兢驅動著他的琥珀長尺向白龍攻去,自己卻不敢向前一步。笑話了,他怎敢上前,若不小心以背臀之位對著仙庭公主,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大祭天師們見令師發(fā)動,各自也參照著他的行動,亦步亦趨地呼喝驅動著各自的法寶砸向白龍。
白龍高聲長嘯,竟然口吐人語叫道:“以多欺少,能奈我何?”
龍軀盤旋飛舞更加迅疾有力,巨大的龍爪不時揮向后加入戰(zhàn)團的云鼎等人,幸好他們站得遠,一時并未受傷,只是小心翼翼地御使法寶圍著白龍進攻。
饒是他們都未出全力,但各色法寶所發(fā)出的騰騰寶氣,與金光劍芒一道,將整片天空照得五彩斑斕,流光溢彩,也將楊戩前方的路照得明亮彩艷。
楊戩扭頭看了一眼天上,腳下不停,直奔入大院,果然見所有弟子們都站在院中,三五成群,鼻孔朝天,興奮莫名,甚至手舞足蹈。
見他奔進來,夏洛業(yè)一伙人登時臉都沉了下來,尤其夏洛業(yè),斜睨著他,一臉欠揍的不快神情。
顧生威與素日交好的幾人并排站著,看著天上,神情艷羨不已,口中嘖嘖。
楊戩疾步上前,將他拉到一旁,低聲將自己要走的事情說了。
顧生威詫異至極,顧不上看熱鬧,瞪著眼道:“你說什么?這時候要走?你沒毛病吧?在夢游?”
楊戩氣急,低聲道:“你小聲些不成么?以后我會跟你解釋,眼下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這段日子以來,顧生威早已習慣他的神神秘秘,見他焦急,也不啰嗦了,點頭道:“好吧,那你快說吧,別耽誤我看他們打斗。記得早點回來就是了!”
楊戩胡亂點頭,將這段時間來幫白真抄教史書籍的事說了,而后鄭重其事地道:“我知道我若是走了,你肯定會幫她,不過你這脾氣,太過婆媽,老是問東問西,讓人煩躁。你能答應我不去煩她么?”
顧生威恍然大悟,道:“難怪你們老膩在一塊兒,原來是幫她抄書……她為什么要抄書?要查什么?”
楊戩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說重點!”
顧生威忙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忍著不去煩她,你就放心地去吧!”
楊戩悵然地看著顧生威揮了揮手,像是打發(fā)他趕緊走,一臉“別耽誤我看熱鬧”的表情,心頭空空落落。對顧生威來說,難得這一次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以為分別只是短暫的,對他來說,這一分別,誰知道是不是生離死別呢?
快步出了精舍大院,看著對面緊閉的女院大門,他猶豫了一下。里頭傳來師妹們嘰嘰喳喳的議論之聲,偶爾能聽見尤青青和藏紅花的聲音,白真的聲音卻半點也聽不見。
會不會像那晚那樣,在西面崖壁上看月亮?今晚月光似乎不錯來的。楊戩精神大作,拔腳向崖壁那面跑去。
果然,遠遠就見到在崖壁上的最高處有一個白色的身影站著,分明就是白真。
他加快腳步跑了過去,臨到山壁之下,正要發(fā)聲呼喊她下來相見,卻聽得高處隱隱傳來支離破碎的哭泣之聲。
“她哭了?是因為知道我要走了么?”
聽她哭得難過,楊戩突然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一時間呆在了當?shù)?,作聲不得?p> 少年的心胸登時被濃濃的離情別緒塞得滿滿當當,心頭閃過一陣陣不舍不忍,如潮水般撞擊著他的心頭。
(呃,居然正好三千字,我覺得可以給自己取個外號,叫財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