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尚書省,偏殿。
刑部尚書寧澤正悶悶不樂。
一老者緩緩行至他面前,淡淡道:“你身為一部尚書,不去你該去的地方,跑來這里作甚?”
寧澤氣道:“衛(wèi)公!那陳平說的,絕對有問題!”
“哦?什么問題?”
“那尸體上的傷痕絕對沒錯,陳平讓傷痕消失,采用的定是什么不為人知的怪法!只要……”
“哼!”
未等寧澤說完,老者冷哼一聲,徑直將其打斷,不悅道:“只要什么?要再把陳平抓緊來一次嗎?
你忘了你當初在大理寺說的什么了嗎?”
“我……”寧澤支吾了兩聲,悶悶道:“我那不是話趕上了嗎?”
“趕上了就得認!”老者語氣加重了些,認真道:“你是大梁堂堂正三品大員,位高權(quán)重,說的任何一句話代表的都是朝廷的威嚴。
你既然說了那陳平不是兇手,整個案子便已經(jīng)定了下來。隨意翻案,你是在置朝廷威嚴法度于無物嗎?”
寧澤頭疼道:“衛(wèi)公,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那陳平……”
“好了!”老者合上眼簾,繼續(xù)前走,說道:“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門下省那邊,圣旨也已經(jīng)過去了。
陳平現(xiàn)在動不得。不要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寧澤煩躁道:“可是衛(wèi)公,那大理寺怎么辦?”
老者頓下腳步,語氣稍有些不悅,說道:“怎么辦?你是刑部尚書,大理寺再怎么樣,也不過建立了才三年而已。
論資歷,論手段,你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大理寺嗎?”
“這……”寧澤想了想,感覺老者的話倒也對。
既然用陰招拉不下陳平,那玩明的,自己也不一定真的會輸給陳平。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蹬蹬蹬的腳步聲。
老者和寧澤扭頭看去,來人正是一名文書。
刑部的文書。
寧澤皺眉道:“你來這里作甚?”
“寧尚書,不好了,七皇子……出事了。”
……
大理寺。
陳平今天來大理寺點卯的時間比較晚,因為他先去了一趟另一邊的鎮(zhèn)撫司。
昨天那些商人給他送了不少禮物,索性他現(xiàn)在孤身一人,要太多東西也沒什么用,不如借花獻佛,和薛豫那邊打好點關(guān)系。
進了大理寺,陳平笑著和幾個大理寺的官吏打了招呼,隨后便看到從一旁的值房里,走出一個頂著兩圈熊貓眼的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嗯?陳宇?你怎么搞成了這副樣子?”
陳平頗為詫異。
“啊,大人……”陳宇抬頭,看到陳平,頓時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撲過來道:“大人,太難了,太難了啊……”
“誒,停!好好說話!”陳平急忙止住陳宇。
“……”
陳宇一番解釋,陳平這才知曉,原來是陳宇這個半桶水的家伙非要在陳謙面前裝,結(jié)果沒裝明白,自己苦思卷宗一整晚,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陳平聽玩,忍俊不禁道:“你這家伙,本就不是破案的料子,逞什么能。
行了,帶我去看看。”
“好!”陳宇認真地點頭。
兩人一路穿過前院,很快便到了陳謙的值房。
陳謙坐在陳宇坐了一整晚的位置上,俯身查閱著卷宗,眉頭緊鎖。
聽到聲響,他本想抬頭呵斥,卻看到陳平的身影后硬生生止住,隨后抬起身子,向陳平拱手行禮道:“大人。”
陳平笑著頷首道:“還在查?”
“是?!标愔t點頭,認真道:“案子還沒有進展,下官不敢怠慢。”
陳平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卷宗,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就看了這些?”
嗯?不看這些還能看哪些?陳謙一頭霧水,點頭道:“是,下官還未找出線索?!?p> “你們啊……”陳平上前,拿起一摞卷宗隨意掃了兩眼,無奈道:“這都是失蹤者和跟失蹤者有關(guān)之人的生平,雖然有用,但也只能用作核實。
你們都是大理寺的人,應(yīng)當知曉,查案最先需要的,乃是線索。其次才是核實?!?p> 陳平的話仿佛一道流光在陳謙腦海中劃過,他終于明白,自己之前那股煩躁的感覺是從哪里來的了。
自己所看的這些,都只是在有了線索之后才需要核實的東西。
可自己現(xiàn)在真正需要的,是線索!是有關(guān)于失蹤者的線索!
他向陳平長揖到地,激動道:“謝大人解惑,下官這就去查線索。”
陳謙雖然偶爾會陷入死胡同,但腦筋卻活絡(luò),這是最令陳平滿意的地方。
陳平點了點頭,笑道:“記得往下查,尤其是那些街攤小販和乞丐,他們是接觸人接觸的最多的,真正的線索,都在他們的眼睛和耳朵里。”
“是!”
陳謙告退,陳平緩步走到后堂。
其實一個人失蹤,如果放在他原來的那個世界,絕對是一件極大的事情。
可在這個時代,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人失蹤,陳平不可能每件事都親力親為。
搖了搖頭,他不再去想,而是翻開了桌案上的文折,都是前段日子大理寺經(jīng)手的案子,需要他這位大理寺卿核準,批復(fù)。
只是他還沒有處理太久,一道局促的腳步聲響起。
陳平抬頭,只見陳宇正拿著一份文折,面色焦急地走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
“嗯?怎么了?”陳平疑惑道。
陳宇咽了下口水,臉色極為難看地道:“七皇子……七皇子他,遇刺身亡了?!?p> ……
“什么情況!七皇子怎么會死的???”
京師郊外二十余里,陳平自大理寺的馬車上跳下,向已經(jīng)到了此地的寧澤和薛豫大喊道。
看到陳平前來,薛豫上前迎了下,搖頭道:“不知道,鎮(zhèn)撫司的消息也不多。
還是今早有回京的行人報案,說是這里昨夜起火,還隱約間聽到了打斗聲。”
起火?打斗?
陳平很快抓住了關(guān)鍵,瞇眼看去,原野周圍確實有很明顯的燒焦狀態(tài)。
包括幾人腳下的野草,也已經(jīng)被燒盡了。
陳平皺眉道:“薛公公,尸體數(shù)目對嗎?”
薛豫點頭道:“比對過,數(shù)目沒有問題。七皇子死在了車里,雖然尸體被燒焦了些,但大體身形都對的上?!?p> 尸體被燒焦……陳平眉頭皺的更深了。
前天大理寺三司會審,他和七皇子的梁子才結(jié)下沒兩天,結(jié)果七皇子被貶出京,人就死了。
這事若是傳了出去,自己豈不是成了為了一己私怨,報復(fù)當朝皇子嗎?
“薛公公,這地方是誰最先來的?”
薛豫向另一邊并沒有過來的寧澤抬了抬頭,說道:“那呢,刑部最先到的?!?