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在神劍門固然吃住皆宜,回家后有四妹和吳鵬子相伴,總覺更為溫馨。小南飛將這一月所學(xué)悉數(shù)說給四妹聽,有些招式不好描述,就于當(dāng)場展示,四妹看他身子健碩許多,也長高了不少,心頭大是喜悅,連稱神劍門栽培有方,果真不負天下第一門的盛名。
到了休假第二日,小南飛和張三牛一早在院中溫習(xí)武功,張三牛腳步不如小南飛流暢,小南飛教了他幾招飛天疾行功的要法,張三牛奔跑跳躍,累得汗流浹背,小南飛道:“去年我學(xué)這門武功時,常起伏于深山密林,有一次不小心踩空了,摔得滿身是傷。那時我娘……我娘和姑姑以為我摔斷了腿,急得不成樣子?!?p> 張三牛道:“原來你去年吃了那么多苦。這門輕功實在妙極了,我得好好練習(xí),才不負你苦學(xué)一番?!?p> 小南飛道:“這門武功是我爹的好朋友姬叔叔所傳,他不顧危險護送我們,從無怨言。說起來自從在江寧府分別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他,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張三牛道:“那位姬叔叔真是一位好人,我想他過得很好?!毙∧巷w摸了摸隨身攜帶的玉劍,借此思念姬破虜。
吃過早飯后,兩人坐在院中玩耍,歐陽虎和王況忽然找上門來。
四人在神劍門朝夕相處,感情深厚,日甚一日,雖然分別時短,再見面時各人仍是無比激動。
原來歐陽虎邀請三人到家中做客,他接了王況后立馬趕來和小南飛及張三牛匯合。王況本在屋里讀書,神劍門弟子報稱有人請示門主后得到允可,誠邀他過府一聚。王況正值詫異,歐陽虎憨笑著走到他身前,稱多虧自己大哥從中安排。王況忙問當(dāng)中情由,歐陽虎具告其事。
“我大哥是歐陽龍,我求他跟王門主說說,邀請你到家里玩耍?!?p> “我聽爺爺說過,歐陽世家是整個河南府甚至南京地界的首富,你大哥就是歐陽世家的主人歐陽龍,你是歐陽龍的弟弟?!?p> “我還有個妹妹,名叫歐陽蜓,她比我晚半個時辰出生?!?p> 王況不解道:“歐陽世家有金山銀山,你大哥要請夫子或者武林高手,實在很容易,怎的反而送你到神劍門來學(xué)藝了?”
歐陽虎道:“我娘在生我和妹妹不久后就去世了,我爹一直思念我娘,憂郁成疾,飽受病痛折磨,幾年前也去世了。我和妹妹靠大哥一力撫養(yǎng),大哥比我和妹妹年長十多歲,對我和妹妹無微不至,他看我在家中養(yǎng)尊處優(yōu),越來越……越胖,怕我不思進取,就乘著神劍門招新的機會,把我送來學(xué)藝了。若非一直有幾個師傅教我拳腳功夫,我恐怕不能通過校場的測試。”
王況道:“你大哥真是用心良苦?!?p> 兩人接了小南飛和張三牛,乘車到城南歐陽府。歐陽龍?zhí)蹛鄣艿?,不止親自拜訪了王門主,還親自到望歸客棧拜訪四妹。
四妹在洛陽做生意,歐陽世家的大名自是如雷貫耳。世家公子請小南飛和張三牛過府做客,禮數(shù)周全,四妹不好拒絕,只悄聲告誡兩個孩子,到了歐陽世家務(wù)必隱藏鋒芒,謹守規(guī)矩。
歐陽府建筑規(guī)模巨大,占地近百畝,豪華闊綽,與神劍門相比,猶有過之,府中庭院房屋、花園草場,媲美宮闈。設(shè)一百名家丁、兩百名丫鬟。守衛(wèi)另有一百二十人,日夜輪班換崗,以保闔府安全。
歐陽龍帶妹妹歐陽蜓在門口迎接,他身穿貂裘,長得俊郎瀟灑,年紀約二十六七歲,左右各站著幾名壯漢。歐陽蜓不到十一歲,長得嬌俏可人,一雙眼睛又黑又圓,歐陽龍視她如掌上明珠,對她寵溺至甚,她聽說二哥歐陽虎做了神劍門的儲備弟子,嚷著讓大哥把自己也送去學(xué)藝,歐陽龍執(zhí)拗不過,明知不合規(guī)矩,仍登門拜訪王淵,但求一試,王淵以神劍門歷代從不招收女弟子為由婉言謝絕,歐陽龍別無他法,派人到各地搜羅奇珍異寶,只為安撫歐陽蜓之心。
歐陽蜓聽說二哥請同窗回來作客,特地趕來瞧瞧新鮮,她可從沒請人到過家里做客。
歐陽虎向兄長和妹妹介紹王況、小南飛和張三牛,說三人勤學(xué)不輟,正直仗義,在神劍門對自己照顧有加,歐陽龍笑道:“三位是虎兒的好朋友,就是歐陽府最尊貴的客人。歐陽府能接待三位,當(dāng)真榮幸之至?!比司Y數(shù),忙自擺手,歐陽龍對歐陽虎道:“虎兒,大哥要處理其他事務(wù),不能陪你們了,你和小妹一塊兒,帶三位貴客到草場去玩兒吧?!睔W陽虎點了點頭,和妹妹目送大哥去了別苑。
沿路有十?dāng)?shù)個家丁丫鬟殷勤伺候,指引五人往后院草場而去。歐陽蜓古靈精怪,有意試探二哥和他三位同窗,指著前路道:“從此處穿過五座庭院就到了暖心湖,接著有一片竹林,竹林之后就是我家草場,看看是你們四個跑得快,還是本姑娘跑得快?”未等四人反應(yīng),拔步往草場方向奔去。家丁丫鬟勸說不住,只得在兩側(cè)拼命追趕。
歐陽龍師從少林派廣明和尚,弟妹自小跟他學(xué)武,他鼓勵弟弟勤于修練,卻不舍妹妹吃苦,便刻意教她輕功。
歐陽蜓悟性遠勝二哥,且不輸大哥,她有時固然刁蠻任性,一旦學(xué)武,就變得極為謙遜刻苦,年紀雖小,當(dāng)時展開內(nèi)勁之后,腳步飛快,飄飄然仿如御風(fēng)。歐陽虎一面叫她小心,一面對三個同窗道:“咱們追上我妹妹?!钡约汉屯鯖r、張三牛眼看她穿庭過院,身影晃動,時有時無,即使奮起直追,仍難望其項背,只有小南飛仰仗飛天疾行功,雙腳交替,身形閃轉(zhuǎn),不到片刻就和她并駕齊驅(qū)了。
歐陽蜓且走且道:“你竟然能追上我?比我二哥他們有難耐多了?!毙∧巷w想到和小姑娘比試腳力,只是兒戲,稱不上出風(fēng)頭,遂道:“你這么看不起我和你二哥他們,那咱們好好比一比,倘若你的手能挨著我的衣裳,就算你贏?!睔W陽蜓自負在同齡人中,無論男孩女孩,自己的輕功都算得上頂級水準,聽小南飛說完,氣不打一處出,她自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父親去世時,最掛念的也是這個小女兒,歐陽龍答應(yīng)父親,定要舍命愛護小妹,她何時受過此等挑釁?當(dāng)即喝道:“你不知天高地厚,就讓本姑娘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的高招?!?p> 小南飛回首不見歐陽虎等人,料他三人多半追不上了,這時已穿過三座庭院,回憶歐陽蜓所說,只須再穿過兩座庭院,就到了暖心湖,歐陽府隨處可見繁茂植被,香味四溢,教人聞了神清氣爽,小南飛呼吸順暢,一路疾行,歐陽蜓不甘示弱,死命追擊,她名字里有個蜻蜓的“蜓”字,果真猶如蜻蜓點水,小南飛縱以男孩之軀全力騰飛,仍無法將她遠遠甩開。
“你可小心了,我不止要挨你的衣裳,還要重重打你一掌?!?p> “隨你的便,你能追上我,踢我一腳,我也絕不責(zé)怪?!?p> “好大的口氣!那咱們走著瞧。”說完右腳蹬地,左腳輕跨,如燕子般飛了起來,霎時到了小南飛的身側(cè)。
小南飛彎腰躲避,歐陽蜓一掌打來,身子全然落了空。小南飛知她是富家小姐,何況自己受她二哥邀請,別教她受了傷,遂決定不和她過招,以飛天疾行功里第八式“飛花似夢”繞道而行。
歐陽虎、王況、張三牛到了第三座庭院,齊聲喊道:“等等我們,等等我們。”
卻聽歐陽蜓道:“別走,別走!”
小南飛迅速穿過第五座庭院后,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人工湖,遠看果是心型,名曰“暖心”,十分貼切,湖水有進有出,聲響潺潺,湖面波光粼粼,許多小魚探頭吐水。湖心有座涼亭,左右接連曲折的白玉橋,湖岸密布柳樹,風(fēng)吹湖動,柳樹沙沙。小南飛心情大悅,翻過岸頭,信步朝曲橋走去。
歐陽蜓問道:“你干嘛停下?”小南飛道:“不比了,就算你比我快。我在此等等你二哥他們?!?p> 歐陽蜓啐道:“沒能耐,比不過就比不過,甚么叫就算我比你快?!毙∧巷w不理會她,坐到?jīng)鐾だ锏氖噬?,看魚兒跳躍潛水,十分自在,喃喃道:“做只魚兒也挺好?!睔W陽蜓徐徐跟到?jīng)鐾だ铮Φ溃骸白鲷~兒有甚么好,只能在這湖里游來游去,不知江海洶涌,不知大海寬闊?!毙∧巷w道:“你瞧魚兒三兩成群,多半和父母兄弟生活在一起,水波蕩漾,清風(fēng)吹拂,有家人陪伴,何等的暢快逍遙?!睔W陽蜓搖了搖頭道:“我可不想做只魚兒,我想做只大雁,飛越高山,飛越江河,到天下各處去看一看?!毙∧巷w看她運功后絲毫不覺累,悠然背著兩只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禁贊道:“你小小年紀武功就這么好,將來有名師指點,誰還打得過你?”歐陽蜓道:“你也小小年紀的,別指望我也夸你,你定是跑得累了,借故到此偷懶?!?p> “我在等你二哥和兩個同窗。”歐陽蜓冷哼道:“那你自己等吧,我先去草場了?!毙∧巷w點了點頭,歐陽蜓走到暖心湖對岸,拍打身上塵土,一陣風(fēng)來,不自主朝小南飛望去,心頭竟有股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